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宮家滿門忠狗7
“我怎麼知道。”接應人唉聲嘆氣,“快點吧,你這麼吃什麼時候才能吃完。娜塔莉亞·卡明斯基你知道吧,那個東歐女人?第二波來的是她,前天才在我這待過,昨天就去蹲點做準備了。她向來很有效率,你知道的。”
面容模糊的白人青年頓了一下,加快了扒飯的速度,一吃完就順着碉堡的後門要溜出去;然而一枚破空而來的黑鍵擋住了他的去路。青年躍起浮空一瞬,金髮飄起,一個靈體顯形后又消散,而後一張端正清秀的臉露了出來,冰一樣冷的藍眼睛一閃,整個人就滑翔般消失在了夜裏。
“降靈術。是魔術師。”穿着黑色制服的神父判斷道,伸手扳住了準備追擊的見習小新人,“算了,言峰。我先問問接應人怎麼回事吧。侯賽因,那人是誰?”
接應人抖着大鬍子,眼神有點閃爍。
“司祭大人,這不太好說。”棕皮膚的高大男人伸出雙手在頭部側搖了一下,神情憨厚,語氣殷切,蹩腳的意腔英語簡直能逗人發笑,“但他不會和你們主動起衝突的,我保證。你們先進來休息一下吧——哎呀,矮個子的小朋友,你又回來啦。那個粉頭髮的漂亮小妞呢?找了男人跑啦?”
小孩一雙黑黢黢的眼有些冷,面無表情地道:“去遛狗了。”
遛狗。
接應人抽了一下嘴角。這小孩在跟他開玩笑啊?
然而言峰綺禮並沒有開玩笑,遛狗是瑪奇瑪的原話。這孩子本來要跟着對他發出了邀請的鄰居一起去的,結果同僚說事兒還沒完,而作為外援的瑪奇瑪工作已經結束了,所以言峰只能板著臉看她笑着擺擺手和自己道別,說上飛機的時候再見吧。
當然,那個跑不快的惡魔聽見遛狗這詞時,表情當場就裂了;同行的神職人員們倒是很習慣,年輕的甚至還笑出了聲:被馴服了的惡魔就只是使魔而已,他們對瑪奇瑪帶着惡魔行動從一開始就適應良好。聖堂教會的代行者里向來什麼怪人都有。只要足夠強大,管你什麼信仰脾性物種,統統招為己用,覺得不好用了扔掉就是。
——人這種東西嘛,向來什麼時候都不缺。
——就和瑪奇瑪來自的那個世界裏,公安對惡魔獵人的態度一樣。
終於能放風玩耍的未來惡魔瞪着幾個縮牆角抱一起瑟瑟發抖的貧民,即便感受到了久違的恐懼在化作力量充盈它的身體,依舊不太高興:“瑪奇瑪,你形容真的很爛。看我這生機勃勃的藤蔓,高大粗壯的軀幹,能看見未來的第七隻眼……!哪裏像狗!”
“不像嗎?”女人舉着手電筒從那些可憐人凹陷下去的臉頰上掃過,金眸微閃,目光似定非定,貓一樣在精緻的輪廓上閃閃發光,“所以你不想做我的狗?是不想我飼養你的意思嗎?”
不飼養的意思,是好啊,那你就去死吧。
“……想。”未來惡魔說之前很氣,說之後更氣了。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做狗,還是瑪奇瑪的狗。自己又不是電鋸那種強到對這種事根本沒所謂的類型——啊!好氣啊!!這女人真是,一開始還不是這個性格的。在地獄待久了,越來越……
瑪奇瑪笑了:“乖。——找到了。”話音未落,女人就閃電般消失在了破房子裏。
啊這,突然扔下自己就跑了……?
未來惡魔有點無語,但它並沒有追上去。惡魔看了一會被瑪奇瑪扔在地上的手電筒,看着那玩意放着光滾了幾圈,也不去撿,只是就那麼站着,七個眼睛被手電的光一照,活像夜半山路飆車正嗨時閃出的路標,猙獰可怖,恰如經書里描述的惶惶末日,見之如死。
“不、不要過來!”衣衫襤褸的人們嚇得哭叫不止,“真主保佑……”
啊,好吵。還是老樣子。一群脆弱的,聒噪的,大驚小怪的,渺小又愚蠢的生物。惡魔有點無趣地杵在那,然後它看見體型最大的那個稍微鼓起了勇氣:黑得看不出性別的人類顫抖着咽了口唾沫,擋在嚇得動不了的幾個前面,推了他們幾下,從小腿處抽出把刀來,嘴裏念念有詞地撲了上來,“願……願真主給我力量,保佑我殲滅一切邪靈……去、去死吧,怪物!”
當的一聲,匕首卷刃落地。惡魔看着那個只英勇了一瞬就嚇得屁滾尿流的人類,感覺心情終於舒暢了起來。這才對嘛!不要光知道害怕呀!
“喂,人類。”未來惡魔愉快地咧開嘴,逼近了那個涕泗橫流的可憐人,腹部巨大的眼球倒映着那人滿是恐懼的面孔,巨大的黑影在牆上晃動,“給我說未來最棒,說!未來最棒~!”
“我不想死!”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後爬着退了兩步,發現退無可退,終於崩潰地抱着腦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媽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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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救命!”
這句話就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得衛宮切嗣坐立不安,在娜塔莉亞拆除魔術工房期間,自動請纓去收拾教堂里的屍體。
海盜在喊媽媽。比自己還小的,小小年紀就殺人越貨的海盜,在死前大喊“媽媽救命”。少年點亮了在教堂里搜出來的蠟燭,拖動着那些瘦骨嶙峋的屍體,把它們整整齊齊地一起排在院子裏,含着淚吸了吸鼻子。
清剿海盜其實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比對付死徒和魔術師要容易得多,動手時甚至無需多思,一瞬就結束了。眼前這堆死人,就有不少是他下的手。就像娜塔莉亞說的那樣,他的意念和行動割離得非常好,就算心裏在動搖,只要確認了應該去做的事情,身體就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但是,這都是比自己還要小的小孩啊。知道要沒命了,就會像世界上任何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哭着喊着要媽媽。
……媽媽。
少年伸手撫過那些海盜的眼皮,幫他們合上雙眼。多麼可笑啊。他想。他們奪走性命的那些嬰兒,連媽媽都還不會喊呢……為什麼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好久不見,小切嗣。”
溫柔的女聲在夜色中響起。
少年抬頭,看見粉發金眸的西裝麗人推開了後院的門,對自己露出了熟悉的、在回憶里出現了無數次的笑,背後則跟着一個高挑沉默的白人青年,金髮閃亮,藍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
“瑪奇瑪小姐……!我好想你!”少年眼睛一酸,像以前那樣衝過去想要擁抱瑪奇瑪。但他的手實在太髒了,剛拖過屍體的手上全是血和泥,於是在接觸到女人之前,他硬生生剎住了腳步,有些局促地把自己的手藏了起來,墨黑的眼眸像生怕眼前人會消失一樣,稍稍睜大,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長高了。”瑪奇瑪說著,毫不猶豫地伸手把少年抱進了懷裏,臉頰蹭着少年刺蝟一樣毛茸茸的短髮,胸前則柔軟地安置着少年的淚水。這……!衛宮僵了一瞬,紅着臉掙紮起來。
“瑪奇瑪小姐……!我太髒了……”男孩的聲音有點哽咽。
瑪奇瑪輕柔地拍着他的背:“只是髒了而已。洗乾淨就好,對不對?”
啊,原來如此,髒了的話,洗乾淨就好啊。
衛宮心裏突然一輕,紅着臉放棄了掙扎,像個回到了母親懷抱的嬰兒一樣,放鬆下來,在她懷裏安定地閉上了眼睛。
聽到動靜出來的娜塔莉亞看到這一幕,不由覺得有點好笑:“你來了,瑪奇瑪。這臭小子說他不去日本。平時在我手下皮都快綳破了,死撐爛撐,把自己當鐵人使,現在居然跟個小寶寶似的賴着抱上了?你後邊那位是?”
“不去就不去吧。”女人捏了捏少年的耳垂,看他忍不住扭兩下掙脫出來,紅透了臉站一邊,笑着抬起了頭,金眸在燭火下閃動,“至於這一位……介紹一下,娜塔莉亞,這位是剛剛遇見的馬修·阿其波盧德。他說他是一位魔術師。”
有問題。這個說法……
娜塔莉亞感到思維出現了一瞬的混亂。她皺了皺眉,把那似曾相識的怪異感甩了出去,就像先前數次那樣,自然而然地跳過了瑪奇瑪的異常之處,轉而專註於那個陌生的青年:“阿其波盧德?像你們這種老派魔術師,不在家裏舒舒服服地待着,來亂鬨哄的東非幹什麼?”
“無可奉告。”青年站得很遠,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行吧。娜塔莉亞聳聳肩。她不再追問,但心裏已經有了猜想。
和海盜們在一起的那個魔術師是什麼身份,接應人不說,不代表她猜不出來。就算有新政府暗中扶持,一群窮得連飯都吃不飽,腦子裏除了活下去就是活下去的貧民,怎麼可能突然就組織起來,毫無預兆地屠了一座會定時發救濟糧的教堂,而所有的神職人員都無還手之力?
無非有熟知情報的外部人員在指揮而已。
財富這種東西,不會憑空出現,也不會憑空消失。
這些年來,窮得彷彿人間地獄的東非一直沒法翻身,正是因為原屬於其國民的巨額財富在因為戰爭源源不斷流向外部,被盤旋其上的不同勢力以各種方式撕扯鯨吞——作為龐然大物的聖堂教會和坐擁巨富的魔術師們,或多或少都有參與其中。而她本來——賺的就是這種吃兩頭的錢啊。
娜塔莉亞抽了口煙,聽見歡快的少年音伴着風與蟲鳴響起:
“瑪奇瑪小姐,被蹭髒的外套給我吧,我會洗乾淨的!”
滿手血污的少年仰頭,一雙黑眸亮亮地看着粉發金眸的西裝麗人,一口氣說了很多話:“我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好!作惡的海盜全員伏誅,以後這裏會變得好起來的吧。師父也誇獎我很冷靜,很有天分。魔術刻印快能移植了,雖然現在泡藥水還是會不舒服,但是已經習慣了。基礎魔術的修習也沒落下!還有……家裏的惡魔還好嗎?綺禮他現在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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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嗣:我髒了
瑪奇瑪:只是髒了而已,洗洗就好
切嗣:原來如此(放鬆
啊♂。感覺瑪奇瑪潛移默化給他的信息越來越不妙了…………好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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