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橫濱
鶴見川是在從夢中醒來一周后,才想起來回了一趟老家,帶着不動和山姥切翻遍了老宅和破落的神社,才終於才神社參拜大殿的走廊底下,找到了風餐露宿了好幾天、又是被狗追又是被貓撓的狐之助。
小小狐狸一身慘相,柔順漂亮的皮毛滿是泥土和灰塵,幾乎已經分辨不出原來黃白相間的色調,只依稀能看得清它臉上那幾道紅色的花紋,毛乎乎的大尾巴都被貓搙的掉了好幾根毛。
醒來后終於見到了自己的新任主公和熟悉的付喪神,狐之助蜷縮在鶴見川的懷裏,咬着山姥切剛買回來的油豆腐,激動得熱淚盈眶。
太慘了,它實在是太慘了,自打它在009號本丸創立的那一天被喚醒起,它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的噩夢,就連野貓野狗都能欺負到它頭上來。
它可是堂堂式神!還是最有靈性、最高貴、最受人類喜愛的狐狸式神!竟然淪落到了和不通人性的野獸搶食物的地步,它實在是太慘了嗚嗚嗚……
狐之助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大口吃着油豆腐,只覺得這它本就愛吃的小零嘴,這會兒簡直就和珍饈佳肴一般美味,它能一連吃十頓不帶停的!
“嗚嗚嗚主公大人您真是太好了……在下一定會誓死追隨您的嗚嗚嗚……嗷嗚、嗷嗚……”
滿腔真情的狐之助在油豆腐、毛毯、鮮牛奶,和新主人溫暖又香噴噴的懷抱里,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這副慘狀百分之八十其實都應該歸責於它口中這位“太好了”的新主人。
鶴見川心虛地移開了視線,手下撫摸它毛髮的動作愈發輕柔了幾分,不動行光咕咚咕咚地幫它添着新鮮牛奶,試圖以此掩蓋內心的愧疚,山姥切國廣已經打算第三次出門再給它買點油豆腐回來了。
……都怪考試。
鶴見川故作鎮定地將鍋甩給了醒來后那場連續了兩天的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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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十問九不知的不動行光,和還沒有恢復記憶的山姥切,擁有着時之政府內置數據庫、初代鶴見所有研究成果、以及完整記憶的狐之助,無疑是個百科全書一般萬能的存在,某種程度上堪比偵探社某位“全知全能”的幼稚鬼名偵探大人。
在分析過現狀后,它很快就為鶴見川規劃出了一個初步方案。
除了已經被喚醒的不動行光和山姥切國廣,以及尚未覺醒的鬼丸國綱以外,從初代鶴見的本丸中傳承至今的刀劍,還有近百振之多。由於陷入了沉睡,審神者需要使用靈力輔以血液或是符紙才能將它們再次喚醒。
“所以在下的建議是,放棄短時間內復蘇全本丸的打算,細水長流,在學習陣法繪製的同時,有選擇逐步喚醒刀劍們——當前可以先從需要靈力較少的短刀、脇差們開始。”
“否則的話,以主公大人目前的靈力,一個月裏喚醒兩位位付喪神,就會過於力竭,超過四位付喪神,可能就會因為靈力榨取而死亡。”
戴着不知道哪裏掏出來的小眼鏡,狐之助一臉嚴肅地在它投射出來的虛擬屏幕上指指點點,順便咬了一口身邊碟子裏的油豆腐。
鶴見川:“。”
有點害怕所以選擇遠離.jpg
距離高考不過寥寥兩月,鶴見川果斷選擇了擱置本丸復蘇計劃,(被迫)埋頭開始學習。雖然鶴見媽媽對她的學習一向抓的不怎麼緊,但這時候總歸是會多督促幾句的,更何況偵探社還有個和她一起高考的國木田。
對於鶴見川毫無自覺地浪費光陰的惡習,國木田毫不留情地進行了嚴厲地批評,並抓緊高考前最後的兩個月,給她定製了一套007備考計劃,即使鶴見川在家裏,也時不時就要電話查崗,兢兢業業勝過教導主任。
鶴見川苦兮兮地啃着書,背完國文寫數學,寫完數學練英語,練完英語刷化學,刷完化學看歷史……連社長都停了她的日常訓練,改成了一大清早監督她背古文,順便擼狐之助。
明明社裏有着兩個高考生,但比起自覺到過頭甚至還有空來監督她的國木田,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鶴見川的身上,搞得鶴見川總有種自己是背負了全社期待的獨苗苗的錯覺。
背負着沉重的期望,鶴見川終於結束了全國統一高考,又通過了東大的入學選拔考試,踩着線拿到了東大金融系的錄取通知書。同一天寄到偵探社的,還有國木田來自東大數學系的錄取通知書。
眼見着偵探社的平均學歷肉眼可見的跨越了一個大階梯,自考了橫濱大學醫學系的與謝野似乎也有很大的把握被錄取,作為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諭吉欣慰地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他抱着狐之助轉過身,然後看見了偵探社的頂樑柱——江戶川·業績高峰·學歷盆地·國中沒畢業·亂步。
福澤諭吉的微笑僵在了臉上,他開始沉痛地思考起了是不是還是該把亂步塞回學校去混個畢業證回來——哪怕只是個國中的畢業證也行。
實際上只有一張小學畢業證的亂步全然未覺他最敬愛的社長在想些什麼,此刻已經興緻勃勃地規劃起了接下來的這兩個月要去哪兒玩。
鶴見川和國木田忙了三個月高考的事情,社長也對他嚴厲聲明,在鶴見川和國木田考完試之前,絕對不準去打擾他們。這讓一直以來以耍鶴見川為主要娛樂活動、忽悠國木田為副業的江戶川亂步很是無聊了一段時間,現在這兩人終於都結束了高考、拿到了錄取通知書,總算是有人陪他玩了!
鶴見川高中的最後一個假期,也並沒有因為高考的結束而輕鬆多少。
倒不如說,這或許是她長這麼大以來最忙的一個假期。
準備大學的入學、在偵探社幫亂步寫報告書、跟着社長繼續學習劍術、複習呼吸法和刀裝的製作、在狐之助的教導下練習召喚付喪神的符紙繪製……亂七八糟的一堆事情讓她沒有功夫去想其他的東西,因此直到臨近大學開學,她出門買要帶去學校的東西時,在商店街突然碰見了柚杏,她才一下子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柚杏見面過了。
不只是幾個月,或許有差不多半年的時間了,上一次見面好像還是冬天,她們都穿着厚厚的外套,還一起在路邊的店裏吃了關東煮。
鶴見川一開始其實是沒認出柚杏的,半年沒有見面,柚杏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將她那一頭惹眼又漂亮的粉色長發給剪短了,原本帶着女孩嬌俏的長發,一下子變成了乾脆利落的短髮,貼在臉頰邊,露出了一截尖尖的下巴。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也變了,柚杏出身於貧民街,生活一向拮据,穿着的衣服雖然儘力收拾搭配得整齊好看了,但總是帶着難以忽視的破舊感,褲子洗的發白、袖子的邊沿磨損單薄、鞋帶和鞋子的顏色有些不太一致……一看就知道是簡陋的環境下努力拾掇出來的了。
但是她今天穿着的卻是還算嶄新的、和普通人一樣的短袖帽衫和馬甲,牛仔短褲帶着故意做舊的破口,鞋子是同齡女孩經常穿的某個牌子的運動鞋,鶴見川自己也有一雙同款不同色的,是上個月媽媽剛幫她買的新鞋,打算帶去大學穿的。
鶴見川一眼掃過商店街來往的行人,根本沒發現她,是直到柚杏開口叫住正要進冷飲店裏的她,她順着熟悉的聲音轉頭看了過去,才看見了背着一個單肩小挎包的柚杏。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柚杏變化這麼大,但碰到很久不見的朋友,鶴見川還是很開心的,她剛想要朝柚杏跑過去,行人來往交錯間,卻忽然發現柚杏身邊站着個陌生的少年。
那是個很奇怪的少年,個頭大概和山姥切差不多高,發色是很淺的黑,有些近乎於棕褐色了,一頭短髮和鶴見川自己一樣,帶着些微的捲曲,從視覺上就給人一種蓬鬆柔軟的觸感。在七月份的夏季,他卻還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裝,稍長的外套披在肩頭,在外套底下,他的一隻手似乎是骨折了,纏着綁帶掛在肩頭。
少年的一隻眼睛矇著白色的繃帶,露出的那一隻眼睛靜靜地注視着鶴見川,像是一口靜立在那的深井一般,帶着深不見底的墨黑,連一絲的光亮都看不見。
鶴見川停住了想要邁出的腳步。
這個看起來和她年齡相仿的少年,給她帶來了某種無法捉摸的感覺,並不能算危險,只是讓鶴見川本能地覺得不想靠近。
但好在雖然鶴見川不想過去,柚杏卻想也沒想就朝她跑過來了。那個和柚杏似乎是一起的少年沒有跟着柚杏一起走過來,只是站在來往的人流之間,注視着她們的對話。
鶴見川還沒來得及問柚杏那個少年是誰、她怎麼不是和中也一起出門,就聽見柚杏劈頭蓋臉地朝她砸下了一個大消息——
“我加入港口黑手黨了,和中也一起。”
鶴見川:“……啊?…………啊?!!”
她一下子露出了獃滯的表情。
這劇情進展太快,她完全沒有聽懂。
“就是……你知道的吧,之前……在「羊」的內部,大家關係都不太好。”柚杏也冷靜了下來,她抿了抿嘴,有些含混地和鶴見川解釋,“幾個月前的時候,稍微發生了一些事——不,應該說是很大的事情吧,總而言之,中也加入了港口黑手黨,我……我也不想再繼續那樣下去了,就跟着他一起走了。”
實際上壓根不是“不想再繼續那樣下去了”,而是“和其他人鬧翻了”。
「羊」最終還是在內外部雙重矛盾的刺激下,暗地裏展開了對中也的“審判”。
中原中也勾結了港口黑手黨的人,對羊的同伴棄之不顧——這就是那個時候羊的成員們眼中所看到的情形,於是就有人提出了先下手為強、聯合GSS解決中也、以免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后把他們都賣了的議案,這個議案幾乎是毫無阻攔地就被送上了意會桌。
在其他人都投票要“放棄”中也、並且“消滅”他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投出了反對票。
然後她就被當做中也的“同夥”給關起來了。
……她哪裏知道會只有她一個人投出反對票啊豈可修!!!
被昔日的同伴關起來的柚杏越想越氣,好歹這裏也是她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因此柚杏幾乎是沒費什麼力氣就逃了出去,她本來是想去偵探社找鶴見川幫忙的,但是半路上她突然想起了鶴見川說過的話。
——事情會變成這樣全都要怪偵探社的那個討厭鬼偵探拖拖拉拉了這麼久都沒有把港口黑手黨這個全橫濱最大的非法組織給幹掉!
鬼使神差的,她的腳步一轉,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找到了中也。那個時候的中也已經被刺傷了,羊的計劃似乎成功了個開頭,但最終依然毫不出乎柚杏意外的完全失敗了。
和中也在一起的,正是「港口黑手黨這個全橫濱最大的非法組織」的成員。
“我……”咽下了一口唾沫,手心被汗水浸濕,柚杏說出了那句在她的腦子裏轉了一路的話,“我要加入港口黑手黨。”
她看見了中也的臉上露出了幾乎是震驚的表情,但是那個叫太宰治的討厭鬼卻只是“唔”了一聲,繼而彎起眼睛深深地笑了起來。
“我覺得可以唷~”
他對柚杏說道。
氣上頭的柚杏懷揣着「把港口黑手黨這個全橫濱最大的非法組織給幹掉」這一偉大(且不切實際)的夢想,在太宰治的一句話下,成功跟着中也加入了港口黑手黨,被編進幹部尾崎紅葉的拷問小隊,開始了讓她從第一秒就後悔了的痛苦訓練。
但是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告訴鶴見川的。
絕——對!
不!可!能!
……騎虎難下跑不掉了這種事情說出去未免也太丟人了!!!
太宰治那個傢伙根本就是一團黑泥!為了故意惹毛中也簡直無所不用其極,而和中也一起從羊跳槽來港口黑手黨的她,簡直就是這傢伙惹毛中也的最佳便利道具,只要柚杏有一點想要逃跑的念頭,都會立刻被他發現然後隱晦又光明正大地用各種恐怖的威脅手段摁回地里去。
“……人生的每一個抉擇都要慎重。”
她一臉沉痛地按住了鶴見川的肩膀。
“啊……嗯……嗯!”鶴見川一臉懵懂地點頭,看着柚杏和她交換過電話號碼后,就轉身離去了。
柚杏好像也很怕那個奇怪的少年。
鶴見川茫然地撓了撓腦袋,冷飲店裏已經點好了飲品的亂步大聲地催促起了她,她又看了一眼柚杏他們離去的方向,少女的背影已經徹底融入人流之中不見了。
她推開了冷飲店的玻璃門,小跑着進了店裏。
亂步他們已經佔好了位子了。鶴見川在與謝野身邊的空位上坐下,扒過桌上的飲品單,眨巴着眼睛盯着飲品單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圖片和冷飲名,想要從一堆「雷霆旋風」、「烈日似火」、「玫瑰花園」之類的名字裏,找出她想要的「鮮橙沙冰」來。
但她還沒能成功從這一堆讓人眼花繚亂的漢字裏發現能夠對應得上「鮮橙沙冰」的字眼,就聽見了背後的座位上,響起了令她無比耳熟的、對少年而言略顯尖細刺耳的尖叫:
“噫呀啊啊啊啊啊——!!!襯衫我剛買的襯衫!!伊之助這可是我剛買的襯衫!!你對我的襯衫做了什麼!!!!!!”
如同驚雷當頭劈下,鶴見川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彷彿都在這一瞬間停滯。
她手裏的飲品單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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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善逸,一個雖然沒有任何男主該有的戲份似乎也不是男主但總是拿着“我先出場”劇本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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