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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色將話筒放置回話筒架上,如收刀入鞘,面朝觀眾鞠躬。

隨着LED舞枱燈的熄滅,掌聲雷動,混合著觀眾不時發出的吹哨聲,久久不息。

江山色從舞台上下來后,直衝向吧枱,一屁|股坐在了高腳凳上。

高醉鄉立即豎起了大拇指:“老闆,你剛真的太給力了!完全不像是第一次上台講脫口秀的樣子,颱風穩健,自然大方,氣場十足……”

江山色伸出顫抖的手,制止了他的話:“快給我倒杯酒,我腳還是軟的。”

高醉鄉深吸口氣,感覺自己剛才是誇了個寂寞。

不過老闆都發話了,為了自己的年終獎着想,高醉鄉立即給江山色調了杯雞尾酒。

是“曼哈頓3號”,黑麥威士忌混合甜苦艾酒,棕紅色調,搭配着櫻桃裝飾,口感香甜。

江山色拿着雞尾酒,就跟喝可樂似得,仰着小脖子,一飲而盡,看得高醉鄉直嘆女中豪傑,更是堅定了不要惹她的念頭。

要到整杯酒下了腹,江山色才感覺到渾身沒再抖了。

雖然剛才在台上鎮定得一比,但實際上她就是一慫貨。

“我剛才的表演,不算是搞砸吧?”江山色要到這時,才回過神來。

“非常成功。”白東君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江山色掉頭,看見了白東君那張乾淨又治癒的笑臉。

雖然被房東阿姨無情拒絕過,但江山色不得不承認,白東君這一款初戀臉在年輕女孩中是爆款,估計這孩子從高中開始,情書就能塞滿書櫃。

江山色只慶幸自己不吃姐弟戀這套,不然鐵定是要對他下手的。

白東君尚且不知道自己因為年齡問題而逃脫了江山色的魔掌,只是將手機遞給了江山色。

“這是什麼?”

江山色接過,定睛一瞅,這才發現,原來“低等動物”清吧還開通了個微博號,已經發了不少條微博,只是粉絲數少得可憐。

“低等動物”這個賬號以前全是發的老闆大白的脫口秀演出視頻,每條演出視頻下面只有雷打不動的兩個用戶的回復。

其中一個是“用戶18j18j18j18j”:【小視頻,一元一部,買一送一,即買即發,先到先得,童叟無欺。】

很明顯,就是賣片的廣告。

連這種賣片的廣告都捨不得刪除,可見人氣有多麼凄慘。

還有一個用戶名叫“我是大白狂熱粉”,留言就寫得比較多元化兼真情實感了。

【啊啊啊啊啊,我來了!大白哥哥好厲害哦!哥哥,我想跟你睏覺!!!】

【這個段子太搞笑了,大白哥哥怎麼這麼有才華?哥哥,我想跟你生猴子!!!】

【啊,大白哥哥長得好帥氣啊,真是該死的甜美!!媽呀,哭了,我可以兩個字,臣妾已經說倦了!!!】

想到躺在重症監護室的大白至少還有一個這樣狂熱的粉絲,江山色不禁感覺到人生還是有點希望的。

“這位粉絲今天有來現場嗎?送人家盤五香蠶豆吧。”江山色提議。

聞言,白東君深吸口氣,臉上露出了“家門不幸”的神情,緩聲道:“這個號,是我哥的小號。”

活生生的自攻自受?大白果真是位奇男子。

江山色徹底服氣了,格調還不如賣片的呢。

“重點是看今天的評論。”白東君提醒。

剛才在江山色上台表演時,白東君便在台下用手機拍攝了她演講的全過程,並隨即發在了微博上。

這一次,很快下面就有了回復。

酸奶偷走月亮:【哈哈哈,好有意思啊,小姐姐加油!】

超級真實夢境:【前面爆笑,後面引人深思,我也不想嫁給摳鼻屎的小傻子!】

我不上來我不動:【關注了,請問這位小姐姐每周末都在嗎?會來現場支持的!】

高醉鄉看着這些評論,有些激動:“老闆看見了嗎,都在誇你講得好。”

江山色翻完評論,卻有些失望:“就沒有一個人誇我艷壓女明星嗎?”

高醉鄉字斟句酌道:“可能是,你的幽默,已經壓制了你的美貌。”

江山色摸着下巴,睨着他:“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不算是什麼好話。”

高醉鄉沒有告訴江山色的是,當她站在台上演講時,他心裏終於懂得小時候始終沒想通的一個童話邏輯。

為什麼王子會喜歡睡美人。

因為睡美人不會說話。

白東君用那雙乾淨淡薄的雙眸看着江山色,提議道:“我發現你很有講脫口秀的潛力,以後我們每周開展一次你的專場吧。好好規劃下,做好宣傳,我們酒吧一定會火的。”

江山色卻抬手表示拒絕:“不可以,當脫口秀演員與我的職業規劃路線相悖。”

白東君好奇:“請問閣下的職業規劃路線是?”

江山色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字正腔圓:“嫁個有錢人。”

白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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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脫口秀又費腦力又費體力,江山色講完一場,感覺精疲力竭,便讓高醉鄉給自個再調了幾杯雞尾酒。

沒想到那雞尾酒喝着香甜,跟汽水似地,實際度數卻不低,江山色很快又再次進入了微醺狀態。

清吧關門時間比較早,12點時客人便走得差不多了,白東君和高醉鄉把店裏收拾好,也準備離開。

高醉鄉租的房子在酒吧附近,而白東君這段時間都是回學校宿舍睡,江山色則是在酒吧里的小房間住着。

“卷門門帘要不要拉下來?”白東君在離開前問道。

“半拉吧,透透氣。”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江山色總覺得清吧里有些悶。

待兩人離開后,江山色看着空蕩蕩的酒吧,竟生出種“盛席華筵終散場”的惘然。

於是自個拿了酒,再度喝起來。

剛她看見,“低等動物”微博下又有了新的留言。

流浪的小兔子:【求問小姐姐,你親爹餓了你三天三夜,這是段子還是真事啊?】

江山色倒是希望這件事是段子,可惜是真事。

那是五年前吧,她十八歲那年,患上了抑鬱症,暴飲暴食,江私看見江山色短時間內跟氣球樣充了起來,非常不滿,便強行讓她節食。

因為這件事,江山色病情加重,最後不得不送入醫院治療。

正在回憶着過往時光,忽然門帘處發出了響動。

江山色睜着那對惺忪的醉眼看去,頓時手上一個哆嗦——視野里花花綠綠的,到底是啥陰間玩意?

她死命揉了下眼,再瞅去,發現原來是調色盤三人組。

原來,調色盤三人組被江山色懟了之後,忿忿不平,實在忍不下這口氣。從附近商家那打聽到江山色最近接手了“低等動物”酒吧,平時都在酒吧里住。三人便在附近候着,等高醉鄉和白東君離開后,便來到酒吧里,準備對江山色進行打擊報復。

此時,三人彎着腰,依次進入了酒吧,最後進入的花毛男子則將金屬門帘給拉了下來。

在“嘩啦啦”的金屬聲響中,外界的光明被切斷。

酒吧陰暗的光線里,調色盤三人組臉上都沉浮着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們想幹什麼?”江山色忙站起身來,一顆心咚咚咚跳個不停。

剛才喝太多,酒意上涌,她整個人搖晃不定,有點子狼狽。

紅毛男子眼皮聳拉得更加厲害,幾乎是咬着牙道:“剛嘴皮子不是挺厲害的嗎?現在知道怕了?”

“你們別亂來啊,這裏有監控的!”江山色邊警告着,邊退到了吧枱內。

花毛男子吹了聲口哨,那聲音尖銳刺耳,一雙細眼把江山色貪婪地上下打量着,獰笑道:“喲,那正好啊,哥幾個本來就打算等會用手機錄呢,免費多一個機位,多刺激啊。”

這話說得是齷齪透骨,江山色立即知道三人想要對自己打什麼鬼主意。

江山色只是個嘴炮王者,體力上是真不行,再加上喝了酒,一對三,壓根沒有任何勝算。

那三人朝着吧枱靠近,江山色甚至可以聞到他們身上那種油膩到極致的噁心氣息。

江山色當即心尖發顫,回過頭去,從身後的酒柜上挑了兩瓶最便宜的酒,轉身朝着他們用力投擲去。

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她還要衡量酒的價格,只敢拿進價十多塊錢的,不敢挨進價幾千塊的。

什麼是窮逼。

她這樣的就是窮逼。

酒在空中劃出了弧度,那三人偏頭躲開,酒瓶在地上碎裂開來,發出清脆的聲響,彷彿是江山色最後一絲希望破滅的聲音。

紅毛男子倏地上前,一把抓住了江山色的手腕。江山色感覺自己像是被冰冷的蛇纏上,那感覺,滑膩又骯髒,頓時背脊爬滿寒意,整張麵皮都緊縮,忍不住尖叫出聲。

“捂住她的嘴!”紅毛男子低吼道。

花毛男子上前,冷笑着朝着她伸出手。

江山色退無可退,整個人又急又懼,只覺如墜冰窟。

就在這時,門帘再次傳出“嘩啦啦”的金屬聲響。

門帘被拉開,外界的光明湧入。

一個男人快步走了進來。

來人一身挺括高定西裝,身形頎長,臉龐隱在陰影里,辯不清神色,只覺整個人如同此時的夜,沉靜,清冷,濃稠。

江山色有心也有肺,因此一眼就認了出來,是剛被她改了備註名的前未婚夫。

秦年時。

江山色當即感動得淚盈於睫。

真是沒白跟他睡上三年啊!值了!

調色盤三人組看見秦年時,稍顯驚慌,但隨即意識到他們從人數上碾壓了秦年時,因此紛紛鎮定下來。

“你誰啊?別多管閑事啊!”

花毛男子邊大聲警告着,邊迎着秦年時走去。

而秦年時沒有一句廢話,同樣快步朝着他走去。邊走邊單手鬆了領帶,清俊銳利的喉結在此時彷彿是一把利刃。在兩人即將接近時,秦年時長腿伸出,直接踹上花毛男子胸口。

秦年時速度極快,加上動作凌厲,那花毛男子壓根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當即被踹倒在地,痛得面色慘白,連哼都沒能哼出一句。

是個人都能看出秦年時不好惹。

“兄弟,你是想英雄救美?”紅毛男子戒備地冷笑。

雖然調色盤三人組是人渣中的人渣,但江山色聽了這話,卻莫名有點感動。

那啥,等了一晚上,終於有人肯承認她長得好看了。

不容易啊。

可秦年時卻並不答話,只垂着黑眸,用深藍格紋領帶在右手骨結處纏繞上幾圈。

清醒時的秦年時實在是正經得一絲不苟,挑不出一點錯。陰影里的他,輪廓銳利,周身攏着寒意,每根線條都優越。

渾身上下只透出了一句話——“實不相瞞,你不配和老子說話”。

紅毛男子放開了江山色,跟黃毛男子交換了個眼色,兩人共同行動,一前一後將秦年時圍住。

秦年時只按照自己的節奏,不急不緩地將領帶在骨結明晰的手掌上打了個結。深邃的眉眼上,罩着鋒利的散漫。

紅毛男子移到秦年時身後,悄悄拿了高腳凳,率先發難,用力砸向了秦年時的背脊。而與此同時,面對着秦年時的黃毛男子也忽然出手,揮拳擊向秦年時的面門。

秦年時反應極快,彷彿背後長了眼睛般,閃身躲過紅毛男子的攻擊。那高腳凳砸在了地上,桌腿四散開來。

在閃躲中,秦年時還一腳穩穩踢中黃毛男子的膝蓋。

這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乾脆利落。

那黃毛男子被踢中后,當即跪下,痛得冷汗直冒,哭爹叫娘。

秦年時沒有給紅毛男子任何反應的時間,轉身揮拳,用力擊向他面頰。紅毛男子只覺眼前發黑,鼻端有甜腥熱流涌下,腳步踉蹌,眼看要朝後跌去。

可秦年時並沒有就此放過他,而是單手揪住他衣領,再度數次揮拳,重重擊在他面頰上。秦年時是毫不留情,拳拳到肉,紅毛男子的臉頰頓時像是開了個染色坊,青紅交加,血污模糊。

江山色似乎都能聽見紅毛男子下顎骨斷裂的聲音。

秦年時繃著冷硬的下顎線條,也不知打了多少拳,最後秉着人道主義原則,總算是鬆開了紅毛男子的衣領。

紅毛男子如同失去脊柱的動物,像癱爛泥般,滑到了地板上,整張臉已無法看清五官,只能發出含糊聲響。

此時,秦年時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了他的右手上,逐漸用力。

他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剛你是用哪只手碰的她?”

聲音緩慢,低沉,微啞。

很明顯,秦年時是想要踩紅毛男子的手替江山色報仇。

畢竟,這也是霸總的常規操作。

江山色這時回過神來,忙從吧枱走出來,拉住秦年時,勸道:“算了。”

聞言,紅毛男子心生感動,沒想到這女的雖然嘴上不饒人,可心地還是蠻好的。

但緊接着,他聽見了江山色接下來的話:“算了,不要糾結哪只手了,兩隻手一起踩。”

紅毛男子徹底哭了。

不知現在說句mmp是否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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