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記得回家
“誒,老王,你寫日記么?”
“正經人誰寫日記啊!你寫日記嗎?”
“誰能把真心話寫日記里?”
“寫出來的那能叫真心話?”
“下賤!”
別誤會,這可不是電影。這一唱一和的兩個人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兒子”,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王申,張珏。沒錯,被調侃的那個人就是我,孫齋,諢名二苟。因為這個名字,從小沒少被人佔便宜,現在叫他們兩個兒子都是便宜他們了。
此時又聽到這熟悉的調侃,我就知道這兩個老baby又喝美了。我能怎麼辦,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當然是選擇無視了。
“呦?怎麼茬啊?免疫啦?”
張珏這混蛋賤兮兮的湊了過來,一張大胖臉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偏偏一束追光閃過,甚是滑稽,我剛喝的一口啤酒沒忍住都噴了出來。
“好小子,我說怎麼半天不出聲,在這等着爸爸我呢?我說老王,這孩子學壞了啊,欠收拾。”
“小孩得管,小樹得砍,收拾他!”
於是,在本就不甚寬敞的卡座里,我體會到了行者悟空的不易,只不過人家大聖那是金剛不壞,我這肉體凡胎可受不住兩個二百多斤的壯漢。我也是第一次發現,我還有男高音的天賦,一時間,我的求饒聲竟是蓋住了DJ那撕心裂肺的野狼DISCO,引得無數矚目。
偏偏這兩個“兒子”都是不管不顧的主,喝了酒自然更是肆無忌憚。直到我氣若遊絲時才很人道主義的停止了對我的制裁,像兩個得勝的將軍,在眾人矚目中臉不紅心不跳的坐了回去。
我癱在座位,足足五分鐘才緩了過來,這兩個不孝子孫這是要我的命啊。不過這話我也就在心裏想想,明顯這二位今兒是結成了聯盟,我可不想再主動招惹,奈何這兩位並沒有放過我的意思。
“誒,我說你能別一出來就抱着你那破電腦么?整的自己跟黑客似的,讓你修個路由器都修不明白的主,裝什麼大尾巴鷹啊?”
得了,張鈺那關過了,老王這又開始了發難。我越來越後悔今天答應這兩個兒子來喝酒,只怕是今天很難“活”着回去了。
寡人就像只待宰的羔羊般,只能緊緊抱着懷中用五千大洋換來的宏碁,瞪眼表達着無聲的抗議,奈何天生眼小,瞪得淚都出來了,還是一線天。
“老張,你看看這廝,好像咱們要欺負他一樣。你說,咱是那樣的人么?”
“那肯定不是啊!”
“那他這麼誤會洒家,洒家這心裏不是滋味啊,難受,痛心!”
“嗯,深有同感。”
“收拾他?”
“可以!”
看着這兩個不要face的人很可恥的又要起身,我義憤填膺的發出了反抗的怒吼,“兩位大哥,宵夜我請了!”
“畢竟是兄弟,我怎麼忽然有一絲心軟呢?”
“我也是,老王,要不算了?”
“可是我都站起來了,這要是啥也沒幹就坐下去,是不是有些丟臉啊?”
“我記得上次好像有人存了瓶路易十三?”
“服務員,上酒!”
我見縫插針的喊了一句,才算是安撫住了這兩個無恥之徒。
看着他們像是喝二鍋頭一般的牛飲,我的心在滴血。若不是年初的時候我過生日,被這兩個孫子灌大了,怎麼也不會誤信讒言,開這麼貴的酒。本想着日後自己享用,沒想到還是跑進了這二位的肚子裏。
“老張啊,你說這洋酒有什麼意思,還不如牛欄山過癮,甜水一樣。”
王申已是有些醉意,舌頭都有些大了。粗壯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咧着大嘴調侃着。
“不好喝你還喝那麼多,也不說給老子留點。”
張鈺抱着剩下的小半瓶酒不撒手,說什麼也不肯再給王申喝了。
“行了,兩位大哥也喝美了,要不今就散了吧,時候也不早了。”
我看了眼手機,將近十一點了,這兩個已婚人士莫非真的喝大了,忘記了家規?
“撤?”
“那不能夠啊!”
“我說也是,夜還長着呢。再說正主不還沒來呢么?”
“什麼正主啊?我說你們兩個今天起義了?”
我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兩個妻管嚴竟然敢夜不歸宿了?
“起義?看不起誰呢?”
“就是!老爺們的事,女人靠邊站!”
“我靠,老張,我錄音了啊!”
我裝模作樣的掏出手機,結果老張差點沒摔到桌子底下去。
“別啊,孫哥,不地道了啊,你弟妹回娘家了,嘿嘿!”
“那你呢,老王?也回娘家了?”
“嘿嘿,那招太low!我給你嫂子報了個團,旅遊去了。”
“行吧,那你們兩個就繼續放縱,我這真得回去了。你們都大家大業的吃喝不愁,我可還得掙口飯吃。”
說著,我就準備收拾東西離開,沒想到老王眼疾手快,一把拿過了我的電腦。
“着什麼急啊,再聊會。”
“別鬧了,老王。沒有全勤,你養我啊?”
我撐開電腦包,示意老王把電腦裝進去。開玩笑,對一個兢兢業業碼字,靠着全勤度日的人來說,斷更是不可能斷更的,除非真的沒存貨。
“唉,孫哥,再聊會,就一會兒。”
張鈺趁我不備,電腦包也被他奪了去。我無奈的看了看手機,“半小時,半小時怎麼樣?小弟現在也就靠寫點東西來餬口了。”
“那能怪誰?還不是你自己作的?放着旱澇保收的工作不幹,非得辭職寫什麼小說!”
“誒,老王言重了啊,人孫哥那是理想,你不懂。你原來不還想當什麼賽車手呢么?現在呢?整個租車行,天天在環路上堵着。”
“你個臭開超市的叨叨啥,老子至少還能摸到GTR,你呢?連個駕照都沒有的廢物。”
“老子那是紅綠色盲,你當老子願意?”
…….
看着他們兩個拌嘴,我又端起了酒杯。的確,我有時候太過理想化,有時候腦子一熱就去做了,從不想後果,說白了就是自己作的,怪不得旁人。
正在我走神的時候,老王一拍我的肩膀。
“走,WC!”
“排排站!”
“我…沒有啊…”
“擠擠總會有的。”
於是,三個大男人並排就往廁所走,這一幕,也算是我們三個的老傳統了。
只不過,在路過吧枱的時候,我才終於明白這兩個“孫子”為什麼約我喝酒。
當那一襲紅裙從眼前閃過,曾以為早已放下的過去湧上心頭,似是被千鈞擲於胸口,忘了呼吸,也挪不開步子。那一刻,我聽不到什麼DJ,視線中僅有那一襲紅裙,我曾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誰知造化如此弄人。我不自覺的想要走過去,卻被拉住。
“別看了,走!”
我如同傀儡般的被架到了廁所,水龍頭濺出的水花賤濕了我的衣袖。
“你們是不是知道她會來,才約在這的?”
我看着鏡子中自己充血的雙眸,不知不覺的有些模糊。
“老王得到的消息,我就是個幫凶。”
老張急忙撇清關係,此刻這二位的聯盟也就算是正式瓦解了。
“呃,卧槽!我承認,那桌上有個小子總去我那租車,然後今天來租車的時候我看見她了,聽見他們說要過來玩,就…”
“孫哥,你可別誤會,兄弟們可是好心啊。這麼個女人,不值得啊。”
“就是,別以為咱們兄弟不知道,你就是放不下才辭職回來的,你那點小九九能瞞過誰啊?”
“放心吧,沒事。都過去了。尿完沒?完事撤了。”
我胡亂撩了幾抔水在臉上,抬起袖子擦了擦。
是啊,都過去了。只是再經過吧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看了過去。看着她在幾人中間輾轉,曾經那個滴酒不沾的人,現如今也可以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喝下一杯又一杯。
我不知是如何回到的卡座,亦不知這一夜喝了多少。我沒再說要走,老王老張也沒再出聲打擾。我始終看着一個方向,同她動作一致,舉杯滿飲。
直到,她晃晃悠悠的被人攙扶着起身,我亦晃晃悠悠的起身。
“誒,孫哥…”
老張還想攔住我,卻是被老王攔下,默默的拎了幾瓶啤酒在我身後。其實不用老王攔,我想我當時應該什麼也聽不到了,我只記得曾經有人哭着和我說,喝多了,要記得回家的路。
我不知是怎麼走到了她的面前,亦不知說了些什麼。只是一如從前的抱起她,只是她發間的香味不再熟悉。
“哥們,你這樣不合適吧?”
“我說你誰啊?給老子放下!撿屍一邊撿去。”
“呦,黃少,這次可別喝多了再開老子車了啊,上次那輛還沒修好呢。”
老王喝老張替我攔下了那幫頂着五顏六色頭髮的年輕人,任由我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放我下來!”
剛剛走出門口,冷冰冰的四個字便從紅唇啟合間發出。
還不待我反應,蘇晴便掙脫我,擰着眉看向我,一如當日。
“孫齋,你以為你在幫我?”
“喝多了,得記得回家的路。”
我苦笑一聲,晃晃悠悠的從她身側走過。
蘇晴嘴角的嘲笑愈發明顯,從背包里掏出香煙,熟練的點燃。
“孫齋,像你這樣的廢物幫不了我,也請你以後,別再自作多情,謝謝。”
說罷,便將煙丟在地上,捻滅。重又走了進去。
…….
“孫哥?”
“老孫?”
“媽呀,你咋躺這了?不涼啊?”
正躺在馬路上,數星星的我被老張攙了起來,老王也忙是拍打着我身上的塵土。只是不拍還好,幾掌下去,我儼然變成了人體噴泉。
也不知吐了多久,直到感覺肚子已經空了,我才直起身子,顫抖着手指向老王。
“你…你要我命啊?弒父可是重罪,斬立決!”
“行啦,這就算是回魂了。”
老王看我還有心思調侃,也是放下心來。
“電腦,手機,給我!”
“呦,還行,沒糊塗。”
老張也是揶揄着,把電腦包掛在我脖子上,好懸沒壓我一個跟頭。
“今日朕乏了,退朝。”
說完,我便一步三搖的踏上了回寢宮的路。
“老王,退朝了,咱撤不撤?”
“撤個毛,跟着吧,張公公!”
“我靠,你個大內總管你別跑!”
……
2019年9月20日星期五無風無雨卻天昏地暗
(次日補記)
大醉
似是夢中故人來又去,MD,矯情。過去的都忘了,過好現在吧!
(喝多了,得記得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