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三山堂
麻五哥這馬一落下，立刻和車炮合力把魏東亭的老將逼死。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魏東亭看看棋局，看看麻五哥，滿目疑惑。
麻五哥通過偷梁換柱才贏了一局，但迎着魏東亭詢問的目光毫不膽怯，拍板定音道：“承讓承讓。”
“哥哥棋藝高超，小弟甘拜下風。”魏東亭笑着說完，正色道，“此地不宜久留，哥哥可知哪有天主教堂？”
“聚英坊巷尾有座三山堂，那是處天主教堂。”
“好，就去那裏。還有，把黃天霸也帶上。”
安排妥當，給了店主五十兩封口費兼帶十幾匹好馬，魏東亭四兄弟和麻五哥一行人取道往三山堂而來。
以魏東亭的判斷，受官府監視的南懷仁來到福州肯定會住進天主教堂，因為這是最好的避是非之所。
魏東亭一行一路步行，穿街走巷來到三山堂，也不叫門直接越牆而過。摸到二樓神甫卧室，把幾個吹着鼻涕泡打呼嚕的神甫一一叫醒，南懷仁果在其中。
看見魏東亭，南懷仁惺忪的睡眼立刻睜得老大，又以為在做夢，趕緊揉揉，確信看到的是真人無疑，這才道：“可把兄弟盼來了。”
魏東亭笑道：“讓哥哥久等了，小弟慚愧之至。”
南懷仁開解道：“哪裏，咱也是剛到，就是擔心兄弟。賢弟這一路上可受苦了。”
“多虧了這位哥哥照顧，也沒受啥罪。對了，我給哥哥介紹一下，這位是比利時人南懷仁南先生；這位是麻五哥。”
等兩人見了禮，魏東亭又道：“怎麼全是熟人，這座教堂以前沒有神甫？”
南懷仁嘆息道：“已經被驅逐了。本來這座教堂也是要拆的，因我們沒合適的地方住，就暫時留了下來。官府什麼都不管，吃喝都要自己解決。”
看着南懷仁的菜色雙頰，魏東亭安慰道：“一切都會有的，一切都會好的。”
南懷仁無奈地一笑，指着地上的麻袋道：“這裏裝的啥，是吃的嗎？”
南懷仁話一出口，另外三個神甫頓時來了精神，爭先恐後地奔來解開麻袋。待看到裏面裝着一個不中吃也不中看的男人時，又紛紛掃興地撒開手。
魏東亭指着黃天霸道：“這是剛抓獲的一個清廷爪牙。”
南懷仁點點頭，張羅道：“別站着了，都去休息會吧，看你們一個個一臉倦容。賢弟，來我房間有話對你說。”
南懷仁掩上門直接問道：“那個麻五哥可靠么？”
“可靠，絕對可靠。”魏東亭覺得麻五哥的身份還是不對他提起的好。
南懷仁遞來一杯白開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說了。按照約定，軍艦後天到。”
“後天，能不能明天就走？”
“這恐怕不行，往巴達維亞送一封信不是說話這麼簡單的。怎麼，有什麼變故？”
古代通信可真是不發達，這會要有電報機該多好。魏東亭拍拍大腿道：“實不相瞞，方才在客棧里為了抓那個爪牙開了槍，雖然店主的嘴封上了，但還是擔心被別的人聽見報到官府，官府派人搜索。”
“是啊，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一點差錯都出不得。只要能離開這裏，那就是蛟龍回到大海，野狼重歸山林，清廷就不能奈你我何了。”
魏東亭點頭道：“也罷，後天就後天，只要咱們行事小心，官府要找出咱也不是那麼容易。”
這時，南懷仁的肚子一陣咕咕叫。魏東亭拿過隨身帶的包裹道：“這裏有些乾糧，兄長先吃些墊墊。”
看着狼吞虎咽的南懷仁，魏東亭滿含歉意地道：“都是愚弟連累了兄長，讓兄長受苦了。”
南懷仁奇道：“何來此言？”
“要是愚弟不搞太大的動作，也不會招致滿清貴族的反對，至少哥哥可以仕途亨通，生活無憂。”
南懷仁哈哈笑道：“兄弟你想的太天真了，你以為那樣滿清貴族就會放過我？豈不聞康熙三年（1664年）發生的一件事？”
“愚弟孤陋寡聞，還真沒聽說過。”
“康熙三年，湯先生制出一部曆法，往下推算了二百年。這已經很不容易了，但清廷四大輔臣卻以詛咒天朝國祚為由讓楊光先上折誣告，繼而對整個天主教會進行迫害。可憐年事已高的湯先生身患重病，還要身披重枷受牢獄之災。雖然湯先生免除一死，但所有從事西學的漢人全被砍頭，西洋傳教士全被流放。我也在其中。”
南懷仁長嘆一聲道：“雖然康熙多方營救，但那也只是藉機打擊鰲拜。現在鰲拜已除，康熙皇權不再受到直接的威脅，焉知他不會像鰲拜等輔臣一樣為了禁錮人心而對天主教會大肆殺戮？賢弟只不過是讓這個矛盾提前爆發出來，同樣，也救了我會許多神甫的性命。愚兄這裏謝謝了。”
一個洋人在局中都能看到這一點，把滿清的用心分析得透徹，可局外的後世竟還有學者吹說文字獄能加強民族團結、穩定社會，真不知他們是何居心。
南懷仁順順氣，接着道：“這座三山堂就是明人修建的，南明永曆皇帝曾下旨允許自由傳教。比之漢人，滿人心胸實在狹窄。”
魏東亭嘆息道：“他們這樣做雖然保住了清國江山，卻毀掉了中國的未來。歷史為什麼讓孝庄、皇太極生在滿人家，又為什麼讓吳三桂、洪承疇生在漢家！”
南懷仁試探地道：“用中國的話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強盛之後就是衰落。一個國家要是長盛不衰，又怎能造出些挽狂瀾於即倒的英雄？咱們反清若不能成功，這個東方強國勢必要衰落，而且會受到歐洲各國的欺凌。”
魏東亭冷笑道：“現在歐洲各國實力不足，同時忌憚中國耀眼的外衣，沒人敢上門挑釁。這既是歷史對中國的愛贈，同時也是我等一次機會。我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讓我的祖國重新豎威於世界！反清一定要成功，而且只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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