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馬尾登船
昨晚的槍聲果然驚動了街坊四鄰，但因時值三更半夜又不知就裏，沒人敢出來。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但這事就像一塊石頭堵在心頭，聽到聲音的人沒一個再睡得着，都在尋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匪徒進城了還是兵變了。
天一亮，街坊鄰居紛紛聚攏到同福客棧，七嘴八舌一問究竟。
“老鄭，昨天你家咋有槍聲？發生了什麼事？”
店主老鄭吃了好處，哪裏會承認，連連搖頭：“你發癔症了吧，我家哪有槍聲？”
“怎麼沒有，大夥可都聽見了。你瞧，大夥都說聽見了。”
老鄭噤聲道：“這話可不能亂說，朝廷有明令，禁止私藏火器。我有幾個腦袋敢藏槍放槍？沒有就是沒有，大家可別亂傳，當心官府聽到要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咱都做了一輩子的街坊了，我是啥人你們還不清楚？啥事也沒有都散了吧，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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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就這樣沉下水面，魏東亭也安穩的在三山堂住下來。今天下午，從巴達維亞派來的荷蘭軍艦就要在馬尾港靠岸。為了事先協調，魏東亭、南懷仁和麻五哥坐到一起計議。
魏東亭首先道：“五哥，你打算如何去台灣？”
麻五哥看看南懷仁道：“趁夜色乘小船先到金門，再從金門換乘水師船舶到台灣。”
魏東亭直言道：“若是乘坐荷蘭軍艦去台灣如何？”
“這個不妥，數年前延平王剛和荷蘭打過一仗，要是坐荷蘭船難保明軍不開炮射擊。就算明軍不炮擊，荷蘭人也不一定願意幫忙。”麻五哥否定道。
魏東亭笑道：“南先生已經協調好了荷蘭船，荷蘭一方不會有什麼問題。現在關鍵就是台灣守軍一方，他們能允許荷蘭軍艦靠近么？”
麻五哥又一次看向南懷仁，露出“一家人”的表情道：“若是坐荷蘭大艦軍船，碰上清廷的巡邏船隻也不用怕，安全就有了保證。只是夷船來華，清廷官府肯定會派人監視，戒備森嚴，咱們怎樣登船呢？”
魏東亭與麻五哥附耳低言一番，麻五哥擊掌贊道：“可行！咱們可以直接坐至澎湖近海，然後用舢板登陸，再換乘明軍軍艦。哎呀，這樣一來少了很多麻煩，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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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未時，一群兵丁護衛一乘轎子來到三山堂。內中走下一個七品小官朝迎上來的南懷仁道：“時辰已到，爾等作速離開。”
南懷仁做出一副不舍的樣子道：“好，這就走。”說完，招呼同伴收拾行裝安排車馬。
一切停當，人馬在教堂門口列隊待發，那官員剛哈下腰要進轎子，又回過頭來指着苦力打扮的魏東亭幾人問：“這幾個人是做什麼的？”
南懷仁過來道：“這是雇的工人，負責搬運行李的。”
那名官員點點頭鑽進轎子，催促人馬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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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港口，巨大的荷蘭軍艦已等在那裏，一群留着辮子的中國搬運工正往船上運淡水糧食。
這艘荷蘭戰船是三桅三層的大型軍艦，下兩層都開有一排小窗，小窗里是一尊尊的火炮，整艘船的火炮數量達40門以上。當然，現在這些小窗都是關着的。
這艘船還有另一個特點，那就是船體的最寬處在中部靠前，典型的仿魚。傳統的中國帆船最寬處則是在中部靠後，仿水鳥，比歐洲帆船高明。
離港口還有數里時，各個路口就已佈滿了崗哨，對過往行人嚴加盤查。到了馬尾港，這的警衛更是多如牛毛，氣氛肅殺程度不亞於兩軍接戰。淡水糧食在裝船之前都要被兵丁一一檢查，以防藏人或是夾帶物品。
南懷仁等傳教士的人身和行李更是裡外檢查了好幾遍，就連那些寫滿鳥文的《聖經》等書籍也被一頁頁翻看，以防天朝的金葉子被**境。
這次陪着魏東亭去台灣的除了穆子煦三人之外，就只有一個麻五哥。麻五哥的手下則在他們到三山堂的當天晚上就各自分散，繼續原來的工作各司其責。
檢查完畢，暫時客串苦力的魏東亭五人開始往船上搬運行李。行李一送上甲板，就被光膀子的荷蘭水手接過抬進艙里。
這時南懷仁走上來，和一個穿紅袍的神甫熱烈擁抱，唧唧哇哇地說一陣鳥語。剛才還繃著臉的神甫立刻笑着向魏東亭致意。
南懷仁介紹道：“這位就是巴達維亞的耶穌會主教帕德羅先生，我的好友。現在，你們跟着他去船艙，剩下的工作我來做。”
南懷仁的工作做的不錯嘛，連巴達維亞的頭號神甫都出馬了。歷史上的南懷仁殫精竭慮為清廷服務，而現在的南懷仁則在為中國，或者說是為魏東亭服務。歷史的航向已經扭轉了。
進到昏暗的船艙，魏東亭差點沒吐出來，這裏的空氣糟糕到了極點，霉味、騷味和臭味互相間雜，熱情地鑽入每一個人的鼻孔。不過這倒讓魏東亭有了一種蛟龍入海的感覺。
在帕德羅不知所云的介紹下，魏東亭又是哼哈又是點頭地參觀了火炮，來自歐洲的、代表着最先進技術的火炮。
也許是出於展示和平的目的，甲板上的火炮全被蒙上了帆布。就算不蒙，在那麼多雙高度緊張的清廷爪牙的眼睛注視下，他也不可能仔細觀看。
南懷仁回到地面，向負責的清廷官員灌起了**湯：“天朝地大物博、無奇不有，禮儀之邦、風華絕代，而歐羅巴乃是不識禮教的荒蠻之地，今日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次踏上天朝神聖之土。生不能為大清人真是一大憾事。”
那個五品官老實不客氣地道：“回去之後切記好好做人，給你們那些夷人豎個榜樣，身體力行讓他們也沾些天朝恩澤，知我禮儀之邦之博大精深，莫辜負了在我大清這段時間受到的教化。更不能生歹心，膽敢犯我天朝疆界，否則定要爾等葬身魚腹。”
南懷仁表面應承，心中道：“還真敢吹！在陸地上我們的軍隊可能打不過你們騎兵，可是在海上，你們這船小炮鈍細胳膊嫩腿兒還真不是我們粗胳膊大拳頭的對手。自大、自滿、驕傲，有你們後悔的時候！”
五品官又道：“不是瞧不起你們，你們夷人就愛鑽營奇淫巧計，整天搞些八音盒自鳴鐘，把這個當事業。可是這些能治國平天下？不能！治國還要靠孔孟之道。你們這些奇淫巧計只能讓爾等玩物喪志，於國於民有百害而無一利。長此以往，你們肯定大大落後於我，終究脫不了一個‘夷’字。”
南懷仁恭維道：“大人博學多才出口成章，一語道出歐羅巴多年之積弊，聞之有如醍醐灌頂，讓我輩望之不及自嘆不如。這次小人西歸特意帶了幾本天朝絕學，回去之後一定認真研讀，多多向大清學習，爭取早日識禮儀懂教化。”
安文思幾個聞言也立刻打躬作揖翹大拇指地奉承。
五品官洋洋自得，拍着南懷仁肩膀道：“不錯嘛你，沒有枉費在大清的這些時間。回去好好學，將來也能成個氣候。”
“是是是，一定謹遵大人教誨。”
“別光顧着自己學，還要授業於周圍的人，於汝國汝民都有莫大好處！”五品官說完哈哈大笑。
南懷仁瞧着火候到了，船上也開始張帆，遂告辭道：“小人奉皇命西歸，現在都已妥當，就不久留了，這就告辭。大人辛苦了這半日，也請早些回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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