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書店
天津是一座老城了，不過近些年來一直就沒有消停過。
“大通書屋”是這條街上新開的一個書屋，這年月除了學生外還真沒有多少讀書的，書屋也是靠着學堂吃飯，不遠的地方就是南開大學，這家書屋貌似有很大的背景，書的種類有很多，不常見的日文書籍不少，也有其他國家的名著，就連比較忌諱的《覺醒》、《工人文化報》等這裏也都有，鋪面也不是很大，但整潔明亮，書架都是全新的，透着濃濃的原木味道，書籍也是新的，空氣中摻雜着油墨和木香味道，聞一下都感覺身上有文化氣息，環境優美，而且書籍也全，就像一顧傾城美女一樣讓人賞心悅目，時不時的還能夠來位有錢家的姨太太湊熱鬧，買本回去解悶。
當然這也和這個掌柜的有點關係，姨太太們選書的同時，眼睛也在打量着旁邊這個一聲不吭的年輕俊朗掌柜，書屋沒有櫃枱，只有幾把竹椅，和一張茶几，供客人們休息看書。
“掌柜的，我就喜歡看點聊齋什麼的，但是深閨一人，一到了晚上還很害怕，不知道你能不能推薦我幾本書啊，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這個媚態百出的女人恨不得把他骨子都融了，眼神幽怨的問着，話中的涵義帶人琢磨，看到他盯着身上看的時候，大大方方的翹起二郎腿來，旗袍的開叉又高，整條白花花的大腿都露了出來，還用手絹捂着小嘴諂笑着。
這個掌柜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在瀋陽站的利劍，軍統的規矩，進來之後一輩子都是特務，田站長見不得孫璇對燕子沙好，而且收山的燕子沙對於他來說也沒有了多大的價值，最後就把他調到了天津站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孫璇當然反對，可惜自己是黨國的軍人，必須服從上面的指揮，只能悶悶不樂。
看着眼前發春的波斯貓，燕子沙並沒有動心，連呼吸的節奏都沒有變，走到了書架前，掃了一眼就找到了一本書，把它放到了茶几上，平常的說道：“這本是《民間雜記》，記錄了前清時候的民間故事，非常耐人尋味，最能解悶，故事雖然荒誕但並不嚇人，多半只會讓人開懷一笑，也蘊藏了不少的道理，我想最適合夫人。”
這個小婦人並沒有看書一眼，有點不爽的看着燕子沙，不過越看心裏還是越歡喜，臉上有恢復了笑容，嗲聲嗲氣的撒嬌說道：“哎，看書太費神了，時間一長我就會頭暈目眩，還是聽人講故事最好，掌柜的可願意給我講呢？”
她還是不死心，對自己的樣貌很自信的，觀察幾天後，並沒有見到他有家室，也到了思春年齡，不信貓還不偷腥，很快讓她生氣的話說出，“對不起啊，夫人，我這小攤子可是要養活一大家子人的，沒有這個時間啊。”
婦人一聽後面，做着擦拭脖子的動作，好不魅惑，嬌笑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呢，無事，等你夜了關門后再去我那裏也不遲，放心我是不會虧待你的，要是讓我高興了，好處可比你守着這裏強多了。”
燕子沙還真的有些頭痛，沒想到這個女人還挺執着的，笑着說道：“我們這些粗人，都長着一副懶身子，白天拼死拼活，一到夜裏就困，還是免了吧，不如讓您家先生代勞，奇妙無窮啊。”
“你……，不知好賴的孬種，算我瞎了眼。”婦人氣呼呼的走出了書店，嘴裏還念叨着，不會是好話，正好跑來一輛黃包車，坐車遠去。
燕子沙皺了皺眉頭，打發下手，把那本《民間雜記》拿了起來，又放回到書架原處。
“哈哈，我說沙子啊，人家有求於你，你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正所謂春深不知處，一枝紅杏出牆來啊，可惜嘍，可惜啊。”街對面算字的人走了過來，滿臉可惜的說著，他也是天津站的人，每一個暗點都會有人相互照應，第一天他就被燕子沙看了出來，他是一個閑不住的人，沒事就往書店裏跑。
燕子沙掏出一包大前門來，甩在茶几上一根，又從裏屋倒出一杯茶水來，老三也就是那個算卦的，早已經把煙點上，吞雲吐霧中，他倒是不客氣，煙茶來者不拒，夾着煙又喝了一口茶水，伸了一下脖子，舒服的好像剛度巫山一般。
燕子沙也坐了下來，閑聊的說道：“我是有賊心沒賊膽啊，要是換成三哥，估計好事已成。”
老三斜了他一眼，大口吸了一口煙不肖的說道：“我還看不出你小子，眼界太高，那小娘皮根本就入不了眼，你那裏是有賊心沒賊膽啊，分明就是瞄着學校里那幾朵鮮花呢。”
他又喝了一口茶，賊笑的說著：“不過你小子眼力還真不錯，這學堂里的小妞們一個個都嫩得擠出水來，也有文化，要是能騎上這麼一個小妞，也真是自己的福分了，我看你小子有機會，男人嘛，一定要拉下來臉子，扎住機會，用委員長的話就是寧可錯殺三千。”
燕子沙對這個傢伙是很無奈，不過這話男人都愛聽，沒必要裝什麼正人君子，打哈哈的說道：“行，記得了，原來三哥喜歡這樣的，等我找個機會，當一次月老，給你也牽一根紅線，好事成了后，可千萬別忘了兄弟啊。”
書店是大開門的，眼界也廣，很快就能夠看到兩個身穿藍白校服的女學生走過來，老三邪惡的笑了笑，端起茶杯一口而盡，拍着燕子沙的肩膀說道：“你小子可真有艷福啊，剛走了一個小娘們，那兩個小妞又來了，我看好你。”隨手又抽了一本雜七雜八的書，回自己的那個攤位，眼睛不停的向這邊瞄着，嘴巴帶着淺淺笑意。
那邊走過來兩位上白下藍的女學生，她們都是南開大學的高材生，清爽的面容，利落的短髮，一看就是思想先進的大好青年。
“雨綺，怎麼走着走着你又把我帶到這裏來了？該不會還要來那家書店吧？”個子稍矮點身材完美的女孩不滿的對好友說道，好像是對書店很不滿。
“郭蘭，不要這樣嘛，在天津城裏就這家書店的書是最全的，上次你還和我說道非常喜歡在這裏買回去的那本《少年維特之煩惱》呢，而且裏面還有很多思想先進的書，我們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好好的武裝頭腦。”雨綺笑着和她說道，半拉半拽的把好友哄了過來。
燕子沙見到她們進了門口，熱情的大聲招呼“過來了。”
她們也算是這裏的常客，點頭示意一下后，雨綺就向著左邊書架找去，這裏有很多近代的書，她拿起一本來就愛不釋手的看着。
“怎麼不找找書看看呢？”燕子沙從裏屋又倒兩杯茶出來，學生過來選書他都會熱情招待的。
“落後，低俗，你要是能夠把那些日本人的書都扔掉，我就每天都過來照顧你的生意，我見到日本人的東西就生氣。”郭蘭像頭髮怒的幼獅一樣呲牙咧嘴的說著，又看了看燕子沙身上的衣服。
“郭蘭，不要這樣了。”雨綺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燕子沙，瞪了一下自己的損友。
燕子沙微笑的說：“沒關係，我也是從關內來的，對日本人也沒有好感，不過日本的東西就不一定是壞，我們也要取其糟粕，取之精華才對。”
聽到他這句話之後，郭蘭馬上跳了起來，恨恨的問着：“還文縐縐的，你說這話是不是瞧不起本小姐啊？我反感日本人的東西怎麼了？也比你們這些崇洋媚外的人好。”她倔強的沒有一點淑女樣子，站着燕子沙身前，就差掐着細腰。
炸藥桶被引爆，屋子裏的溫度迅速升高，雨綺拿着書，回到好友身邊，這個小丫頭成績好，不耍大小姐脾氣，就是看不慣日本人，而且對這個書店的老闆非常敵意，可能是像說書中的命中相剋吧。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思想落後，還崇洋媚外，我保證改，絕不拖拉社會的後腿。”一句話讓兩個小女生都嬌笑起來。
郭蘭見到他服軟，氣也就消了，其實她就是有點看不慣這個傢伙，怎麼看都是一副封建意識，現在皇帝都推翻了，青年們都有了新思想，老氣橫秋的說道：“我看你也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別整天就想着錢，有時間多看一看書，你看這《新風》裏就寫的多好，封建社會的大辮子都剪掉了，你怎麼還不換換思想呢。”
燕子沙根本就沒有理會她的話，乾脆說道：“你們腦瓜好用，時間多就看一看技術的書，思想的落後是因為國家的落後，不要看那些腦袋一熱就亂寫的東西，沒用。”
這下就是雨綺都不太高興了，郭蘭更是氣憤的看着他，不滿的說著：“我們國家為什麼會被帝國主義欺負就是因為有你這種思想存在，天生的奴才思想，哼，雨綺我們走。”說完就拉着好友向外面走去，不過雨綺還是頓了頓。
燕子沙聳了聳肩膀，也不生氣，小聲的說著：“我就是改變思想也不看那些大腦發熱寫的書，魯迅的書比他們要好百倍。”
郭蘭馬上走了回來，大聲的問着：“你有魯迅先生的書？”
燕子沙從裏屋拿出了一本《魯迅文集》來，打開扉頁給她仔細的看了看，郭蘭馬上忘記了剛才的不快，興奮的說道：“這個可是**啊，你是怎麼弄到的？能不能……”
“你不看看我是做什麼生意的，是不是想買啊，不過我的思想這麼落後，就害怕別人不要啊。”燕子沙難得開着玩笑，把書放在了矮點的書架上，用自來水鋼筆寫着，後來有拿出了印章，在書上按了下去。
“這書要小心，自己看看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借出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在扉頁上蓋了書店的戳子，遇到麻煩后找我就是了，兩塊錢。”燕子沙把書包好之後，遞了過去。
“哼，奸商，書價才一塊半，你居然收兩塊錢，黑心腸。”郭蘭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是把書緊緊的抱在懷裏，絲毫沒有撒手的意思，摸出兩個大洋，扔在茶几上就高興的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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