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百年好合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百年好合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百年好合

許卓然仰面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潘浩儒輕輕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心裏小心的捂着,一眼望去,便是她碩大的肚子。他坐起身,悄悄把臉貼到她的肚子上面,自言自語。

許卓然微微輕哼了一聲,潘浩儒立即警醒:“怎麼了?哪不舒服?”

她睡眼惺忪,撒嬌地說道:“你女兒餓了!”

潘浩儒笑了,凝視着她那張與肚子毫不相襯的臉,依舊是尖尖的,略顯消瘦。

“怎麼是我女兒餓了,不是我兒子餓了?”他拿起桌邊的電話,播了樓下的分機,“阿姨,把灶上的海參烏冬面幫我拿上來!”

許卓然撇了撇嘴:“龍鳳胎都是這樣的,女兒吃得多,還搶營養,估計等生出來,你的兒子肯定小得可憐!”

“瞎說!”潘浩儒立即否定,然而臉上卻馬上變陰。

這時候阿姨敲了敲門走了進來,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們:“又餓了?雙胞胎就是消耗大,當媽的可辛苦了!”

看着許卓然狼吞虎咽地很快吃光一碗面,潘浩儒不由笑了:“應該把餐具換一下,買些大碗來!”

“別,你又笑話我的吃相了,這可不賴我!”許卓然撇了撇嘴。

“是,我兒子和我女兒,是他們在吃,不是你!”潘浩儒笑着,看着阿姨收走了碗筷,又把門輕輕帶上,他再一次坐在她旁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肚子,“上次做B超,說是哥哥在左側,妹妹在右邊吧?”

許卓然愣了一下:“我忘了,再說了,你總說什麼哥哥妹妹的,沒準出生的時候是姐姐弟弟呢!”

她把手輕輕放在肚子上,嘆了口氣:“不過,左邊胎動確實比較明顯,動的也頻繁,好像挺活躍,而右邊呢,卻總是安安靜靜的,偶爾稍稍活動一下,特別輕柔。胎心也不一樣,一個快一個慢。我真擔心……”

“別擔心!”潘浩儒拉過她的手,和聲細語的小聲安慰着,“對了,最後是選婦產醫院還是和睦家,你想好了沒有,雖然咱們都做了預定,但是也不能到最後一刻再決定。”

許卓然長長嘆了口氣:“我都說了去中日或者宣武,一邊是我姐,一邊是曾寒,都是熟人,也是三級醫院,你偏不同意。婦產醫院跟那個和睦家,想想就恐怖,人家都說了,不在乎你花多少錢,主要是氣氛,搞的那麼豪華,可是冰冷又陰森,太影響情緒!”

潘浩儒輕輕拍着她的手:“貴也是有道理的,和睦家我去看過了,沙發,冰箱、電視、音響全都是新的,外面有單獨的會客廳,挺溫馨的,看着就很舒適。母嬰病房設在最裏面,又私密又安靜。還有配套的廚房,獨立衛生間,挺人性化的。最重要的是產床和母親的卧床的設計,床墊設置了腰部和座位氣囊,可以自行調節……”

許卓然打斷了他:“你背廣告呢?那也太貴了,根本沒必要,你沒看去那兒的都是些高齡明星產婦嗎?我跟她們不一樣,我年輕,健康,又不像她們那麼愛燒錢,就隨便找個醫院好了,而且我也不想要單間,跟大家一起聊聊,多好,沒準還能找個親家什麼的呢!”

潘浩儒看着她,不由啞然失笑:“一聊正事,你就這樣,我看,要不這樣,你跟家裏生得了。又省錢,又省事,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守財?”

許卓然眨了眨眼睛:“那是,以前我沒錢,窮,沒什麼可守的,現在我富了,當然得守了。這是傳統美德。其實,我知道你為什麼想去和睦家,不就是可以陪產嗎?”

潘浩儒微微一怔,顯然被許卓然說中要害,他笑了,從桌上拿起一杯水,遞給她:“是,我是想陪在你身邊,感受孩子降臨那一刻的喜悅。怎麼,你不願意?”

“我當然不願意了!”許卓然推開水杯,大叫一聲,“不行,我得起來走走,有點兒喘不上氣來!”

潘浩儒馬上起身從她身後慢慢將她扶起,又幫她套上拖鞋,扶着她在屋子裏慢慢溜達。

“好點兒沒有?要不要吸點兒氧?”潘浩儒一臉緊張。

許卓然一臉壞笑:“不用,我就是一次都不用你買的這個東西,讓你知道什麼是浪費。”

“怎麼這麼淘氣!”潘浩儒在她額頭上輕輕啄了一下,又繼續剛剛的話題,“你要是不喜歡,就定婦產醫院的單間好了!”

“煩,你別跟我說生產的事情好不好?”許卓然苦着臉,“我緊張,你一說這事,我手腳就冰涼。還有,我鄭重聲明,我進產房的時候,你千萬別跟着,也不許錄像。什麼呀,說是人性化設施,簡直就是私隱大揭秘,我可不想讓你看到自己最丑的狀態!”

潘浩儒搖了搖頭,輕輕地摟着她的肩頭:“說來說去,還是為了美,你就不想想,我在外面等着,每一分鐘都像是在火上烤,我得多難受,多着急。再說了,上次跟你提剖腹產的建議,你也一口回絕。醫生也說了,你的條件,自己生兩個,會有困難……”

“醫生是為了省事,我才不聽呢,雖然是兩個孩子,每個也就四五斤,或者更小,應該好生的,剖腹產對寶寶不好!”許卓然詭秘地笑了笑,把頭歪在潘浩儒肩上。

潘浩儒心想,你還是為了美吧,自己生,怕你到時候堅持不了十分鐘,還得剖。

只是懷孕以後的許卓然,性格陡變,固執而堅決,很難去影響和改變她的想法,就是潘浩儒也常常沒有辦法。

“對了,寶寶的名字你想好了嗎?”許卓然咬着手指,壞壞地笑了,“我有一個建議,男寶寶叫浩浩,女寶寶叫如如,以後我一喊潘浩儒,你們三個人都來回應,多省事!”

“哼,想得美!”潘浩儒撲哧一樂,“還是叫卓卓和然然吧,我還想一開口,三個人應我呢!”

“切,跟人學,真沒創意!”許卓然聳了聳肩膀。

“好了,走了一會兒了,要不要再坐會兒?”潘浩儒問。

“不要,我想出去走走!”許卓然突發奇想。

“出去?”潘浩儒看了一眼窗外,隔着一層紫色的窗紗,外面的陽光顯得那樣柔和,潘浩儒拿起手機看了看,“今天有點兒陰天,才十度,外面冷,改天吧,陽光好的時候再出去!”

許卓然扶着肚子,慢慢走到窗前,拉開窗紗,隔着高大的落地窗,目光向外投去,眼神兒中有些幽怨,頭也未回,只輕聲說道:“這個時節,青海已經很冷了,廖姐一個人在那邊,也不知怎麼樣了。”

潘浩儒走到她身後,細細端詳着她的神色:“你不是說過,青海的天空是那樣的遼闊,可以吸納一切的苦難與悲傷,可以為失意的人慢慢療傷,是最好的自我放逐的地方嗎?”

許卓然笑了,她的笑容有些清冷,帶着淡淡的苦澀,是啊,這是自己跟潘浩儒說過的,可是那不過是一種自嘲,也是為了安慰他對於曾經的“錯過”不必耿耿於懷。其實自己內心何其清楚,當時身處青海,她的感覺就像是被流放到北地荒漠的蘇武,蘇武有牧羊相伴,而她們是與可愛的失學兒童和純樸的牧民為鄰,然而在她平靜的外表下,內心是多麼凄涼,只覺得天地之間,孑然一身,無依無靠。

遼闊的天地間,天大地大,更顯得自己的渺小與無助。

現在的季節,北風咆哮,冷風如割。

她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身子不由瑟瑟發抖。潘浩儒從沙發上拿了件羊毛披肩搭在她的肩上,雙手輕輕環住了她:“冷了?”

她悄悄轉過身,雙手鉤住他的脖子:“其實,你說,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能給她披件衣服,該有多好?”

潘浩儒俯下臉,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好,明天我買機票,過去給她噓寒問暖!”

“討厭!”許卓然伸出手,在他臉上輕輕扇了一個小嘴巴。

潘浩儒抓住了她的手:“咳,卓然,聽我說,那天在弘法寺我跟她其實從始至終只說過三句話,你想聽嗎?”

“我一直就奇怪,你怎麼安慰的她?”

“好!”潘浩儒靜靜地注視着她,“第一句,讓他安息,就要照顧好自己。”

“第二句,你長了一張不肯向環境低頭的臉,所以,只能自助。”

“第三句,自助,就是左手握住右手!”

潘浩儒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的眼神,深邃永恆的堅毅。他的笑容,如大海般浩瀚,讓人覺得眼前豁然一亮,彷彿生活中再也沒有什麼悲苦與困境。

許卓然歪着頭看着他,眼神兒痴痴地,音調柔柔的:“你就是這麼跟她說的?那她說什麼了?就這樣就一個人背起行囊去了青海?”

潘浩儒一手牽着她,一隻手半摟着她:“站時間長了,夜裏腿又抽筋,去坐一會兒!”

扶着她緩緩坐在沙發上,又在她身後塞了一個靠墊。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用清冷的眼神兒看了我一眼!”潘浩儒收斂了笑容,目光深邃,“不過,我知道她的意思,站着說話不腰疼嘛。”

“是,我能理解她的心情,那你怎麼說的?”許卓然連連追問。

潘浩儒盯着茶几上的空煙斗,面上極為淡然:“我對她說‘我也失去過一個孩子’,我也曾經渾渾噩噩,在醉生夢死中自我放逐,那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我還能愛,還會遇到值得我愛的人,還會有新的生活。別人對我說什麼,我都不信。然而,路是自己走出來的。”

內涵深厚又魅力無限,這就是潘浩儒。

許卓然把頭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裏:“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傷口已經自愈了?”

“是!”潘浩儒輕聲笑道,“所以,我們卓卓還是挺幸運的,如果我們早兩年遇到,你不會愛上我!”

“啊!”許卓然突然叫了一聲。

“怎麼了?”潘浩儒立即如臨大敵。

她拉着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猜猜是浩浩,還是如如,你說錯話了,所以她們抗議了!”

潘浩儒用手輕輕撫着,表情是那樣的鄭重。

“寶寶,因為你們,爸爸再也不淡定了,你們一定要乖乖的,媽媽很辛苦的,要體諒媽媽!”潘浩儒柔聲細氣。

許卓然捂着嘴呵呵地笑了:“聽你的才怪呢。對了,小妍怎麼樣了?也幹了大半年了,昨天她還來看我,提到你,她可是一臉的崇拜。”

潘浩儒看了她一眼:“到時間了,該吃水果了,我去拿。小妍挺好的,上手挺快,聰明勁挺像你,只是好像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沒有你的幹練、豁達和大度。”

“呦?”許卓然嘖嘖道,“你買菜呢,比來比去的?還說我是唯一的,居然還拿我當參照物,給你的員工當靶子?”

“瞎說!”潘浩儒站起身,從床上拿起一條毯子,蓋在許卓然腿上,“聽會兒音樂,還是看碟?”

許卓然想了想:“上會兒網行不行?該結賬了,昨天小穎就把對賬單發給我了!”

潘浩儒皺着眉頭,微微思索片刻:“行,給你10分鐘,夠了吧?”

“不會吧?除了看銷售,我還得看各個品類的動銷情況,還得看庫存,還得決定下一批的進貨量和配貨情況……10分鐘根本不夠!”許卓然立即抗議。

“這樣,那我幫你下載,然後打印出來!”潘浩儒拍了拍她的腿,“我去弄,你一會兒看紙稿就行了!”

“啊?”許卓然顯然措手不急,他居然會緊張到這種程度,“潘浩儒,你真的變了,我怎麼覺得你現在這麼像個居家男人呀?”

潘浩儒站起身,一面向外走,一面說道:“是,我說過,等孩子生下來,我就退休,你職業,你喜歡在職場打拚,把事業都交給你,你去經營,我不管了!”

“什麼?”許卓然的嘴張成“O”形,半晌無語。

2005年11月8日。

許卓然終於被送入產房。

許卓然假裝堅強,雖然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可是仍然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向潘浩儒保證:“放心,我不哭,我笑着進去,一會兒出來的時候,就是三個人,多棒!”

潘浩儒緊緊拉着她的手:“我還是進去陪你吧!”

許卓然把臉一綳:“不要,我就是怕你們嘮叨,所以我媽和我姐都沒通知,你們在我身邊,越是安慰我越想哭,越想撒嬌,我一個人面對反而堅強,你就在這兒,在門口等!”

說完,她突然一個勁地傻笑:“還好是夜裏,一個人都沒有,就我一個人生,這樣就不會擔心寶寶被抱錯了,一會兒抱出來給你看的時候,你看仔細點兒,千萬別搞錯了!”

“好,你安心在裏面,有事兒就大聲喊,我能聽得到!”潘浩儒的手抓得緊緊的,嘴上不停地叮囑,卻並沒有鬆手的意思。

推着病床的婦產科主任,王利寧的表姐笑了笑,看了一眼潘浩儒:“放心吧,我在裏面盯着,沒事!”

潘浩儒這才鬆開了手,在他鬆手的那一瞬,眼圈不由自主地有些泛紅,許卓然沖他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做了一個“V”的手勢,一臉喜悅地被推入產房。

看着產房的大門緊緊關上,潘浩儒靠在牆上,從口袋裏拿出煙盒,取出一支煙,輕輕點燃,頃刻煙霧繚繞,吸進去的是希望,吐出來的是期待,這是自從知道許卓然懷孕以來,他抽的第一支煙。

淡淡的煙草的味道,緩解了他的緊張與焦慮。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凌晨1點05。”

此後的每一秒都如坐針氈,一想到她生產要遭受那麼多的疼痛,心裏就感到難受和疼惜,生產本來就蘊涵著危險,更何況雙胞胎,危險係數加倍,所以他備感焦慮。

守着那扇門,側耳傾聽,居然聽不到半點兒聲音。

潘浩儒心裏暗暗罵了一句:“把產房的隔音效果弄的這麼好乾什麼?”

他突發奇想,為什麼不弄個監視器呢?然後把等候區建成咖啡館或者網吧,每個父親面前一台電腦,盯着屏幕,戴着耳機,可以時時看到產房裏妻子的動態,這才是人性化措施啊。

當年朱靜是直接約的刮腹產,除了簽字的時候,他的心裏微微緊張了一下,很快,就聽到孩子微弱的哭聲,隨即有人把孩子抱出來給他看了一眼。

所以,在產房門口焦急的等待與心中的不安,這一次才這樣真切和強烈。

剛剛想到這兒,就聽到裏面“啊”的一聲大叫,把潘浩儒嚇了一跳,煙灰突兀地落在地上,他立即隔着門喊着:“卓然,卓然,我在呢!”

誰知不應還好,這一應聲,裏面立即響起了許卓然的哭聲。

潘浩儒此時方知道了什麼叫“百爪撓心”,心裏這個鬧騰呀。

這時候走廊里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匆匆趕來的正是許母、許卓然的姐姐,和提着保溫桶的阿姨。

一堆女人,剎那間圍了上來,問東問西。

潘浩儒定了定神,一一解答她們如連珠炮般的問題。

“姐,是提前了十天,夜裏睡得好好的,寶寶踢了一腳,羊水破了,所以就連夜過來了!”

“媽,她不讓告訴你們,說生完了抱給您看,省得您操心!”

“剛才吃了兩塊原味雞,喝了一杯巧克力奶,現在裏面還有巧克力,這湯暫時先不用送進去!”

……

潘浩儒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一個孕婦在裏面生產,會有那麼多家屬陪在外面,因為大家湊在一起聊幾句,完全可以舒緩緊張焦慮的情緒,也可以讓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剛剛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候在門口,真的是很難受。

許卓然的姐夫最後一個走進來,手裏提着一個大包,看到潘浩儒的神色,他笑了,把大包往潘浩儒手裏一送:“媽給做的小衣服,小被子什麼的。別緊張,她姐當時生的時候,生了8個小時呢!”

“8個小時?”潘浩儒心想,讓我在外面等8個小時,我肯定要衝進去。

接過潘浩儒遞過的煙,許姐夫衝著他笑了又笑:“她姐才逗呢,因為是在自己上班的醫院生的,上上下下都是熟人,剛一喊疼,同事就給她弄了個按摩儀,結果這樣一摩,孩子舒服了,踏實了,不出來了。過了兩小時,她們領導說這可不行,不能在產床上睡覺,佔着地方不生呀,結果又打催產針,這下好了,寶寶不樂意了,折騰呦,整整8個小時,才出來!”

這個傻姐夫的話並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讓潘浩儒更加忐忑不安,他在走廊里踱來踱去,一顆心懸在半空中。

3點一刻,產房內響起一陣特別洪亮的哭聲,站在產房外面的一家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潘浩儒只覺得心跳加快,他熱切地期盼着第二陣哭聲的來臨。

不多時王主任從產房裏走了出來,懷裏抱着一個肉乎乎粉嫩粉嫩的小傢伙:“姐姐先出來的!5斤一兩,在雙胞胎里算是重的,真是千金。”

眾人馬上圍了過去,潘浩儒接過寶寶,仔細凝視着她的小臉,只見她一雙眼睛轉來轉去,嘴角邊還留着口水,樣子可愛極了。

潘浩儒彷彿傻了,只是靜靜地抱着她,不敢親也不敢用手去摸,表情有些僵硬。

“主任,還有一個呢?”許母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面上有些陰晴不定,身子微微發顫。

王主任笑了笑:“別著急,弟弟有點兒麻煩,臍帶繞頸,正在處理!”

“啊?”

什麼叫喜憂參半,福禍相倚,潘浩儒這時才體會的如此真切,懷裏抱着女兒,前一瞬是難以言表的喜歡,而後一秒,又是無邊的恐懼與擔憂。

母嬰病房內,許卓然的床邊,是兩個並排的電子搖籃,兩個寶寶此時都睡得香香的。

許卓然瞪着眼睛,歪着頭,看着她們,潘浩儒在她身邊,一勺一勺慰着參雞湯。

許卓然停了口,幽幽嘆了口氣:“你兒子好小呦,才4斤5兩,而且長得也醜醜的,你看他,小臉通紅,像個紅蘿蔔,以後怎麼找老婆呀?”

“瞎說!”潘浩儒放下手中的碗,又拿紙巾給許卓然擦了擦嘴,“你沒聽過嗎,生出來的時候皮膚髮紅,長大了才白白凈凈的,再說了,他是在裏面憋的,王主任說了,過兩天就好!”

“真的假的?”許卓然努着嘴,睜大眼睛望着他,“那女兒呢,她現在這麼粉白粉白的?以後會不會變黑?”

潘浩儒站在搖籃邊上,彎下腰,伸手輕輕拉了拉他們的小被子,抬眼看着許卓然:“又開始患得患失了,剛剛護士還說,沒見過你這樣的媽媽,孩子剛生出來,就追着醫護人員不停地問孩子是不是健全,還要求馬上給孩子做全面檢查,這樣冷靜、清醒又高度緊張的母親,真是有點兒神經質。”

“啊?她們這麼說我?”許卓然鼓着腮,若有所思。

就在這個時候,其中一個寶寶開始哼哼嘰嘰,就像傳染一樣,另一個寶寶也開始放聲大哭,潘浩儒頓時手足無措,不知先抱哪個好了。

門口有人敲了敲門,兩個月嫂走了進來,一人手裏抱起一個,還給潘浩儒做着示範,該怎麼抱孩子。

其中一個月嫂抱着孩子走到許卓然面前:“試試吧,看看有沒有奶?”

“啊?現在就喂?哪個先來?”許卓然愣住了。

潘浩儒湊了上來:“先喂弟弟吧,他小!”

“切,重男輕女!”許卓然嗔道。

“先喂女兒,她強一些,把奶吸出來,換一邊再喂兒子!”月嫂很權威,口氣嚴肅,不容置疑。

說著伸手幫許卓然解衣服上的扣子。

許卓然立即大窘,看了一眼潘浩儒:“你出去吧!”

“啊?”潘浩儒怔了一下,“我需要迴避嗎?”

“當然了!”許卓然的臉“唰”的一下紅了,“出去,出去!”

潘浩儒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走出房間,輕輕帶好房門,坐在外間接待室的沙發上,把頭靠在靠背上,笑容漸漸浮現在臉上。

裏屋靜悄悄的,過了一會兒,先是聽到許卓然吃痛地喊了一聲:“暈,你輕點兒,咬掉了就沒的吃了,笨丫頭!”

潘浩儒想像着裏面的場景,不由笑了起來。

然而沒過多久,兩個孩子幾乎是同時哭了起來,屋裏亂成一團,潘浩儒立即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推門而入。

原來是女兒沒餵飽,許卓然就強行給她抱走,又想去喂另外一個,可是兒子又找不到要領,吃也吃不到,於是兩個孩子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頓時哭成一團。

“沒事沒事,哭會沒關係的,這初乳必須保證兩個孩子都得吃到!”月嫂極為鎮定,一隻手幫許卓然糾正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式,把小兒子的臉湊到她懷裏,輕輕捏了一下他的嘴,另一隻握住許卓然的胸,稍稍用力,奶頭立即被送入孩子的嘴裏,孩子的小臉憋得通紅,要哭又哭不出來,天性使然,開始用力地吮吸,於是有奶吃的兒子不哭了。

潘浩儒看着另外一個被月嫂抱在懷裏,臉上一片晶瑩,淚水橫流的女兒,心疼得不行。

當兩個孩子都喂完了,靜靜地躺在各自的小床上睡着的時候,他坐在許卓然身邊,用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辛苦了!”

“呵呵,您客氣!”她笑了,臉上是初為人母的喜悅與自豪。

“咱們回去以後,不住紫園,去王府吧!”潘浩儒和聲細氣地跟她商量。

“為什麼?”許卓然有些莫名。

“我怕你的奶水,不夠兩個小傢伙吃的,王府靠近昌平,我在南口農場,定了兩隻奶牛!”潘浩儒緩緩道來,“現在奶粉和牛奶,都是還原奶,裏面添加劑太多,我想……”

“奶牛?”許卓然反應很大,“虧你想的出來?你怎麼不找兩個奶媽?”

“我想來着,可是你有潔癖,肯定不願意寶寶吃別人的奶,而且……”潘浩儒還待解釋。

而許卓然立即打斷了他:“反對,我強烈反對,你買奶牛,讓寶寶喝最直接最純正的牛奶,這是好意。可是同志,你有沒有想過,牛吃什麼?”

“牛?吃草呀!”潘浩儒拉起她的手,笑了。

“你既然知道牛吃的是草,或者是飼料,你能保證草是長在無污染的土地上面嗎?你能保證牛吃的飼料裏面沒有任何添加成分嗎?”許卓然靈動的目光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

潘浩儒聽了,若有所思。

“不能,對不對?親愛的,我知道你寶貝兩個孩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有化學添加劑的牛奶、有污染的食品,其實我們每天都在吸納,都在接受。是有毒素,但是我想,人為什麼是最高級的動物呢,重要的是可以進化。惡劣的生存環境和各種新生的毒素,我們可以適應了,而且我們身體裏還能產生新的抗體,所以沒事。放心好了,兩個寶寶先吃母乳,以後真的要是不夠了,直接喝奶粉,或者喝你定的牛的牛奶,都可以,只是我要提醒你,別太上心了,搞的自己緊張兮兮的!”

許卓然一邊說,一邊伸手拍了拍潘浩儒的臉。

潘浩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兩張熟睡的,可愛的臉,心情大好,豁然開朗起來。

就在此時,天亮了,冬日裏,一個難得的晴天。

微微露臉的冬日陽光透過窗子傾灑進來,室內一派祥和、安寧,顯得格外溫暖。

而她,就像是照亮自己的那束陽光,溫暖、明媚,被幸福的感覺包圍着,這樣真實,這樣甜蜜,這一刻的感動,天長地久。

茶几上的那束耀眼的百合,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純凈的花朵靜靜地綻放,不僅在今天,也將永遠盛開在彼此柔柔的心田裏。

她和他相視一笑,愛與情,盡在不言中。

許卓然悄悄拉起他的手,輕輕覆在自己的臉上,輕輕地摩挲着,感受着他的溫度與全心全意的愛。

時光似流水,雖然雲移花開,浮塵悲歡,事事變幻,然而,對於他們,不管滄海桑田,倆倆相伴,唯有更加相惜。

長相守,情相依,愛永駐。

不要有“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感慨,珍惜你的愛人,珍惜現在,一切自然是美好而幸福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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