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張太傅和明大學士從姜炳淮身前路過,每個人都各懷心事,道不同,早就不相為謀,姜炳淮深深一揖,行的是師生禮。
張太傅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並未停下腳步,匆匆的離去,他同這個當初一力提拔的學生,已經無話可說。
姜炳淮也不在意,他原本就是把張太傅當做跳板的,如果能夠利用,這世上的一切他都可以利用,什麼老師門生,都只是為了到達目的地所要走的一段路程而已。
什麼時候同什麼人同行,早就已經在他的人生道路上規劃完畢,怎麼可能會付出半點深情厚誼,更不可能會為什麼人去賣命效力,如果可以,就算是北齊人,也可以是他的跳板。
所以,當華宏煜的人開始找到他的時候,他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只要能夠實現自己的抱負,龍椅上那個人姓華姓君又有什麼關係,自古朝代更迭變換,有誰家江山是萬古長青的,不變的,只有那些名垂千史的成功上位之人,方才能夠笑道最後。
楚國有諸葛靚,大晉有龔謹,唯一北齊國,還未曾有一名能夠說的上名號的重臣,所以,當華宏煜給他拋媚眼的時候,他半推半就的就從了。
而且還從的十分曖昧,他把自己在晉國上提了無數次都被張太傅壓下來的治國策,一併都交給了華宏煜。
華宏煜收到之後十分的器重,甚至不惜以身犯險,來到晉國與之私會,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能夠做到如此的帝王,總歸是非同一般。
於是,他便成了北齊國三大細作之一,毒蛇茅戈台。
起初,他所做的事情都十分低調,華宏煜器重他,他更是要珍惜自己的羽翼,不能輕易的被發現,被識破,做事情小心翼翼,也只能走一點點不痛不癢,沒有實質性的工作。
華宏煜對此也沒有什麼說法,依舊是一副禮賢下士,十分重視的樣子,低調的簡直不能再低調。
試問一個是你多年坐冷板凳,對你不聞不問,升遷無望,鬱郁不得志,而另一方對你噓寒問暖,求賢若渴,甚至非你莫屬,你會怎麼選。
換誰誰心裏都會不平衡。
可是這麼多年過來,姜炳淮反倒是平衡了。
因為自打他和齊王達成協議之後,機緣巧合的遇到了張太傅,張太傅十分賞識他,收他做了門生,調入臨安城,引薦給兵部尚書,從兵部到吏部,六部都走了一個遍。
最後得先皇器重,升為吏部尚書,手握重權,還能夠與張太傅抗衡,若非是後期有了龔謹,他的目標早就實現了。
或許是齊王早就已經洞察到他心中所想,所以即便是他每次工作都做的敷衍了事,齊王一點兒要怪罪的心都沒有,反而是不聞不問,當做看不到。
晉國三大細作,本來是各自為政,誰也管不到誰,算是平級關係,很多時候,由於他特殊的身份,所有人都高看他一眼,聽從他的指揮。
可是隨着後來巴格的勢力越來越大,巴布該的到來,所有權力全部向巴格傾斜,他首要除去的,便是巴格。
沒想到半路上巴布該會出來頂缸,這次算是僥倖讓他們給逃過了,但是經過此番打擊,巴格在晉國的勢力幾乎全部瓦解,剩下的那些,多數也投靠了他這邊。
布日固德素來低調,他被圈在深宮裏,手腳施展不開,現在他手裏的這幫人,便是可以逆風翻盤的機會。
姜炳淮緩緩的走出宮門,前面,黑影閃過。
布日固德,他依舊在那個熟悉的地方等着他。
“姜大人。”黑影之中露出一縷銀白色的頭髮,在一身黑色的之中,格外的顯眼。
“有話說?”姜炳淮問道。
布日固德緩步來到姜炳淮對面,說道,“早朝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姜炳淮不習慣同人如此近距離的講話,即便是再親密信任的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嗯,那又怎樣?你是過來怪我辦事不利的么?”姜炳淮反問道。
布日固德無奈的笑了一聲,“我又有什麼權力來怪罪你,明家那小子打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這往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咱們還不打算執行第二計劃嗎?”
姜炳淮反問道,“可是國師大人已經有了指示?否則,第二計劃的執行,到底對誰最有利,這已不言而喻了吧。”
布日固德默不作聲,“國師大人還未曾有指示,但是我認為,眼下時機已到了。”
姜炳淮搖頭,“你就這麼肯定能夠操控的了那小崽子,萬一他同咱們來個魚死我破呢,萬一他利用完了咱們,轉頭就開始一腳把我們踢到一邊去了呢,你太操之過急了。”
布日固德打斷,“不,我是為大人着急,我隱匿於宮廷,再怎樣,也對龔謹有恩,關鍵時刻,賣慘求憐,是能夠保住一條老命回北齊的,可是萬一東窗事發,姜大人便是株連九族的重罪,到時候即便是國師和大王想出手相救,都已經沒辦法了呢。”
姜炳淮頷首,“如此,那我便多謝雄鷹大人提醒了,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除非有國師大人和大王的允許,否則,我絕對不會擅自行動,雄鷹大人與其擔心在小,倒不如先擔心一下自己,凌十一那小崽子隨時都是個變數,你把他逼得太緊,早晚會被反噬。”
布日固德同姜炳淮不歡而散,巴格走後,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趨於白熱化,尤其是在吞併巴格殘餘勢力這件事,布日固德對於姜炳淮的眼紅,卻只能幹瞪眼。
若是連他也像巴格這樣折進去,那麼這世上便沒有茅戈台,只有姜炳淮了。
姜炳淮突然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鬱悶,他宦海半生,不知疲倦的算計這個,提防那個,所求不過是能夠位列三公,青史留名。
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可偏偏有人就這麼簡單的做到了。
龔謹憑藉“裙帶”關係。
而明珠和諸葛靚等人,生在世家豪門,踩着前輩人的肩膀,輕鬆的就得到了他費盡心機就能得到的東西。
若是他無力改變這些,索性就自己扶植一個,既然北齊已經完全沒有機會,那麼乾脆他就自己扶植一個小皇帝,凌十一母族是忠臣武將,根正苗紅,比起南疆妖女來說,更容易得到大家的信服。
想到這裏,姜炳淮反而釋然了。
誰說六部合一對他不利,那簡直是太有利了,沒有什麼比現在的六部更爛了,這一攤渾水,攪的越爛,便越是有利於他開闢一個新的天地。
明珠隨着君策移步尚書房,身後跟着凌十一還有他從十二寨帶來的新任保鏢兼大舅子阿嘯。
阿嘯身材雄偉,八尺多高的大個子,同凌十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明珠和君策前面走着,凌十一偷偷的打量這位,覺得此人風格怎麼看都跟明珠不搭,不曉得他為什麼身邊會帶着這麼個人。
“幸虧你這次及時趕來,十二寨的事情都妥了?”君策問道。
“策哥哥,還說呢,你這個人,唉,真是,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我那麼好個嫂子,就是這麼給你們禍害的么,他們那幫老東西豬油蒙心也就算了,你說說你,你這是圖個啥!”明珠數落着自己不爭氣的哥哥,方才那裝腔作勢的架勢,一點兒都沒。
圖個啥,君策能圖個啥,他的心意,恐怕除了他自己,沒人能夠知曉,沒人能夠體會他的心裏是多慪氣,殺了自己的心都有。
他黑着一張臉,“怎麼,剛誇了你,你就給我添堵么!”
堵,誰能比他明珠更堵,自打他再次同君策相遇之後,就一直處在被坑的邊緣。
先是被清歌那廝給坑去了天上人間,莫名其妙的把自己送進了刑部大牢,又是被龔謹和君策這對狗男男坑去了十二寨,被迫接手了個爛攤子不說,還給人當了女婿。
他家老頭子還不知道這事兒呢,要是知道了,肯定都不讓他進門。
不過進不進門都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反正他已經給十二寨倒插門了。
“我自是不敢,策哥哥,你的身體好些了嗎?說實話,你要去前線,我還真有點兒不放心呢。”明珠說道。
君策無奈,“我身上的傷也只是皮外傷,最多修養幾日,宮中下毒事件不是華晟所為,現在敵在暗處,我在明處,小謹讓凌肖留在臨安,為的就是這個。可是他身上的毒一直未解,全靠凌肖的葯壓着,這才是我最擔心的。”
身後的阿嘯聽聞,忍不住上前問,“殿下,你說啥,大當家的何時中的毒?”
君策道,“三年前吧,難怪你不知曉,他這個人愛逞強,是不會隨便對人說的。”
阿嘯急的拍大腿,“這有什麼不可說的,還是拿咱們當外人不是,奶奶年輕的時候是遠近聞名的巫醫,什麼毒沒見過,若是早知道大當家的中了毒,那天說什麼也不會這麼快就放他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