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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年時的聲音,輕緩舒慢,低啞卻並不柔和。
就像是江山色之前用的那支復古羽毛筆,沾了黑色的墨水,低頭寫字時,白色羽毛總會碰觸到她下頜處。
有點突兀,但更多的是癢,入了四肢百骸。
筆端的墨落在了白紙上,逐漸氤氳開來。
墨水被紙張困住,她也被那癢給困住,怎麼都出不來。
“事不過三”這句話,江山色確實是聽過的。
可是她來不及解釋了。
堅持着一條尾巴的美人魚沒上岸,兩條腿的王子倒是下了海。
蔚藍明澈的海水裏,秦年時越過千形百態的珊瑚與色彩斑斕的魚群,最終找到了江山色。
這一次,酒意是從她那,渡到他那的。
威士忌,口感馥郁,橡木香味和煙熏味糅雜,複雜的調子,是他所喜歡的。
白色的薰衣草泡沫,仍舊在升騰。
在童話般的泡沫里,卻發生着超越童話的事。
他的手,似乎是迷了路,可又像是有着最精準的目標。
“小哥哥,我們……在海里嗎?”江山色實在是醉得迷糊了。
她感覺自己似乎真的成了條美人魚,而有人想要將那魚尾化開。
天地之間,明亮如晝,可海水卻格外洶湧,似暴風雨來臨之前,拍打着礁石。
“誰是小哥哥?”秦年時話音雖輕,可眉梢眼角都是濃烈的不滿。
其實這個時候,根本不該說話的。
他很忙。
可江山色是個一旦遇見什麼事,就必須要弄出個究竟的刺頭。
他在忙她,她則忙着糾結他的稱呼:“不是小哥哥?那叫什麼?小弟弟?”
秦年時停住,隱約之間,江山色聽見了他倒吸冷氣的聲音:“你能閉嘴嗎?”
“那你能停下嗎?”江山色即使喝醉了,也不甘示弱。
她仰着頭,微闔的眼直視着燈光,倏然,那明亮被擋住,一道陰影落在她眼瞼上。
秦年時湊近她耳畔,低聲道:“不能。”
原來聲音也是有溫度的,比如這道聲音的溫度就挺高。
江山色以前看過部法國老電影,叫《碧海藍天》,電影中男主角最終投身於海中,走向蔚藍。
因為,波瀾壯闊的海面,波光粼粼,陽光化為碎金跳躍,令人迷醉。
江山色此時也感受到了那種迷醉。
她面前的秦年時逆着光,輪廓隱在陰影里,卻更為分明硬朗。黑色的發梢后,是浴室的燈光,那光明太盛,就如同炎陽。
“我到底是誰?”他聲音低到啞。
那光進入了眼裏,刺目,眩暈,江山色腦內有瞬間的清明。
“你是我……”她緩聲開口,一字一句:“大孫子。”
像是有魔咒般,海風忽然停止,海浪忽然平息。
秦年時也停了。
江山色沒有注意到身邊的變化,她只是閉着眼,繼續詮釋着他們的關係。
“大孫子,我是你奶奶。”
沒法做了。
就算法律不制裁,道德也不允許。
江山色意識更加模糊了。
她只感覺,他放開了自己,她逐漸地,沉入了海里。
朝着那蔚藍深海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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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色隔天醒來時,感覺頭痛欲裂,整顆腦袋像是被車輪碾過。
於是,她在內心裏發了人生中第123個毒誓——誰再喝酒,誰是棒槌。
睜開眼,江山色發現自己躺在熟悉的半山別墅女主人房裏。
房間內,窗帘遮得嚴實,並沒有半分陽光滲入,光線昏暗,溫度適宜,非常適合回憶。
可是江山色把太陽穴都按出紅痕了,能記起的最後一個片段,還是秦年時用繩子綁着那調色盤三人組,而自己則因為羞愧難當而開始喝酒。
再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江山色便沒有任何印象了。
可是用腳趾頭和頭髮絲也能想像得出,秦年時應該是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酒吧里,所以將她給帶回了家。
這麼一想,秦年時還算是挺紳士的,值得表揚。
江山色晃晃悠悠來到浴室里漱口洗臉,腳下軟綿綿的,感覺整個人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她跟遊魂似地漱口洗臉完畢后,這才睜開眼查看鏡子中自己的儀容。
此時,她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江山色之前便已將放在半山別墅的衣服都拿走,她此時穿的是秦年時的襯衣,估計是秦年時為她換上的。最上的三顆紐扣開着,也不知是本來就沒扣,還是她睡覺時弄鬆的。
當然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襯衣下,她的頸脖,簡直就是個草莓園基地。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紅萬紫草莓開。
這個秦騷,又做這種缺大德的事?
江山色深吸口氣,套上浴室內的白色浴衣,搖搖晃晃衝下了樓去。
樓下並沒有“短腿”蹲守,這個時間段,它應該是被阿姨帶去遛彎了。
江山色剛來到客廳,便看見秦年時從無邊泳池中起身,邊用毛巾擦拭着頭髮,邊走入客廳。
她再一次看見了他那搓衣板般的腹肌。
不過現在不是沉湎於美色的時刻,江山色硬生生將目光收了回來。
秦年時的劉海濕漉漉的,貼在額上,似乎是要落入眼裏,蘊得眼神也是深黑濕潤。
他望了她一眼,問道:“醒了?”
語氣非常輕描淡寫,壓根不像是昨晚努力種了片草莓園的人。
“醒了。”江山色回道。
仔細想來,這一番對話真的是毫無營養。
簡直不可能是江山色這種嘴炮王能說出來的簡單質樸對話。
倒不是江山色宿醉后嘴炮功力退化,主要是她現在腦子裏盤亘着一個重要問題。
秦年時昨晚對她進行了一番英雄救美,然後把她送回了半山別墅,還附贈了片草莓園。
怎麼看,都應該是想要複合的節奏。
沒錯,要不然,他昨晚為什麼要去“低等動物”酒吧呢?顯然就是去找她的吧。
江山色越想越覺得在理。
這段時間也沒聽說秦年時和江明月要訂婚的事,應該就是謠言。
歌里不是唱了嗎?有些人說不出哪裏好,但就是誰也代替不了。
沒錯,說的就是她。
估計秦年時是意識到她的獨特,所以念念不舍。
那到底要不要答應秦年時複合的要求呢?
如果不答應,好像對不起他的救命之恩。
畢竟人家白蛇被許仙救,都生了個文曲星來報答的。
她這種學渣是生不出文曲星,但復個合,還是可以做到的。
而且仔細回憶起來,那天,確實是她先提出解除婚約的,他也只能算順着她的話應了而已。
這麼想了之後,江山色決定答應秦年時。
畢竟,沒有經歷過分分合合的情侶不算是好情侶。
不過秦年時向來話少,所以江山色決定幫他開這個口。
“你昨晚怎麼會出現在酒吧里?是特意來找我的嗎?”江山色問。
“是。”秦年時越過她,走到了開放式廚房裏。
“是要跟我說什麼事嗎?”江山色再追問,並也走到了開放式廚房吧枱那,坐在高腳凳上。
兩人中間,隔着一張吧枱。
“恩。”秦年時正從咖啡壺裏為自己倒着黑咖啡。
他習慣每天早上都喝一整壺黑咖啡,那濃黑的顏色,令江山色看着就覺得腦門清醒。
“那你現在說吧。”江山色看着他,嘴角微彎,笑得端莊大方。
笑出了秦家未來女主人的模樣。
秦年時喝了口黑咖啡,又放下,瓷杯落在碟子時,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我想告訴你,我和江明月要訂婚了。”
江山色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那一刻,她感覺自己跟紅毛男子共情了。
不知現在說句mmp是否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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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抱歉哈,今天有點少。
2前面的4,5,10章修改了下,火葬場火不夠大,還是想要虐男主。感謝在2020-12-2620:24:03~2020-12-2720:00: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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