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夢曦看着潤玉臉上的焦急慌張，不由噗嗤一笑：“你慌什麼？我只是還沒反應過來罷了。”

她伸手搭在潤玉肩膀上，半身前傾靠着他，輕聲細語地解釋：“我還沒做過母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並沒有不喜歡我們的孩子的意思。”

潤玉聞言，僵直的身體驟然放鬆，小心翼翼地抱住夢曦，彷彿相信了夢曦的話。只是他沒看見夢曦的眼睛，那裏面全然冷淡，並沒有成為母親的欣喜，不過她見潤玉這般高興，眼裏也漸漸地染上喜悅。

愛屋及烏，既然潤玉如此期待這個孩子，夢曦自然也拿起十二萬分的小心照顧自己，每一日都有青雲宗弟子捧着靈花靈草送來，為夢曦補充靈力。

夢曦並不想為了這個孩子而使自己的修為大跌，是以日日進補早做準備，這段時間供養腹中孩子的靈力多來自於她吃下后煉化的靈花靈草，對她本人倒是沒有什麼影響。

潤玉早早處理完朝政，回到璇璣宮時便看到一青雲宗弟子離開，他點點頭算作打招呼，回到夢曦身邊時就看見她正吃下一棵晶瑩剔透的靈草。

他走上前有些小心地抱着夢曦，看她閉眸消化，等她睜開眼才皺眉道：“這段時間你已經吃了很多靈植了，是這個孩子對你負擔太大？若是如此，便不……”

比起孩子，自然還是夢曦更重要。

“不是，只是早做準備而已。”夢曦打斷他的話，她看着眼中不自覺透出失落不舍的潤玉，也看出他捨棄這個孩子的決心，但腹中孩子已有三月余，這時候談捨棄也是浪費了她這段時間的準備，“你也知道，我本是凡人，是努力修鍊成仙的，至今為止也不能停止修鍊。我並非天生仙靈，腹中的孩子卻是個仙胎，自然要好好補養。”

她有些苦惱地皺皺眉，抬眸看向潤玉時半真半假嗔道：“再者，我不想為了這個孩子損了我的修為，自然只能多吃些。”話里的自私竟是毫不遮掩。

潤玉一愣，看着夢曦點點頭，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待夢曦有些睏倦地睡去，他才悄悄出門，前往岐黃仙官處。

到了那兒，首先遇見的是水神一家，他禮貌地打了個招呼，便略過他們，直接往內殿走去。

水神風神扶着錦覓，看着愈發丰神俊朗的潤玉離開，半晌回不過神來，只聽得隱隱約約有談話聲自內殿傳來。

“陛下今日來，可是娘娘那裏出什麼問題了？”

“並沒有。不過本座想問問，可有什麼辦法，可以減輕孕婦的負擔？亦或者，代替孕婦孕育孩子？”

“啊？”岐黃仙官有些傻眼地看着面容嚴肅的天帝陛下，被他後半句話驚得瞪大了眼，“這，古往今來，子嗣孕育都是婦人之事，除了少許特殊種族由男子懷孕生子，並沒有替代孕婦孕育子嗣的方法。”

“可是天後娘娘腹中孩子有礙？臣這便去璇璣宮看看！”

“她此時無事，只是本座總覺得不安罷了。前幾日聽聞凡間婦人孕育孩子都是九死一生，本座便有些……”

岐黃仙官詫異地看着如今六界最尊貴的人，心裏頗有些感慨，咽下本準備說出的話，安慰道：“陛下放心，娘娘身體素來康健，腹中小皇子又安靜乖巧，一定會十分順利的。”

知道在這裏恐怕問不出什麼辦法來，潤玉轉而問道：“你這裏可有關於照料孕婦的書籍？”他前段時間在省經閣里找過了，並沒有這類書籍，雖然派人去凡間搜羅過，但仙人與凡人還是有些差別的。只是，他也懷疑岐黃仙官這裏有沒有這類書。

“有，”岐黃仙官此時已經不再驚訝了，“請陛下稍等一會兒，臣這就去取來。”

殿外，水神聽着這對話內心複雜，他收回視線看向錦覓，張張嘴最後嘆息一聲——若是錦覓喜歡的人不是那火神，如今只怕很幸福吧！

便是風神，看着被門遮掩的內殿，眼底也有幾分無法掩飾的羨慕。

潤玉匆匆來，又匆匆離開，根本沒注意到水神一家還杵在那兒。

他估量着時間，夢曦這時候小睡該醒了，便急忙回到璇璣宮。

夢曦剛睡醒就在找潤玉，等發現潤玉不在時，她臉色霎時陰沉下去。她自懷孕后，脾氣愈發喜怒無常，令人摸不着頭腦，只是有一點，只要潤玉在身邊，她的情緒便還挺好的。

“你去哪兒了？”一眼看見潤玉匆匆趕回來，她臉上的陰鬱散去不少，但還是不太高興。

“我去岐黃仙官那裏找了些書。”潤玉走上前拿過一旁的外袍給夢曦披上。

“哦。”夢曦的怒氣陡然消散，她看着潤玉坐在自己身邊，自然而然地歪倒在潤玉身上，“我沒事，吃那些靈草仙植只是為了儲存靈力，你別擔心。你只要陪着我，我就什麼事都不會有。”

“嗯。”

孕滿三月後，夢曦的肚子不知不覺就鼓了起來，她偶爾在花園裏閑逛時，總有不少仙侍好奇地看着她。實在是天界頭一次看見肚腹鼓起來的孕婦，以往有孕的仙子只除了生產那一日有些不同外，其他時候與平時沒有差別，這些天界仙人就覺得夢曦這樣十分新奇。

潤玉大多數時候都陪着夢曦，只在夢曦睡着的時候匆匆處理政務，匆匆出門。

轉瞬又是兩個月過去。這一日夜半，夢曦睡得有些不安穩，眉心緊緊蹙起，彷彿做了什麼不太滿意的夢。

潤玉迷迷糊糊察覺到身旁的夢曦不太對勁，還未睜眼就湊近夢曦將她抱得更緊，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她，感覺到她似乎安靜下來，才又放心地睡着。

夢曦卻陡然睜開眼，眼裏霧靄沉沉，看不清神色，面容嚴肅，目光落在潤玉身上不似平日溫柔繾綣，指尖水藍色的靈力與紫色的靈力不斷交錯閃光，彷彿她正在猶豫什麼。

第二日一早，潤玉還未睜開眼便欲伸手碰碰身旁的夢曦，卻忽然感覺到了手腕上的束縛感，且沒能摸到身旁的夢曦。

他一愣，下一秒有些慌張地睜開眼，目光凌厲又滿含擔憂地尋找夢曦，一眼看到夢曦安靜坐着的背影，又看到上方熟悉的藍色帳幔，他鬆了口氣，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狀態——他被綁起來了。

藍色與紫色的靈力交錯，化作鎖鏈束縛着他的四肢，連結着床沿。

他看着這氣息熟悉的鎖鏈眼裏一陣恍惚，目光最終落在背對着他的夢曦身上，慢慢坐起身時才發覺她似是有些不對勁。

他顧不得問夢曦為什麼要綁着他，挪動身子到夢曦身邊，有些擔憂地去碰她的手，那隻手格外寒涼。

他將手攏入懷裏，給她捂暖，看向夢曦的眼睛時，才發現那雙眼裏的濃霧，他很擔心：“怎麼了？”

那鎖鏈隨着他的動作延長，倒也沒有太妨礙他的動作。

“我把你綁住了，你不介意嗎？”夢曦側過頭看着潤玉，神色不明。

潤玉搖搖頭，小心伸手抱着夢曦，將她微涼的身子攏入懷裏，小心翼翼地不壓着她五個月大的肚子：“能告訴我為什麼要綁着我嗎？”

“我不想。”夢曦拒絕了，眼裏的霧氣還沒有散去，但比起剛剛冷淡嚴肅的模樣，臉色緩和許多，但依舊沒有放開潤玉的意思。

“那就不說。”潤玉只以為她是因為懷孕導致的心情不好，自己雖然被綁着了卻也沒什麼事，就由着她去了。

他覷着夢曦臉色，將她抱入懷裏，看了看時辰傳信出去，通知眾人今日罷朝，他也沒有想到自今日起夢曦就這麼鎖着他連着鎖了七日，且還有繼續鎖下去的架勢。

“你在做什麼？通知別人來救你嗎？”夢曦冷冷地看着潤玉動作，手上不自覺地用力掐着自己，一個個月牙出現，彷彿在剋制自己的怒氣，卻又沒有阻止潤玉的動作。

她只覺得自己彷彿被割裂了，一個她如今有些瘋，只想鎖着潤玉，另一個她卻理智地明白夢中之事與今生的潤玉並無關係，更大的可能那夢不過是她一時無聊幻想出來的。

潤玉一頓，加快速度傳信后，抱住夢曦耐心地解釋安撫：“沒有，只是通知眾仙，今日不必上朝。”

夢曦看了眼溫柔包容的潤玉，隨即又低下頭，她心裏矛盾得很，但理智無法佔據上風，她還不想放開潤玉。

她昨夜忽然做了一個夢，夢見潤玉愛上那個錦覓，愛得那樣深，也那樣瘋狂，刺激得她想要立刻弄死潤玉，再弄死自己，即使那個夢裏的她從未遇見潤玉，與潤玉毫無交集。

她很介意這個，深重的獨佔欲讓她對潤玉寬容度很高又很低，她容許潤玉做任何事，且也不在乎他和別的女子接觸，但這一切都建立在潤玉不會對旁人動心的基礎上，一旦潤玉有一點移情別戀的兆頭，她便無法忍受。

不過，她也是才發現，即使是夢裏，她也無法忍受潤玉對別人動情，那股瘋狂的情緒被她帶到了現實。

等她醒過來，知道自己在潤玉懷裏，一面想要立刻懲罰他，一面卻又極力勸自己——那不過是夢，夢裏的潤玉和現實中的潤玉不是一個人，最終糾結許久變成她用鎖鏈鎖住了潤玉。

“可是身體哪裏不舒服？”

潤玉握住夢曦手腕，欲用靈力探查夢曦身體，水色的靈力溫柔清涼，映入夢曦眼帘時卻令她眸中濃霧深重一層。

“我沒事。”夢曦想起夢裏的潤玉是如何用靈力壽命救錦覓的，就十分煩躁，忽然猛地抽回手躲開潤玉的動作，眼眶卻不自覺地有些紅了。

潤玉看着夢曦那彷彿避之不及的動作便是一愣，壓下心裏瞬息湧起的受傷，他伸手去碰夢曦的手：“讓我看看你可有不舒服，好不好？”

“我真的沒事，不需要你探查。”夢曦側過頭忍着淚，剋制地掐着自己的手，語氣卻免不了透出幾分冷淡，她不想傷害潤玉，知道他幼時有多苦，多容易沒有安全感，可是她此刻就是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又想哭又生氣，不知為何想哭，也不知到底在氣什麼，反正複雜得很。

潤玉見此也只能收回靈力，他現在也發覺夢曦不是簡單的心情不好，努力回想昨日發生的事，卻怎麼也不明白夢曦這模樣的原因。

他有些無措地伸手抱住夢曦，見她這一次沒有拂開他的手，心中稍稍鬆了口氣，他小心翼翼地探身去看夢曦，一眼撞進她淚汪汪的眼睛，霎時愣住。

相遇至今，他就沒見夢曦露出絲毫軟弱的情緒過，這樣淚汪汪委屈傷心的模樣，讓他頓時別的什麼想法情緒也沒了，有些慌地摟着夢曦，彷彿哄小孩兒一樣地哄她：“怎麼了？可是我哪裏做的不對，惹你生氣了？你別忍着氣在心裏，對我發出來，好不好？”

“不哭，不哭！”潤玉輕輕拍着夢曦的背，滿心無措，卻感覺到自己脖頸處一陣濕漉漉的，頓時更加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恨自己不能讀取夢曦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