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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穿着西裝裙的女乘客坐在座位上,將額頭靠在前方的椅背,雙手握着手機,仔細看那雙手還在微微顫抖。微卷的頭髮遮下來看不清楚表情,但看緊繃的肩膀,讓人懷疑她現在是不是正在哭泣。

剛才親眼看她無端發脾氣,把人家好好的旅遊雜誌抽出來踩在腳下的男乘客有些為難猶豫,過了會兒見她還是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便試探着小心問了句:“唉,你真沒什麼事吧?要不要幫你叫乘務員?”

他等了片刻,才聽到一聲回答:“……沒事,謝謝。”

她緩緩直起身子,將頭髮往後撥,朝他看了一眼。只是雙眼有些紅,並不像哭過的樣子。

不過長得蠻好看的。

夜間的車上很安靜,徐子規忽略了身邊那位躍躍欲試和她搭話的先生,望着窗戶發怔。

她其實猜到了上個世界離開的條件,但是她既沒有說出來,也沒有試圖阻止,只是平靜等待着母親的選擇。正因為這樣,她現在一時有些無法回去面對母親。

不敢,也不想。和她不一樣,母親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那樣的經歷也好,比較輕鬆,可她忍不住去猜測,母親做出那個決定之前,在想些什麼呢?

她一直以為,這些年,是她容忍母親比較多,現在回想起來,又覺得彷彿是自己一直在任性,兩人之間,從來都是母親妥協比較多,只是她一邊行動上妥協了,嘴上還不肯妥協,把自己搞得咄咄逼人。

徐子規想,她其實並不是妥協,她只是討厭麻煩,於是躲開,就像現在一樣,解決不了關於母親的問題,就躲得遠遠的。

這本來是去尋找“鍾時”的旅途,但因為這一場插曲,徐子規的心裏少了許多期待,多了些焦慮。

拿着朋友給的地址,她換了幾次車才到目的地。因為正處長假期間,哪怕是這種偏僻鄉下地方的學校也沒有上學,她只能又一路打聽找到人家家中去。

她是聽說這邊有幾個特殊的語言障礙學生,有個姓鐘的,又是她曾經捐助過的地方,基本符合她猜測的條件,才會親自過來看看。

名字不是鍾時,但她想或許學籍上寫的是另一個名字,那張模糊的照片雖然不太像,但很多人真人和照片相差還是比較大,最重要的是,除了這個,她再沒有找到更符合條件的。

結果令她失望了,這路途迢迢的一趟並沒有找到想找的人。

於是她又去往下一個地方。

尋人的疲憊在途中一點一滴地疊加在她身上,短短几天的長假時間,她一無所獲。在直接回去自己工作的城市,還是再去看看她媽這兩個選擇間,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選擇了後者。

經過幾天,她已經徹底平靜,至少她媽看不出什麼問題了。

沒有打招呼突然出現在家門口,張鷺女士很是驚喜,她雖然在前兩天的電話里叮囑過讓她在假期最後再回家看看,但似乎從沒想過她能聽話,喜氣洋洋地又讓宋叔去買菜做飯。

“把宋子驍送到補習班去了,肯定不會再發生上回那種事,快來坐,你看看這麼幾天怎麼感覺你又瘦了,在外面累的吧?放假呢,你公司怎麼還讓你在外面跑!”

“是我自己的事,去找個朋友。”

一聽她這話,張鷺女士的腦袋上就好像豎起了雷達,下意識問了句:“男的女的。”

從前的徐子規是不肯回答的,她只會避開,因為這個話頭一開,後面勢必會跟着無數麻煩的話題。

但這次,她直接說:“男的。”

張鷺女士這次也沒有咋咋呼呼地不停追問,她似乎忍了又忍,才說道:“噢,這樣。”

徐子規又看她一眼,從前她總覺得張鷺女士理解不了她,所以從不主動說自己的事,這次她主動說起來:“我上次遇到一點麻煩,被一個男生幫助了,我挺喜歡他的,可惜當時沒留下聯繫方式,所以去找找。”

張鷺女士了解自己這個女兒,如果不是特別喜歡,她絕對不會主動去找。聽她這話頭登時睜大眼睛:“你這是,終於遇上中意的人了?你跟我說說!”

徐子規沒有辜負親媽的期待,第一句話就讓她期待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說:“他看上去像個高中生,還穿了校服。”

張鷺女士的笑容慢慢往回落,看着女兒一點不像是開玩笑的臉,她忽然放輕了聲音,欲言又止:“小鳥,你……可別是犯了法吧?人家小孩成年了沒有啊?不然咱們別急,再等幾年?”

她好像不太能接受這個消息:“怎麼就是個年紀這麼小的。”

徐子規看她這個表情,故意說:“喜歡年紀小的不是很正常,男人不都喜歡年紀小的小女生。”

“那怎麼能一樣!”張鷺女士想到什麼,小心翼翼求證,“你喜歡年紀小的,那你之前不想結婚,是不是偷偷養了小白臉,像網上說的,那些包了小鮮肉什麼的?”

她滿臉的複雜神色掩飾不住,眼睛裏寫滿了“我乖乖的女兒被外面的大染缸污染了竟然會做出如此不符合社會主義價值觀的事”,神情沉痛又擔憂。

徐子規都快被她多變的表情逗笑了:“沒有,以前沒心思,這次才遇上個喜歡的,等我找到他再說吧。”

張鷺女士忙說:“誒,那你先找,找到了人家也別急着幹什麼,千萬別給人家家長知道了!咱們慢慢來知道嗎。”

“那個,那孩子叫什麼你知道吧?”

徐子規也想起這問題:“他叫鍾時,對了,媽你認識叫鍾時的男生嗎?”

張鷺女士脫口而出:“這名字耳熟。”

說完她細細一回想,又說:“想不起來,估計記錯了,我應該不認識。”

徐子規心說,看來在上個相親世界出現的那個花臉鍾時,是來自於她自己的記憶,而不是她媽。其實這一點她已經確認了,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又忍不住多問了張鷺女士一句。

不過說到這,她又有點擔心,她媽可是直接把那個花臉“鍾時”腦袋給砸癟了,不會等她找到鍾時把人帶到她媽面前,她媽因為莫名的心理陰影看不上鍾時吧?

想到周新芸是因為什麼踹了未婚夫,徐子規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嚴峻。

後面吃飯的時候,張鷺女士吃着吃着,就忍不住看一眼女兒,悄悄嘆氣,徐子規就當沒發現。雖然確實很懷念媽媽的手藝不錯,但和她那相當一般的手藝比起來,繼父宋叔的廚藝說實話太香了。

等到吃完飯母女兩個去散步,張鷺女士滿懷愁緒地對她說:“小鳥,不然我們還是把樓上那套給你的房子賣了,換成現錢給你吧。”

她們散步的路線換了一個,經過附近的二中旁,這個時候有高三學生提前結束假期上學了,徐子規看到穿着熟悉的經典藍白校服的學生走進校門,正想着鍾時究竟藏在哪個旮旯里,聽到她媽這話,隨口說:“我早說了我不要,你們自己不住就放在這收租吧,攢點養老錢。”

張鷺女士見女兒正在看那些穿校服的學生,神情一下子變得緊張且複雜,趕緊拉着女兒快步走過那段路,咬着牙拍着女兒的胳膊小聲:“你這孩子,以為媽不知道嗎,養小男孩很費錢的!”

徐子規:“……”張女士您有時候還真是個開明的媽媽。

雖然有點啼笑皆非,但近在咫尺的催婚,因為這事一下子遠離了她——她媽現在是不敢催婚了。沒看剛才路過校門口,都趕緊拖着她快走,生怕她這就要去犯罪。

看着母親染黑了,打理得乾淨整齊的頭髮,徐子規心說,現在好了,別擔憂我下半輩子了,先擔心我喜歡小男生這個問題吧。

她也是不知道怎麼鬼迷心竅了,就惦記上了鍾時,也沒怎麼相處,怎麼就這麼喜歡,想起來就覺得想見他,越找不着越想見。

大約灰姑娘故事裏的那個王子,到處尋找消失的灰姑娘,也就她現下這個心理。

一場長假過去,堆積的工作又着實讓她繁忙了一段時間,從她修改了自己的簽名又發了個尋人消息后,朋友和同事跟她聊天,最常問起的問題就是:

“徐主編,你之前就說尋找鍾時,還沒找到呢?”

“小鳥,你發的那個說尋找鍾時,鍾時是誰啊?”

“小鳥,最近聽說你在找人,怎麼了?”

尋人的信息下全是詢問她為什麼找人,詢問鍾時是誰的,沒有半點有用的信息。直到有天徐子規看到一個名字陌生的評論說:“鍾時這個名字有點熟悉。”

徐子規立刻詢問:“你是?我們加個聯繫方式詳談?”

那頭像是一朵荷花,名字是淡如蓮的人回答她:“我是周新芸啊。”

徐子規:“噢,是周新芸啊,你真認識鍾時?”

周新芸:“不認識啊,想不起來,就是覺得名字有點耳熟。”

徐子規乾脆地把之前刪除的周新芸重新加回來,語氣友好,彷彿兩人從來沒有任何矛盾地對她說:“新芸你再好好想想在哪裏見過鍾時,這對我很重要,麻煩你了,下次請你吃飯。”

從來沒得到過徐子規這樣親熱態度的周新芸對這句話感到些微不適:“……想不到你這人還有兩副面孔。”

周新芸沒有帶來什麼好消息,但給了徐子規一個新的啟發。難道說她之前的思路完全錯了,鍾時之所以認識她不是因為她給一些學校的捐款捐書,而是他在現實生活中圈子和她有交集?

沒有在身邊找到人,說不定是因為燈下黑。

休息時間,徐子規去茶水間泡了杯咖啡,想着怎麼聯繫朋友幫忙在附近的學校找找鍾時,聽到旁邊幾個小編輯圍在一起聊天。

“這是我朋友從蘇州給我寄來的絲巾,這上面的刺繡好精緻啊。”

“真的漂亮,我也想要,你那朋友能幫忙代購嗎?”

“行啊,她家裏就是做這個生意的,你們要是都照顧生意,讓她便宜點。”

“那感情好,我要兩條!”

“我也要!”

拿着絲巾的姑娘統計了下同事們要的數量,見徐子規站在一旁,又問了句:“徐主編,這個絲巾你要不要也來一條?”

徐子規抬頭看了眼,見到那條綉着花的絲巾,確實做工精緻,只是……旁邊正在浮起卡頓一樣的色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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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該刷B站,寫的時候滿腦子“他逃,她追,她們都插翅難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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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穿着裙子打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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