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心1
藍忘機似笑非笑地輕輕咬了魏無羨的手指,然後放開,看魏無羨真的有急到上躥下跳一樣,嘴角漾開一抹淺笑,拉着魏無羨的手走到已經完全閉合的石門前,對他說:“你試試去推推門。”
“這都推得開的話,那還算什麼機關啊!”魏無羨嗤之以鼻,轉頭看藍忘機帶着笑意的臉龐,所有的焦急都忽然間消失了,雖說並不相信這石門推得開,但仍舊依藍忘機之言,伸出一手去推。
果然這門不是用來推開的。魏無羨的手接觸到石門的瞬間,感覺到的是冰冷堅硬的石壁,但只一瞬,所有的阻力的都消失了,他的手輕易穿進了看似堅硬的石門,像沒入虛空中一樣,不冷不熱,無拘無束,盡可隨意動作。
“咦?”魏無羨驚訝出聲,手臂沒入石門的部分,完全看不見了,而山洞外的藤蔓仍舊清晰地顯現在琉璃狀的厚重石門之後。他將手抽回細看,完好無損。魏無羨玩心大起,將手在石門裏穿進穿出,又伸出另一隻手一併穿進石門裏去,整個石門對他來說,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樣,但是自己穿進石門的部分,也像憑空消失了似的。
藍忘機輕聲道:“你試着走過去。”魏無羨未等他話音落地,已經伸直雙手,完全沒入石門,跟着身體也穿進去,轉瞬就消失在藍忘機面前。
眼前幾步之遙全是藤蘿的枝葉,魏無羨只覺得自己步入了一個通道,四周是透明的虛無,他幾步急跨出去,伸手撥開擋在面前的綠色枝葉,驚覺自己已經走出了山洞。回頭一看,夾雜着斑駁苔蘚的深灰色石頭峭壁,差點撞破了鼻子。
石門已經完全與山壁合而為一,連一絲縫隙都沒有,而藍忘機卻沒有出來。魏無羨大急,心想自己沒有通行玉令,藍忘機人和劍還有通行玉令都在山洞裏,怎麼打開石門?心急火燎之際,自然地伸手去推石壁,幾乎使了全力,卻不料一個踉蹌,整個人撲了個空,又陡然穿過石壁,撲入一個帶着幽香的懷抱。
藍忘機穩穩地托住他,並不驚詫,眼角還帶着點戲謔的笑意,低聲說道:“小心。”魏無羨佯裝摔得厲害,賴在他懷裏不起來,說道:“二哥哥,我被你害慘了!都不事先告訴我一聲!”藍忘機直視他內心的眼神輕輕一掃,將他扶起來,說道:“你根本沒有問我。”
魏無羨“哎呦哎呦”假意呼痛,哼了幾聲,藍忘機在他背上輕撫,讓他順氣,三分好笑,三分寵溺,更有三分無奈。魏無羨無賴耍完,說道:“我倒是可以隨意進出,那你呢?要不要也滴上一滴血?”
藍忘機道:“石門認主,只認一人。如果要更換新主人,必須用藍氏嫡系子弟的通行玉令在外面重新打開石門,進入洞內再滴血封印才行。”魏無羨聞言思索了一下,問道:“那方才我出去了,你還在裏面,你怎麼出來呢?”
“只能等你接我出去。”藍忘機看着魏無羨,誠實地說道。“我身上沒有你的血液,石門感受不到你的存在,我就無法出去。”
魏無羨恍若領悟,說道:“那麼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假如我要軟禁你,只需要將你騙進來,趁你不注意自己溜走,你就被困在這裏,永遠出不去了?”
藍忘機眼睫扇動,點頭道:“是。”魏無羨笑道:“你就一點不擔心?”藍忘機回問:“為何要擔心?”魏無羨飛快地颳了一下藍忘機的鼻子,滿臉壞笑,道:“你明知道我不會的,所以才一點都不擔心。”哈哈一笑,拉了藍忘機的手,往山洞深處走去,一邊左顧右盼,到處張望。
這山洞與其說是洞,不如說是石室。洞內岩體大部分呈玉白色,隱隱有微弱的閃光,像是石英石為主。原本山洞裏自然形成的尖角、凸起,被仔細地鑿平,甚至還打磨過一遍,整個山洞被鑿成近乎四方的空間,長寬各有三丈許,高約二丈,甚為寬敞。
靠近洞口的右側,有一處凹陷進去的方形小室,魏無羨走近一看,地面竟然是一汪約一尺深的清水池子,靠近石壁鑿成,裏面的清水就是從石壁沁出,不盈不虛,細看就會發現,一道細細的凹槽將水池的水引向旁邊的一個隱蔽的石洞,從洞中流出。石洞裏漆黑一團,深不見底,隱隱有轟隆的水聲從地底傳來,應該就是這山間地下水的主要通道。
石室最內側有一張石榻,看樣子也是用一方整塊的石料鑿成。石榻旁邊,有石桌、石凳,俱是清爽的玉白顏色,倘若放上日常的用品,榻上再鋪起枕頭被褥,這裏簡直就是一間上好的屋子。
魏無羨嘆道:“我也曾經住過山洞,和這裏比起來,簡直就是豬窩。”走過去坐在石凳上,這才發現,旁邊的石榻並不是石英石鑿成,而是一整塊白色和田玉打磨成的,溫潤流光,觸手生溫,難得的是巨大如斯,卻色澤如一,毫無雜質。“了不得,這塊玉石的質地……和氏璧也不過如此了!”魏無羨雙手在玉榻之上流連,感嘆不已。
這時藍忘機走過來,坐在另一張石凳之上,看着魏無羨雙眼放光地不住細看,遂徐徐說道:“這玉榻有生肌防腐、療傷靜心、提升修為的功效。”
魏無羨眼光一閃,說道:“難怪傳言道,姑蘇藍氏三代家主是藍家修為最高的一任家主,有這玉榻助力,想來確實大有裨益。”轉念一想,自己能夠在此休眠,不知道這玉榻是否對肉身穩固有奇效,也只能試了之後才見分曉。
魏無羨喜滋滋地回頭對藍忘機道:“真是多謝澤蕪君了!我思量着在這裏,就算不能助我穩固肉身,也能夠保全這殘軀不朽。”說罷起身一躍,跳到玉榻之上,側身躺下,頓時感到一股平和至極的氣息從丹田之處升起,緩緩向四肢百骸游去,像極了從藍忘機那裏借來的靈力。
閉目感受了一陣,果然全身極為舒泰,魏無羨睜開眼睛,如同黑曜石一樣的眸子裏閃爍着一派驚喜,對藍忘機說道:“真是太舒服了!我今天就想住這裏不走啦!”
藍忘機眉頭略挑,頓了一下,道:“兄長還在等我回去,今日與周主薄周旋之後,勢必要商議清談會的事。”
其實魏無羨也只是順口說說,他一向無拘無束慣了,對新奇的東西都想嘗試,倒不是真的想住下來。再說,不久之後就有足足十個月的休眠,在這裏骨頭都會睡軟。聽了藍忘機的話,一個翻身就下了榻,說道:“那就走罷。”
等到藍忘機也站起身來,兩人一同往洞外走去,魏無羨突然問道:“藍氏三代家主閉關時是一個人嗎?”藍忘機不解其意,側首看了他一眼,答道:“閉關是為修鍊,自然是一人。你為何有此問?”
魏無羨笑道:“我也就隨便問問。我是看到洞裏有兩張石凳,石面光可鑒人,像是長時間有人坐的樣子。而且……”以手托腮,似乎在思量該不該說。
藍忘機停下腳步,轉身面對魏無羨,微微挑起眉尖,意欲詢問,卻未開口,魏無羨展顏一笑,說道:“而且……這玉榻一個人的話,也未免太寬大了些。”聞言藍忘機的眉尖挑得更高了,不由自主睜大了眼睛,好像大受打擊。
“算啦!我胡亂猜的。走吧,走吧。”魏無羨見藍忘機似乎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自己剛才的推論,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只得推着他往前走。
誰知藍忘機一本正經地說道:“三代家主閉關修鍊,藍氏族志並未記載有無共同修鍊之人。但凡修仙,通常閉關都是一人,從未聽說過有例外。”可是魏無羨的疑惑也並非空穴來風,很有幾分道理。於是藍忘機就在“姑蘇藍氏第三代家主藍翼,在閉關的洞府里可能藏了個人”這個顯而易見的假設里,被震驚得凌亂在風中。
這話魏無羨沒有搭腔,無論怎麼答,都繞不過讓人十分震驚的猜測。他害怕藍忘機心目中姑蘇藍氏全族一貫固有的雅正印象因此崩塌,特別是對先祖,恐怕從來沒有過揣測。萬一藍忘機承受不住這種顛覆式的假設,豈不是罪過?
“好藍湛,別想太多,說不定就是你先祖和自己的夫君一同閉關而已,這個又不必寫進族志里去。”魏無羨想到一個自認為很合理的理由,邊走邊說。
哪知藍忘機的眉尖剛剛才回到原位,眉頭卻皺起來了,說道:“三代家主終身未嫁,也無後人。四代家主是她親哥哥的長子。”
這下輪到魏無羨睜大眼睛了,沒想到有些事情是越想迴避,越跳出來,看來今日藍忘機是避免不了一陣胡思亂想、各種揣測了。魏無羨有點後悔多嘴,默默地並肩走到前面,伸手去觸碰琉璃石門。
石門將他的左手到小臂吞沒,魏無羨又向前走了兩步,牽着忘機的左手,一同往石門內送。果不其然,有他在,藍忘機的手也被石門所接受。跟着他們的身體一起進入了石門中間,朝着陽光正明媚的洞外走去。
等到穿過那些翠綠的,或濃烈或纖淡的藤蘿枝葉,魏無羨回頭看着什麼破綻都沒有的石壁,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遂問藍忘機:“藍湛,要是在穿過石門中間的時候,我扔下你跑了,而你只走過了一半,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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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猜到後續,有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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