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總,到了。”阿珂把車停在林家別墅,回頭看了一眼林胥。
林胥的上下眼皮還在打架,他勉強睜開眼睛,下車。
看到大哥回來了,林曉趕緊過來詢問,“大哥,二哥怎麼樣了。”
自從林霄出事之後,他們一家人輪流的去照顧他。但她這個身體不爭氣,照顧了幾天就累倒了。
大哥也不允許她再去醫院,也不讓她再知道林霄的消息。如若是平時,她肯定會哭會鬧。但這次大家都因為二哥的事心力憔悴,她看着也很心疼,也是頭一次有那麼重的無力感。就連父親故意刁難葉辰,讓他在生意上受阻,她都沒有這麼重的無力感。
林胥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聲音充滿疲憊,“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他頓了頓,“那件事他知道了。”
那件事?她在腦海中反應了一下,才知道林胥說的是哪件事。
二哥肯定大哭了一場,大哥身上未乾透的淚痕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們當初選擇隱瞞下來,就是怕他的情緒波動太大,不利於恢復。
顧旻的死,影響了兩家人。
顧夫人因為她的死而大病了一場至今未愈。顧總雖然傷心,卻也理智。
在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所有的消息,為了不讓在國外的顧子書知道。
他和顧旻的感情最深了。
顧總和夫人為了他們能夠接受更好的教育,從小就將他們送去國外。為了不讓自己心軟,也為了不讓他們有所牽挂。他們狠心的沒有去看過他們一次。
異國他鄉,姐弟倆就成為了彼此的依靠。要是讓顧子書知道了她的死訊,他又怎麼能夠安心的完成學業。所以他們選擇了隱瞞。
林胥抬腳走上樓梯,沒走幾步,眼前一陣眩暈,一個沒站穩,身子向後倒去。
“林總。”阿珂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林胥緩了一會,想要站起來,卻沒有一點力氣。全身都是軟綿綿的,有一種不真實感。
林曉心疼地看着他,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大哥這幾天公司醫院兩頭跑,都沒怎麼休息,又不是鐵打的,身體怎麼可能吃的消。
他總是不想讓他們累到,可他自己呢?
林胥想要抬手擦掉她的眼淚,但沒辦法,只能虛弱的開口,“哥沒事,曉曉不哭。”
她哭的更凶,帶着濃重的哭腔說道,“阿珂,扶大哥上去休息。”先一步上樓開門。
林胥靠在阿珂的肩膀上已經睡著了,阿珂乾脆就把他給抱起來。
看到林胥身上的衣服,她才想起來,懊惱的拍拍自己的腦袋。趕緊從衣櫃裏拿出一件乾淨的衣服。
“阿珂,你幫大哥把衣服換起來。”她一個女孩子不是很方便。
阿珂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衣服換下來,生怕把他吵醒了。
關上門,還沒到樓下,一股香味就飄了過來。
自從林霄出事之後,家裏的保姆每天都會燉湯。燉湯又總是需要較長的時間,所以往往需要提前好幾個小時開始準備。
林曉走進廚房,廚房裏一個中年婦女在忙前忙后,“張姨,今天湯多做一點,給大哥留着。”
中年婦女抬頭,帶着慈祥的微笑,“好的,小姐。”
林曉走出來,“阿珂,大哥如果醒了,那湯讓他喝了。”
“小姐不等林總醒來嗎。”
“不了,我想去醫院看看二哥。”
“那我送你吧。”阿珂將換下來的衣服給保姆。
“有羅值就行,你還是留着哥哥身邊吧。”
林曉走出門,羅值已經等在外面。見她出來,羅值打開車門,讓她進去。
“小姐去哪裏。”
“去醫院。”
林霄是被噩夢驚醒的,他的後背和額頭全都是冷汗,明明開着空調,卻讓人彷彿身處地獄。
病房裏詭異的安靜讓他感到不適。他望着四周,空蕩蕩的,心裏不由得升起一股落寞的感覺,那裏好像有個地方空了一塊。
他拿起手機,看着自己和阿旻的合照,失聲痛哭。他蜷縮在病床的角落,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他的阿旻不要他了,她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把他一個人扔下。
聽到門把手轉動的聲響,他趕緊抹掉眼淚,調整情緒。
林曉推開病房門,看到他嬉皮笑臉的,“你個小沒良心的,我都醒過來好幾天了,一次你都沒有來看過我,虧得你二哥平時對你那麼好。”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看到他眼睛紅紅的,眼角還有淚痕。
他被盯的有些不自在,“看着我幹嘛,我臉還是跟以前一樣帥的,沒變。”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二哥,在我面前你也要裝嗎?”
“裝什麼呀,你哥好起來你倒是不開心了。”
“二哥,我知道你很難過,你要是哭鼻子的話我會保密的。”
“我為什麼要難過。”他假裝疑惑。
“哥,你明明都知道了,能不能不要這樣子。”
她知道他是死鴨子嘴硬,不想讓他們擔心。
“哥,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帶你去見嫂子最後一面。
他跟着她走進電梯,她按下了負一層。他當然知道負一層是什麼地方,也明白她什麼意思。
“你瘋了,帶我去太平間幹嘛。”他按掉樓層,又重新按回其他樓層。
她又按下負一層,這次她拿手擋着電梯按鈕,“哥,你不想見嫂子最後一面嗎。”
他沉默了,他當然想去見她,想到發瘋。
“阿旻說過要讓我去見她最後一面嗎?”如果阿旻沒有同意的話,他會尊重她的意見。
明明有着185的身高,明明是那麼高大的一個人,此刻看上去卻那麼的脆弱不堪。彷彿秋天裏的樹葉,垂垂老矣。若沒有那根抓住他葉柄,怕是要萬劫不復。
“嫂子沒說不讓你去見她。”其實顧旻並沒有來的急說任何話,她是在昏迷中死去的。不過她想,嫂子肯定是想要見他最後一面的。
電梯緩緩停下,門打開,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冷的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林曉在前面給他帶路,越往裏走就越能感覺到徹骨的寒意,好在二哥在身邊,她並不是很害怕。
她帶着林霄來到一具女屍前,女屍平躺在床上,看起來很安詳。
林霄蹲下來,握着阿旻冰涼的手,一遍遍撫摸着她毫無血色,早已鐵青的面容。
空蕩而寂靜的太平間裏回蕩着他的哭聲,悠遠而怨艾,彷彿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在不甘,在憤怒,在悲鳴。
林曉也蹲下身來,陪他一起哭。
林霄揉搓着阿旻的手,他想要把這雙手捂熱,可這雙手為什麼怎麼樣都捂不熱了。一定是因為他的手也很冷,對,一定是這樣的。阿旻的手怎麼可能會捂不熱呢。
可現實在一點點敲碎他的幻想,在撕開他那血淋淋的傷口,告訴他自己這是在自欺欺人,
他怎麼逃都逃不開,無論他躲到哪裏,身邊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血淋淋的現實,以至於他不得不去面對。
“小妹,走吧。”他不舍的放開她的手。
林曉跟着他回到了病房,他還在抽泣,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坐在床上發獃,目光獃滯。
她給他削了一個蘋果,遞到他嘴邊。
他頭一歪,聲音嘶啞,“我現在沒胃口。”
她咬了一口蘋果,走出病房,讓他自己一個人安靜一下。這是心病,得要他自己想明白,願意放下,才算痊癒。
失去最愛的人她想都不敢想,那將會是怎樣的一種切膚之痛,而哥哥卻正在經歷。
“羅值,帶我去見葉辰。”她現在非常想見他。
父親為了考驗他,處處刁難,她當初早該想到,父親的考驗遠沒有那麼簡單。
葉辰這幾個月可是吃了不少苦,為了拉一個合作,喝的爛醉如泥,放下所有的身段和尊嚴。為了讓甲方滿意,一天只睡2,3個小時,有時候甚至兩三天不睡的改方案。
其實他早就沒有尊嚴了,在他跪下來求那幫催債的人的時候。他就終於知道,沒有錢和權,就沒有真正的尊嚴。只有你足夠強大,你才可以把別人的尊嚴踩在腳下,肆意玩弄。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林昇故意用來刁難他的,可他不這麼覺得,他的心裏比誰都清楚,只要熬過了這段日子,他就真正是人上人了,他就再也不用遭受別人的白眼和質疑了。
林昇的滿意就是他的搖錢樹,只要他滿意了,一切還不都是手到擒來,要什麼有什麼。這樣就可以讓母親過上好日子了,不用再起早貪黑的去工作。
羅值將車停在他家門口,林曉想下車去見他,手還沒有碰到門,又收了回來。
要是被父親知道的話,又指不定會怎麼刁難他呢。她拿出剛才在路上買的果籃,讓羅值交出去。
羅值將果籃放在門口,敲了敲門,轉身又回到車上。
葉母出來,看看四下無人,“哎,剛才誰敲門啊。”瞥見地上的果籃,拿起來,上面還有一張卡片,上面用黑筆寫着娟秀的字“葉辰收”。
她拿着果籃上樓交給葉辰,“阿辰,門口有個果籃,給你的。”
“知道是誰給的嗎?”葉辰拿起卡片打開,上面寫着“一定要注意身體。”,還畫了一個笑臉。
注意身體?呵,除了林家的大小姐,誰還會這麼無聊的給他送水果。
“不知道,沒看到人。”
“媽,你先出去吧,我要工作了。”葉辰將卡片拿出,果籃交給她。
“好,我先不打擾你了。”葉母拿着果籃走下樓。
關上門,葉辰從窗戶往外望,窗外什麼都沒有。
他冷笑一聲,隨手將卡片扔掉。自言自語,“你越心疼越好,那樣我才能從林家得到的更多。”
他是個極其有野心的人,說真的,他曾經想過要整個林家。可林家那個老狐狸和他的大兒子難纏的很,所以他才選擇退而求其次,就算只是林家的一點皮毛,那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看到葉母把果籃拿進去,她就叫羅值把車開的遠了些。她可以清楚看到他,他卻找不到她的任何蹤跡。
他們之間不見面是最好的,因為她怕一見面她就會忍不住的想要留在他身邊,再也不想離開。
他才想起來,下樓隨手從果籃里拿出一個水果,咬了一口,拍照發給她。
“謝謝老婆送的水果,很好吃,愛你。”
林曉的手機響了一下,打開,是葉辰發來微信。
那之後他們其實很少發微信,她知道他肯定很忙,所以從來就沒有主動聯繫過他,只是在默默的關注着。
她心裏歡喜,但理智還是戰勝了衝動,她強忍住心裏的衝動不回他。
他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回消息,又咬了一口水果,只要目的達到就夠了,她回不回都無所謂。
“小姐,接下來我們去哪?”羅值看她對着手機屏幕發獃,忍不住問道。
林曉看了眼手機時間,抬起頭,“去醫院吧。”這個點張姨飯應該準備好送過去了,她正好也餓了。
也不知道哥哥現在怎麼樣了,還是不是那副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