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亂步
江戶川亂步是在十五歲的那一年認識鶴見川的。
彼時他剛剛離開了學校不到兩年,正跟着才三十來歲的福澤諭吉組成了“無敵”的“偵探&保鏢”組合,在橫濱混的名震四方,曾經總是用厭煩嫌惡的目光望着他的那些“愚蠢的大人”們,此時紛紛轉了口風,對他交口稱讚起來。
他們說他“年少有為”,說他是“舉世無出其二的天才”,說他稱得上是“日本最強的名偵探”,無論是富商還是政客,在見識過他那驚為天人的「超推理」后,無一不對之心服口服、折腰俯首。
一年以前的江戶川亂步還是個因為說了實話便被學校趕出來、身無分文窮困潦倒惹人厭惡的小鬼,一年以後的江戶川亂步卻已經成了這個城市、甚至是這個國家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
還是個少年的江戶川亂步不諳世事,很是為這些吹噓溢美之詞而飄飄然了一段日子,但是很快,他就有些厭煩了這樣的話語和目光。
就像是個孩子在初次嘗到甜膩的蛋糕,他為著這從未感受過的香甜而沉醉其中,但是一日過去,兩日過去,五日、十日過去,當他的舌尖第一百一千次品嘗到這膩人的甜,他大腦和胃就會齊齊地躁動起來,不願再觸碰與“甜”和“蛋糕”有關的一切。
儘管福澤先生說過“愚昧的大人們需要你的幫助”、“這座城市需要你的才能”,年幼又粘人的江戶川亂步也十分想要能夠得到他更多的誇讚,但他的胃、他的聲帶、他的大腦和心臟都已經無法忍受這樣日復一日的“吹捧與讚美”。
世人無知如稚子,卻又虛偽得像是一塊烤壞的蛋糕,即使外表擠滿了甜膩雪白的奶油,也只是更讓他感到不虞和反胃。
“……我不想幹了。”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嘟囔着對福澤先生這麼說道。
什麼“他們只是理所當然的愚蠢而已”、什麼“由我來保護這些無知的嬰兒”,讓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去照顧那些只會咿咿哇哇亂叫的小嬰兒,如果說最開始時還會因為會受到讚揚而努力的話,那麼只需要讓他重複着過上一個月這樣的日子,他就會不耐起來了。
更何況,所謂的“如同嬰兒般無知的大人們”,根本就沒有“嬰兒般的純粹天真”,江戶川亂步寧願去和小寶寶們玩,也不想應對那些虛與委蛇的大人們。
像是易拉罐扯開了拉環,於是裏頭的汽水便噗嗤一聲全都噴了出來,他將自己連日積攢下來的不滿和抱怨盡數傾泄,語速快得根本沒有給福澤先生插話的機會,彷彿是在和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唇槍舌劍地對戰,詞語和句子噼里啪啦地抖落一地。
終於,在吐槽完三個月前那個大腹便便的黑心商人後,因為說話太快有點喘不過氣來的亂步總算是住了嘴。
害怕被福澤先生責罵,他噗通一聲坐回了沙發里,扭頭把自己縮成了一團,像是要裝作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但臉上還是一副氣呼呼的模樣。
“……那麼、”
“去學校待一段時間罷。”
福澤先生沒有責罵他,只是在片刻的思索后,如此做下了決定。
“正好我最近忙於開辦偵探社的事情,抽不出身來,也不能很好的照顧你。如果對工作感到疲勞了的話,那麼就去學校待一段時間罷。”
江戶川亂步並不是很喜歡學校,遠的不說,就說他上一次去學校上學時,就是因為吵架時嘴快揭露了宿舍管理員的情史,於是被趕了出來。
但是和同齡人呆在一起,總歸還是比去面對討厭的大人們要好一點的,在兩樣他都不喜歡的事情里,他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自己沒那麼不喜歡的一項。
於是江戶川亂步就這麼去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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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是,學校的生活比亂步想像得要好不少。
學業上的事情都很無聊,但因為福澤先生和熟人事先打過招呼,所以老師們也都默契地無視了他上課睡覺、作業不寫的惡行。
至於同學間的關係,他倒是也沒聽到什麼討厭的話。並不是因為十五歲的江戶川亂步比起比十四歲的江戶川亂步學會了“收斂”這種從不存在於他人生字典里的詞語,而是因為和直來直往、從不看氣氛、腦子過分好使的江戶川亂步比起來,這個班級里有着一個比他更加奇葩的存在。
那就是十三歲的鶴見川。
樣貌可愛的、成績優秀的、性子膽小到超出常理的鶴見川。
如果說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同時具備了“可愛”和“成績優秀”這兩個特點,那麼毫無疑問,她會成為班級里人緣最好的學生之一,只要她的性格不是過分奇怪的話。
鶴見川就是這樣一個性格十分不合常理的女孩,不合常理到即使是江戶川亂步這種級別的“奇葩”,在她的襯托之下,都顯得像是個“正常人”了。
開學第一天因為害怕踩踏事故於是翹了開學典禮發言,體育課因為害怕各種意外於是天天告假,走在路上時永遠都縮在最角落因為害怕被車撞,拒絕了同學們一起玩的各種邀請因為害怕“有危險”。
所有人都知道鶴見川是個膽小鬼,乃至於其他班級、其他年段的同校生都有所耳聞,“在學校里看到縮着腦袋特別膽小的女孩子就是二年A組的那個鶴見川”。
但是正在青春期的少年們並不會因為鶴見川是個膽小的女孩,就對她格外小心對待。
這個年紀的男孩,大多都像是只毛躁好動的貓,越是不能做的事情,他們越是愛做,何況人類的天性中就存在着這樣的劣根性。
陽光下的泡泡脆弱而美麗,但人們卻總忍不住想要去戳破;層層疊疊堆砌起的多米諾骨牌,只有推到的那一瞬間才是最暢快的;桌子邊沿的搖搖欲墜的花瓶,比起將它擺好,心底最想要聽的反而是它墜落摔碎的那一聲脆響。
這樣膽小的、戰戰兢兢的、卻又可愛而成績優秀的鶴見川,少年們總是忍不住想要逗她、嚇她一跳,看着那張懵懂的、單純稚嫩的小臉露出一瞬間驚駭、繼而獃滯的神情,看着她因為害怕而一縮肩膀,如同一隻被嚇到時耳朵一抖的小兔子。
這種時候,男孩子們就會轟然大笑起來,連女孩子們也忍俊不禁地抿嘴一笑。
他們的舉動里沒有一絲的惡意,所有的惡作劇都是無傷大雅的程度,換做了是用在其他的同學,都只不過是普通的開玩笑罷了,只不過鶴見川尤其的可愛,於是大家都偏愛這麼和她開玩笑。
即使江戶川亂步是個在學校里很沒有朋友的“不合格學生”,他也能看得出來,這並不是什麼“校園欺凌”,大家是因為喜歡鶴見川,所以才會這樣和她逗趣,就好像他也總喜歡偷偷拽鶴見川的小辮子,因為她的頭髮毛茸茸的、發尾還會彎彎地捲起來,摸起來很舒服。
十五歲的亂步很快就改變了對學校的印象。
雖然說課業還是很枯燥,老師們還是很無聊,作業和考試的題目還是很白痴,同學們看起來還是很笨,但是和複雜又做作的“大人社會”比起來,還算單純的同齡人之間實在是太好了。
他可以和男生們一起聊漫畫和遊戲,也可以在家政課吃女生們做的料理,而且他還有一個這麼可愛的、逗起來很好玩的同桌鶴見川。
那麼多的人都喜歡鶴見川,那麼多的人都愛逗鶴見川玩,但是鶴見川是他的同桌,而不是他們的。
江戶川亂步依然愛收集各種各樣的彈珠,幽藍色的、淺綠色的,內里通透的、帶着碎砂的,光滑圓潤的、雕着花紋的……他的抽屜里塞滿了零食、漫畫、沒寫完的作業,還有他最愛的彈珠收藏,五光十色的玻璃彈珠滾落在陰暗的木頭抽屜里,只要他晃一晃桌子,就能聽見彈珠碰撞的清脆聲響,讓同班的男生們羨慕扼腕。
但是在江戶川亂步的眼裏,在他十五歲的這一年,收集到的最稀有的彈珠,不是那顆像是浮着星辰海浪般的深邃藍星,也不是那顆銀晶細碎如星沙的璀璨銀珠,而是坐在他身側的鶴見川。
再罕見的彈珠也總有被同班男生淘到同款的一天,但同桌的鶴見川只有這麼一個,如今正屬於他。
他也愛和鶴見川惡作劇,在她的美術作業上畫一筆小塗鴉,在她的背後偷偷貼上寫着“小兔子”的紙條,拽她的小辮子,偷吃她的便當。他們是同桌,他又那麼聰明,因此他想要惡作劇,總是比其他人更容易成功。
但很快,他的惡作劇生涯就被迫終止了。
鶴見川找到了福澤先生告狀,於是亂步喜提一頓福澤先生絞盡腦汁的青春期教育。
本質上還是個熊孩子的江戶川亂步並不會屈服於這樣一次小小的挫折,於是他很快就喜提了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六七八次教育嘮叨。
其實他是覺得這樣有些好玩的,他去逗弄鶴見川,鶴見川就去找福澤先生告狀,福澤先生來教訓他,他不情不願地聽完了嘮叨,回頭繼續對鶴見川“宣戰”。
就像是兩個小孩子間的游擊戰,你“打”了我,我就想辦法“打”回去,似乎兩邊都在吃癟,誰也沒討到好,但他卻覺得有意思,並且樂此不疲越挫越勇。
直到有一天,他看見鶴見川哭了。
其實鶴見川哭也不是很少見的事,她很膽小,也就很容易哭,不小心摔倒了會哭,體育課長跑跑不動了會哭,有時候被男生們的惡作劇嚇到了也會哭。但是她的哭來得快,去的也快,只要惡作劇的人好好道個歉,事情也就過去了。
她哭的次數多了,大家也大約知道,她不是因為情緒到了極點才會哭,哭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條件反射而已。
亂步自認為自己和其他的笨蛋同齡人是不一樣的,他才不會惡作劇過了頭,把鶴見川惹哭,而且鶴見川哭了還要哄,他又不會哄人這麼麻煩的事情,所以當然要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把惡作劇都控制在一個“安全”的範圍內,這樣笨笨的鶴見川才會一直和他玩。
但是他還是把鶴見川搞哭了。
他以為自己的“惡作劇”是“沒有事”的。
只是趁着鶴見川趴在桌上午睡的時候,偷偷把她的兩條辮子打了個結而已,很松的結,只要拜託別人站在她身後,一秒鐘就能解開了。
但是午覺醒來的鶴見川解不開這個結,亂步洋洋得意地看着她,故意擺出了一副氣人的樣子。他以為鶴見川會去找前桌的女同學幫忙解開這個結,可是鶴見川沒有。
鶴見川只是看着他,用力地咬着下唇,慢慢地紅了眼眶,用手背抹着眼睛趴在了桌子上,很小聲的哭了起來。
連抽噎聲都和小兔子一樣,細細低低的,肩膀很小幅度地聳動着。
教室里沒人發現她哭了,除了惹哭了她的江戶川亂步。
有一絲不安和慌張在他的心裏攀了上來,十五歲的江戶川亂步看着十三歲的鶴見川,慌亂而無措,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為什麼會哭呢?明明只是這樣很小的一個惡作劇而已,沒有嚇到她,也沒有弄痛她,為什麼會哭呢?
江戶川亂步是把鶴見川當做是自己的“好朋友”的,所以即使他也在對鶴見川“惡作劇”,但是他也有動用了一下自己那總是被人誇作“天才過人”的腦子,稍微想過鶴見川害怕什麼、不能用什麼嚇唬鶴見川。
他覺得自己的惡作劇都在“安全範圍”內了,他覺得自己比起那些青春期熱血白痴的同齡人是要厲害很多的,他覺得對於鶴見川來說,即使都是“惡作劇”,他和其他男生也是不一樣的,其他男生會搞砸的事情,他才不會搞砸。
但是結果他還是和其他男生一樣,把鶴見川弄哭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和其他男生不一樣——他不知道該怎麼哄人,不知道該怎麼讓鶴見川不要哭了。
江戶川亂步很小心地伸出手,像是貓咪試探着去觸碰半懸在桌沿的馬克杯,很輕地戳了一下鶴見川的手臂。
“喂……鶴見——”他拉長了尾音,小聲地叫她。
鶴見川沒理他,甚至把身子朝背對着他的方向挪了挪,留給他半個後腦勺,抽噎的哭聲聽起來好像很委屈。
“鶴——見——川——”
他又用指尖戳她的肩膀,沒什麼底氣地喊她的名字。
他有一點害怕了。
他總是覺得自己不會惹哭鶴見川,於是故意地去戲弄她,但他從沒想過如果自己弄哭了鶴見川,他又不知道怎麼像其他人一樣哄她,那該怎麼辦。
她生氣了嗎?
會不會再也不理自己了?
萬一她以後再也不和自己玩了怎麼辦?
從小到大,江戶川亂步都沒有什麼朋友。他太聰明了,同齡人常常都聽不懂他說的話,大點的孩子也不喜歡和他玩,因為他總是直來直去地挑出他們的錯處、讓他們丟臉,所以他也不喜歡學校。
他好不容易才覺得學校有意思了一點,好不容易才有同齡人願意陪他一起玩——
“為什麼……嗚、為什麼又欺負我……老是都欺負我……嗚……”
鶴見川嗚咽地小聲哭泣着,喉間溢出磕絆的音節,連成碎碎散散的句子。
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勉強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委屈得像是一團酸水漫開,卻仍是低得幾乎要聽不見,被淹沒在教室嘈雜的談話聲里。
江戶川亂步的動作僵在了那裏。
『……欺負。』
他的腦子裏一下子被這個詞擠滿了,密密麻麻,像是牆上斑駁凌亂的刻痕交錯,直直地要刻進他的腦子裏。
不是好朋友間嬉笑打鬧的「一起玩」,而是讓他感到無比刺眼的——、「欺負」。
為什麼會是“欺負”?
難道他們不是在一起玩嗎?
鶴見川不是因為覺得好玩,所以才一直和他這樣互相“回擊”的嗎?
江戶川亂步覺得一直以來的某些認知在這一刻好像都被重重地敲碎,鶴見川的話輕的像是一片雪花,卻又銳利的像是一柄刀,直直地插在他的心裏。
鶴見川總是很輕易地就原諒了對她惡作劇的人,有時候大家都笑起來了,她的臉頰鼓起來沒幾秒,也會一下子泄了氣,抿着嘴和大家一起笑起來,她看起來其實並不那麼介意那些惡作劇,大家的逗弄也總是毫無惡意,只是因為喜歡她才和她這樣“開玩笑”的。
……但其實這是“欺負”嗎?
亂步有些搞不明白了,他明明不是想要欺負鶴見川的,他只是想要和鶴見川一起玩……但其實他一直都在“欺負”鶴見川嗎?
那麼其他人呢?其實大家、一直以來都是在欺負鶴見川嗎?
沒有惡意、沒有做出傷害的舉動,這樣也是欺負嗎?
——不、
江戶川亂步突然意識到了。
他真的沒有傷害到鶴見川嗎?
他想要和鶴見川一起玩,他沒有想要傷害鶴見川,但是鶴見川卻哭了。
——因·為·他·傷·害·到·了·鶴·見·川。
鶴見川什麼都沒有做錯,她只是膽小了一點罷了,但同齡人們卻因為她的膽小而故意去嚇唬她,不懷任何惡意,甚至恰恰相反,是為了表達對她的喜歡。無數不傷大雅的“小玩笑”匯聚在她的身上,像是一滴滴水落進乾涸的水箱裏,最終卻只會讓箱子裏的鶴見川淹沒窒息。
小孩子和大人是不一樣的,大人們的刀子是包裝過的惡意,而小孩子們的刀子,有時卻是用純粹單純的善意所鍛造而成的。
虛偽和單純與他而言其實是沒有區別的,因為不論對方如何偽裝,他的目光也能一眼便探進真相、看破迷霧。
他應該在意不是虛偽、惡意、單純,亦或是真誠,他應該在意的是那把“刀子”。
那把捅向鶴見川、以及其他世人的刀子。
世人善惡真偽與他有什麼關係呢?那些阿諛奉承究竟是真心實意還是逢場作戲那又如何呢?這世界上的人都是連翻身都不會的嬰孩,是在被刀鋒所指之時也無能為力的弱者,而他是救世主,是神明皇子,是看破世間一切謎題與罪惡的名偵探,是要折斷那柄指向世人之刃的「最強之人」。
可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他為了從那些噁心虛假的稱頌聲中逃走,跑來了沒有“大人”的學校,卻和一群和他年齡相仿的少年少女一起,舉起了這柄用“友情”鑄成的刀子,刺向了無辜的鶴見川,甚至還在女孩委屈地將淚水落進肚子裏的時候,為他這自以為是的“友情”而感到開心。
……他成為了那個「拿起刀子的人」。
江戶川亂步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鶴見川,蜷曲的指節動了動,最終卻仍是收了回去。
直到這個學期結束,他從學校離開回了剛創立起來的偵探社,他也再沒有欺負過鶴見川,班上乃至是學校里會對鶴見川“惡作劇”的人,不知何時,也漸漸消失了。
回到偵探社的第一天,江戶川亂步很是不適應上班的日子,雖然辦公桌比學校的課桌大很多,辦公椅也比學校的椅子舒服很多,上班時間也比上課時間閑散很多,但他就是很不適應上班的日子。
他坐在柔軟舒適的辦公椅里發了兩天的呆,埋頭隨便解決了幾件委託,腦子裏卻總是想起鶴見川。不知道她有沒有被欺負,不知道她今天有沒有哭,不知道她會不會有一個新同桌。
最好還是沒有新同桌,雖然已經不打算再去讀書了,但是江戶川亂步還是覺得,鶴見川只要有他這一個好同桌就行了。
他憋到了第三天,終於在咬着薯片盯着電腦上的word文檔發了兩個小時的呆后,忍不住抓起了桌上的電話,撥通了那個他只在學生信息冊上見過一次、但卻已經倒背如流了的號碼——
“鶴見川!!!!快來幫我寫報告書——!!!!”
他果然還是離不開鶴見川、不對、是鶴見川果然還是離不開他這個好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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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雖然很煞風景但我還是要說一句
鶴見川:我哭了,我裝的,誒嘿=v=
——
有不動在鶴見川是不可能真的受委屈的,她真委屈的話回家肯定會說,然後不動會來套這些臭小子麻袋
所以存在亂步腦補過多的情況()
——
為了更新不被卡審核我去簽約了!
簽約后第一次更新,希望沒被卡審核,阿門
下一章是最後一章番外【無一郎】,然後就完結了
無一郎應該是最短暫也最深厚的感情,前面番外埋了線,轉世的人裏面沒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