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新年,向大家拜個早年,新年快樂!
在潤玉期待的目光下,夢曦伸手拿起餅有些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有些熟悉的味道讓她一愣,可也沒有她記憶中那般好吃。
記憶,總會不斷美化自己曾經得到又失去的東西。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大餅,再看看潤玉等待她反饋意見的樣子,彎着眉眼笑道:“和我小時候吃的味道一模一樣!”
“那就好。”潤玉舒展眉心,看着夢曦連續咬了三口,“只是這個平時偶爾吃一次解饞還可以,不能天天吃的,知道嗎?”
“嗯。”吃到了想吃的,她反而沒有特別高興,由於忽然想起凝魂塔的事情,她有些恍惚。
夢曦想了想,還是決定直接問潤玉,這璇璣宮只有他們兩個人時常進出:“夫君,你有看見凝魂塔嗎?我那天拿出來,後面就沒注意把它放在哪兒了。”
“我收起來了。”潤玉見夢曦有些在意,連忙將凝魂塔拿出來,隨即他似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探究的視線在夢曦凝魂塔之間來回遊移,“你怎麼忽然想起來把這個拿出來了?”
成婚後,夢曦突然從他這裏要走凝魂塔,他沒怎麼上心就把塔還給她了,只是後來夢曦都沒把這塔拿出來過,他也就沒想起來,現在卻覺得夢曦似是有什麼事情在瞞着他。
如今潤玉已經統一六界,即便是告訴他簌離活着的消息也無妨。
夢曦垂眸拿着餅,靜默想了片刻,忽然抬頭對上潤玉清凌凌的眼睛,目光忽閃忽閃,她還是忍不住挪開了視線:“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沒告訴你……現在告訴你,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潤玉看着夢曦這心虛的模樣,眯着眼睛盯着夢曦看了一會兒,目光掃過晶瑩剔透的凝魂塔,才拿了把椅子端正地坐在她對面,溫和道:“你說,我不生你的氣。”
“你娘親,”夢曦低着頭,鼓足勇氣開口,“你娘親還活着!”
潤玉本不是特別在意夢曦要說的事,他看見凝魂塔,還以為夢曦要和他說的是她又救了一個男子放在凝魂塔里,哪知夢曦開口說的卻是他的娘親,待聽完夢曦的話,他已經呆愣在原地。
你娘親還活着!
短短六個字,卻震得潤玉好半晌回不過神來,待他好不容易從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中回神,一股喜悅襲上心頭,他的雙眼分外明亮,伸手緊緊握住夢曦的手,有些不敢置信:“真的?”
還不等夢曦回答,他的目光挪到凝魂塔上,隨即有些忐忑地試探道:“娘,她在這凝魂塔里?”
第一句話說出口,後面的便都容易多了:“嗯,她的魂魄在凝魂塔里,身體在紫竹峰的一處冰洞裏,只是她如今魂魄散亂虛弱,需要養很久才能復生。”
潤玉聽見夢曦的話了,巨大的喜悅充斥在胸口,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想碰凝魂塔,卻又收回手,心中忍不住懊惱,他之前隨手把凝魂塔收入空間,不知會不會有影響?
夢曦以為的質問並沒有到來,她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裏卻有些酸酸的,看着潤玉的目光全都在在凝魂塔上,她有些沉默地縮成了一團。
“夢曦,我之前隨手把凝魂塔放進空間裏,會不會對娘親有影響?”潤玉看着凝魂塔,許久還是拿出一塊方帕將凝魂塔擦了擦。
“不會。”夢曦從來沒想到,自己對潤玉的獨佔欲這麼大,潤玉專註凝視凝魂塔的模樣,讓她都忍不住開始後悔救了簌離。
潤玉放了心,小心地捧起凝魂塔,詢問道:“你說我把凝魂塔放在哪裏才好?若是放在寢殿,娘親要是忽然醒來,會不會看見我們……若不然,還是放在省經閣吧!”
“嗯,隨你。”夢曦稍稍垂眸遮掩着有些泛紅的眼睛,拿起一塊餅慢慢咬着,也不知怎麼越吃越心酸,慢慢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連潤玉何時出去的都不知道。
熱鬧的街市人來人往,臨近過年,許多人都換上了新衣服,手上提着各種各樣的年貨。
紅紅的燈籠搖搖晃晃,溫暖卻不能照見每一個人。
只是,這些都和她無關,她只是個小叫花子,若不是另一個老叫花子可憐她,把她帶在身邊,她可能早就死在兩年前那個寒冷的冬天了。
過年的時候,人們的心總比別的時候更柔軟些,自己身上穿着新衣裙,手上提着各種年貨,瞧見牆角那對爺孫叫花子,便比其他時候更大方,或許是一個銅板,或許是一個饅頭,不過更多的人行色匆匆,不會注意到牆角的兩個依偎着的乞丐。
有實在心善的大娘,看見這爺孫破破爛爛的衣裳,忍不住拿了家裏的舊衣裳送來,只是回去后總要被丈夫責罵幾句,舊衣裳雖然舊,改一改還能給孩子穿,這樣送給叫花子了,自己家的孩子穿什麼?可到底也沒有逼大娘去把舊衣服要回來。
老叫花子不是沒想過去做工,可沒幾個人要老叫花子這樣什麼也做不了的老人家,去做苦力也轉不了多少錢,往往忙了一天才賺四五個銅板,而且會被破廟裏其他年輕力壯的叫花子搶走,而且他現在也不敢把小叫花子獨自留在破廟裏,怕她被人帶走賣去那種地方,到時候便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今天收穫頗豐,有三個銅板落入碗裏,還有一大個饅頭,爺孫倆把饅頭分了,再小心翼翼地把銅板藏起來。
乞丐窩裏也分階層,他們這對爺孫就是最底層的,其他叫花子都不會在這種不容易被注意的牆角里要飯,只有他們被趕到了這裏。
今天賣餅的老師傅挑着擔子,走街串巷很快就把餅賣得差不多了,見最後還剩下一塊,決定帶回家給孩子吃,正要轉過巷子到正街去,一眼瞧見那對爺孫。
梅菜肉餅的味道很香,就沒有小孩子不喜歡的,小乞丐聞到味道抬起頭,忍不住眼巴巴地看了眼買餅師傅的扁擔,很快就縮着腦袋靠回老乞丐的懷裏。
但她的目光實在是很明顯,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老乞丐看着懷裏孩子埋頭不看擔子的模樣,也知道她想吃,摸着懷裏的三個銅板,他想着今天能要到三個銅板,明天或許也可以,看向那還沒走過去的師傅,聲音沙啞地開口:“那個,那個餅怎麼賣?”
老師傅停下腳步,他看了眼老人家和他懷裏的孩子,本以為這乞丐會向他乞討一個餅,卻怎麼也沒想到對方要找他買,他忍不住生出幾分憐憫,想起家裏雖然也沒有太富裕,卻也衣食無憂的孩子:“一文錢一個。”本該賣三文錢的餅,一文錢賣出,這是他的憐憫之心,收錢是為了維護老乞丐的尊嚴,他現在不是乞丐,而是買餅的客人。
“謝謝。”老人顫顫巍巍從懷裏拿出一個銅板,小孩子卻抓住他的手。
“我不是特別想吃的,我們把錢留着去看病!”小孩子已經很懂事,壓着渴望轉頭看向賣餅師傅,“謝謝您,但是我們不買。”
老人家年紀大,身體一直都不怎麼好,今年入秋後就時不時咳嗽,好不容易撐到這時候,就快過年了,春天也不會太遠,小孩兒想過了,要攢錢帶他去看大夫。
“要買的,要買的!”錢都在老人手裏,自然也是老人說了算,他連忙把銅板遞出去,接過師傅用油紙包好的餅,餅還熱乎乎的,他連忙掰下一塊餵給懷裏的小孩兒。
油脂的香味落入嘴裏,雖然只是一些很細小的碎豬油渣,也是小孩兒從來沒吃過的好東西,她忍不住吃了,連忙伸手掰了一塊餵給老人:“你也吃!”
老人躲不過小孩兒的手,無奈又珍惜地吃了。師傅挑着空了的扁擔早就離開了,這對爺孫分着吃了那塊餅。
那是小孩兒幾年來最幸福的時候,餅特別香特別香,比什麼山珍海味都好吃。
後來,爺孫倆回到破廟裏,小心翼翼地想要躲開其他乞丐,哪知道被發現了,那些乞丐擁上來搶走大娘送的舊衣服,所幸銅板沒被發現。
他們本來很高興的,可沒想到,幾天後一場特別大特別大的雪在半夜下起來,小孩兒被老人嚴嚴實實地籠在破衣服里,雖然有些冷卻什麼事也沒有,老人家卻永遠睡過去了。
她已經攢了十個銅板,加上昨天的兩個,再多存幾個就能帶老人去看大夫,她沒想到最後會這樣。
她覺得好難受,胸口像是堵着一塊大石頭,眼裏也乾澀得厲害,一股情緒堵在心口,想要發泄出來,可是怎麼也發不出來——她不會哭。淚水簌簌地往下落,她卻不懂怎麼放聲哭。
冰天雪地里,想要挖個坑埋老人,很難,十幾個銅板也不夠她僱人挖坑。她不敢把老人留在廟裏,怕其他乞丐直接把他扔了,艱難地拖着他上街,把自己賣了個好價錢,給他買了一副棺材,選了一個風水好的地方。
潤玉把凝魂塔安置好,回來時便看到軟榻上縮成一團的人,他只以為她睡著了,上前想要看看她,哪知道她把自己整個埋在被子裏,頭也不露出來。
他怕她悶着,伸手撩開被子一角,正含着笑意望過去,笑意便凝固在唇角。
面前的人淚水小河似的往下流,卻一聲都沒發出,連哽咽都沒有,就那麼縮成一團,抱緊自己,默默地流淚。
“這是怎麼了?”潤玉連忙伸手想要抱她,卻發現她將自己抱得很緊,彷彿在拒絕所有人的靠近,他沒別的辦法,只能伸手將她整個攏入懷裏,想把她叫醒,她卻好像陷入夢魘似的,怎麼也醒不過來。
潤玉抱緊夢曦,卻完全沒辦法安慰到她,他看着夢曦的模樣,想了想掐訣將魘獸叫過來。
“魘獸,來,吃一下她的夢,吐給我看!”
魘獸乖乖聽話,給夢曦凝聚夢珠,哪裏想到夢珠剛剛凝聚卻又消散,魘獸呆住了,它有些委屈地看向潤玉,朝他搖頭晃腦撒着嬌。
紫竹峰里,夢曦洞府,那顆很久都沒動靜的蛋忽然動了起來,它漂浮在半空,撕開一個空間口子直達璇璣宮,最後在夢曦上空顯現。它雖然很黑,但自帶一片星空,實在很顯眼,是以潤玉和魘獸都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它。
潤玉認得它,也就阻止了魘獸攻擊它的動作。
黑色的蛋,依舊沒有活氣,可是它動來動去顯然不是死物。
蛋殼表面浮現碎痕,蛋孵化了。
一團黑色的東西,忽地飛向魘獸,以極快的速度包裹它,隨後黑色彷彿脫殼一般脫出去,成了一隻烏漆嘛黑但自帶星光背景的“魘獸”。
不過,它可不是小啞巴魘獸。
“你們想窺探主人的夢境,得先過我這關!”讖靈背轉身擠開潤玉,擋在夢曦前面,星光背景擋住夢曦身影,渾身泛着黑霧瞪着潤玉和魘獸。
潤玉知道它是夢曦的,就沒想着與它為難,只是這讖靈與魘獸似乎很是類似,竟能夠阻止魘獸攝取夢境。
魘獸看着對面那個無恥複製它容貌的獸,氣得咬牙切齒,幾次都想跳上前去咬它,只是被潤玉伸手擋着,沒能成功,不過那雙眼睛還冒着火。
“我知道你,可是你看夢曦如今這模樣,若是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麼,我沒辦法叫醒她,對她不好。”潤玉不會對夢曦的東西出手,只能好聲好語地勸導,目光擔憂地凝視着還在無聲流淚的夢曦,心裏一陣陣刺痛。
他知道她在傷心,比起之前任何一次哭泣都要傷心,彷彿天都塌了,彷彿失去了極為重要的東西,他想知道她怎麼了,想知道她在為什麼人流淚,想要讓她不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