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送我回家

第九回 送我回家

今天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出門,又喝了酒在街上信馬由韁的胡逛一氣,此時他已不知自己身處何地了。

魏東亭看了一下西天,金烏西墜,暮色蒼茫,此時他覺得自己像無根的浮萍,不知家在哪裏。他剛想向一個從身邊走過的挑着擔子的貨郎問路,轉念一想又只得作罷,就算貨郎能告訴自己該怎麼走,但這裏的每一條街、每個衚衕都不熟悉,恐怕會越走越迷。

無奈,他只得再次把目光投向那條狗,但那條狗卻像避瘟神似的搖搖尾巴,一溜煙的跑了,留給他一個一搖三擺的**。魏東亭不禁有些羨慕起狗來,至少它永遠不會迷路。

看來只有原路返回,讓茶館的楊老頭把自己送回家了,不看僧面不看佛面,看在我替他挨打的份上,他也該幫我一把。再說現在茶館也不會有生意了,他走這一遭不會有什麼損失的,就算權當報恩,也能落個兩不虧欠。

魏東亭思量妥當,打氣似的點點頭,抬腳走了回去。他本就只走出了百多米,拐回去也就一霎時的功夫。

正在收拾東西的雪兒見他回來,驚喜地道:“恩公,你怎麼又回來了?呸呸,你瞧我這嘴,哪能對恩公這樣說話。恩公快請坐。”

魏東亭舔了下嘴唇,尷尬地道:“我······我迷······迷路了,回不了家了,想請楊大爺送我回去。”

得,雪兒該更加的不相信我了。魏東亭正在心裏嘆氣,卻聽雪兒“咭”的一笑,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看把你羞得。恩公等下,我去喚爹爹出來。”說完,轉身向後院走去。

“你不是男人,也沒嫁作人婦,當然不知道面子的重要。”魏東亭看着雪兒的背影嘀咕。

“呀呀,”楊老頭掀開帘子走了出來,擦着手道,“恩公家住哪裏,可還記得?”

“我只知道在虎坊橋東第三家,路途不記得了。我前幾日大病了一場······”

“病好后所有的記憶都丟了。”雪兒板着俏臉,卻眉眼含笑地道,“那恩公今日怎麼出來的?”

此時屋裏雖暗,卻沒有點燈,雪兒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模糊,但那甜膩的聲音卻如拂過琴弦的清風一般,撩得魏東亭心兒一陣陣的顫鳴。他連忙集中精神答道:“今天上午我是坐轎子去宮裏當差的,出了宮就在街上閑逛,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這裏。對了,這裏是哪?”

“外城爛面衚衕,離菜市口不遠。”楊老頭說道,“雪兒你看好家,我送恩公回去,馬上就回來。恩公,請。”

“等等。”雪兒叫道,她走到魏東亭跟前,把幾枚銅錢塞到他手中,柔聲道:“恩公,這個錢我不能收。”

魏東亭再次聞到了雪兒身上那種傳說中的香味,六神已是遨遊於九天之外了,他吃吃地道:“給你們添了那麼多麻煩,這個錢一定要收。”

雪兒“格格”笑道:“恩公真有意思,明明是我們給你添了麻煩,要是再收了這個錢,那我豈不是不仁不義之人了。”

民風淳樸啊,這足以讓後世那些受人之恩,反過來還要訛人的傢伙汗顏了!這麼淳樸的百姓,不能再讓他們受欺凌了!魏東亭激動地道:“楊姑娘真是高風亮節,魏東亭佩服之至,請受我一拜。”

“別,別。”雪兒趕忙攔住他道,“恩公快別這樣,折殺小女子了。只要恩公以後常來照顧小店生意就行了。”說完這番話,雪兒的臉一下紅到了耳根,她也不知是怎麼了,只覺心跳如鹿撞,一雙小手不安地握在一起。

“忘了一件大事。”魏東亭一驚一乍地道,“我的身份你們可別跟任何人說,任何人問起都不要說。”

魏東亭突然想起了鰲拜,他一心想要除掉自己,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和楊家父女的關係,恐他藉機生事,找他們父女的麻煩,所以趕緊囑咐。雪兒當然不明就裏,問道:“為什麼啊?”

魏東亭當然不想讓政治上的鬥爭打破楊家父女的平靜生活,於是搪塞道:“我有仇家,若是讓他們知道了我們的關係,恐他們會來找你們麻煩。”見父女倆面漏異色,他又補充道:“肯定不是胡二狗的哥哥,是要比他大上不知許多的人物。具體是誰你就不要問了,只要不對人說起就行。”說完,魏東亭走了出去。

“等等。”雪兒喊了聲,忙追出來對楊老頭道,“爹爹,既然恩公有仇家,就讓我護送他回去吧,好歹我也會些武功,遇上壞人也不至手足無措。”

楊老頭當然是一百個不願意,他怎能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去送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甚至連他身份都不清楚的傢伙回家,眼看天就要黑了,要是出點意外,自己可怎麼向死去的老伴兒交代?萬一這傢伙是個歹人,那不就等同於往狗嘴裏送肉了。於是他搖搖頭道:“這······”

魏東亭也深感詫異,要知道這種情況在後世也只能在書中見到,更別提這個“男女有別”觀念甚嚴的現實世界了。他見楊老頭面漏難色,忙幫腔道:“楊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畢竟男女有別,多有不便,還是讓楊大爺送我回去吧。”

“是啊,是啊。”楊老頭附和道,“爹一定把恩公一根汗毛都不少的送回家,你就放心吧。”

可這小姑娘打定了注意,哪還能改得動?她氣定神閑地道:“恩公,就讓小女子送你吧。”說完已走到前面領路了,魏東亭無法,只得朝楊老頭一揖,追了上來。楊老頭也知女兒脾氣,只得囑咐一聲回到店中。

“楊姑娘,你對那一帶很熟嗎,虎坊橋那一帶?”魏東亭說完側頭一看,發現雪兒不在身旁。

“還行,我姥姥家就是那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魏東亭停下腳步轉過身,好笑地道:“哪有你這樣送人的,讓不認路的走在前面,你就不怕我把你也領丟了?”

雪兒“啊”了一聲,趕緊道:“不要緊的,該拐彎兒的時候我告訴你。”

“並排走吧,這樣說話也方便。總不能我們說一句話就停一下吧,那樣天明我也到不了家。”

“可是,女人是不可以和男人······”

雖然她沒說完,魏東亭也明白她的意思:女人不但不能和男人並排走路,更不能走在男人前面,只能跟在後面,否則就有失婦德。

魏東亭大忿,心道:“這‘程朱理學’還真是‘存天理’、‘滅人慾’,這麼有失平等的東西都能想的出來。”他上前一步,一把抓着雪兒的玉手,邊拉着她走邊說:“我不是那些老夫子,沒那麼多講究,並排走。”

雪兒被他這麼一抓,頓時覺得有股又酥又麻的感覺從手上沖向大腦,擴向全身,不禁顫了下。這種奇異的感覺讓她心兒收緊的同時又感到一絲快意,身子在一緊一松當中產生了無限的快樂,竟和夢中的感覺那般相似。一想起夢中的情景,她不由羞紅了臉,低垂着眼帘一步一步地走着。

但是旋即,馬上,很快,從小受的教育又佔領了她思想的制高點。她羞急地抽回右手,緊緊地攥在另一隻手中,嘴唇翕動着說不出一句話,胸膛在快速的起伏。

魏東亭被她這一舉動搞得莫名其妙,但再一看雪兒的神色,他明白自己闖禍了。這個禍輕則讓雪兒自斬右手,終身殘疾;重則投井上吊,香消玉損。

想到這,魏東亭的額頭沁出了冷汗,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楊······我······唉,我不是······”

“恩公,”雪兒平靜地道,“你從前面那個路口向南轉,一直走,過了橋,轉過葦子衚衕,再向前走兩里路就能找到你家了。”說完轉身就走。

魏東亭恐她尋短見,急切地問道:“楊姑娘,你去哪裏?”

雪兒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道:“去哪裏?回家!路都給你指明白了,你還有甚麼事?”

“你,你回家做甚麼?”魏東亭依然不放心,追問道。

雪兒轉回身,惱怒地望着他,厲聲道:“晚上當然要回家,至於回家做甚麼幹嘛要對你說?白痴。”

魏東亭兩步跳到她跟前,感到在她光潔如冰的臉上正有兩顆水做的晶瑩順頰滾落,不由一陣慚愧,抿抿嘴唇道:“方才我並不是故意的,我自小習武,不知那麼多禮數,若有冒犯還望姑娘見諒。”說著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把着雪兒的肩膀安慰她,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雙手在離她肩頭五寸的地方停住,一握一松,不知如何料理。

雪兒初見他說的真誠,就差聲淚俱下了,心裏也是一軟,后又見他張牙舞爪想要再行非禮,一顆軟了的心兒立刻又燃燒起來,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右手上,只見她右手緊攥,對着魏東亭的臉頰就是一拳。

雖說她是女孩家,但因習過武,又值怒氣衝天,這一拳打下去也夠魏東亭喝一壺的了。魏東亭受了這一拳,頭向後扭去,緊跟着帶動身子脫離地面,在空中玩了個180度的轉體,結結實實摔了個嘴啃泥。

魏東亭趴將起來,左手捂了腮幫子,兩眼放出“是我不好”的光,心痛地道:“楊姑娘的手一定很疼。根據物理學上受力與施力的關係,你的手承受了和我挨的等量的力,加之我臉上脂肪較少,實際上就是打在骨頭上,所以你的手一定很疼。下次再打,我建議你打肚子,肚子上肉厚且沒有骨頭,這樣你的手就不會疼了。”

雪兒疑惑地望着他,心道:“這傢伙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說些什麼?打他一次還不夠,還讓下次打他肚子。難道他真是屬猴的,一會兒不打就皮癢難耐?不過,我的手還真疼啊。他為什麼關心我疼不疼呢?難道他······”

雪兒想起了剛才的感覺,不由玉顏一紅,心裏也紛亂起來,再看到魏東亭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她心中一軟,脫口道:“很疼嗎?”

魏東亭心中竊喜:看來這招不單在後世管用,現在也一樣適用嘛。嘿嘿,這叫先動之以情再化敵為友。女人,終究是女人,心就是軟!

於是他更加可憐地道:“不單肉痛,心還痛。”

“啊,心痛?”雪兒吃驚地道,“我不記得有打你心啊?還有,我練的是外加拳法不是內功,也就皮肉痛一下,怎麼會有內傷呢?”

這小姑娘還真是個武俠迷!魏東亭搖搖頭,嘆息道:“不是打痛的,而是你不聽我解釋,還誤解我的意思,故而心痛。”

雪兒一臉抱歉,朝他一禮道:“我向你道歉,再給你個解釋的機會,這總可以了吧?不過你得告訴我,方才你張牙舞爪的那叫甚麼武功。”

“那哪是什麼武功啊!不是給你說了嗎,我根本不會武功。”魏東亭邊走邊說,“喂,還不趕緊跟上來?我現在可是有傷在身啊,急需像你這樣的俠女保護。嗯,那不叫武功,是······呵呵,是英吉利的一種習慣。在他們那裏,當男人被女人誤解,而又必須解釋的時候,就會採用這樣一種方式:男人用手扶着女人的肩膀慢慢解釋,女人也要耐心的聽完。”魏東亭說著,照着空氣比劃了下解釋的情形,接著說:“哪知你非但不聽,還打我。還有,我剛才抓你······呵呵,那也是英吉利的習俗。在英吉利,男人是可以抓着女人的·····走路的。所以,你別往心裏去。”

雪兒羞紅了臉,岔開話題道:“恩公,下午你說的那段英語聽起來很有學問啊,你對英吉利很了解嗎?”

“了解有一點,學問稱不上。”魏東亭語重心長地道,“聽起來有學問是因為你不懂,當你學會了英語你就會覺得它並不怎麼有意思,世界上最奇妙的語言還是漢語。”

“啊?”雪兒難以置信地道,“恩公,你別開玩笑了,我天天說漢語,也沒覺得它哪點奇妙啊。”

“正是因為你每天都在說漢語,你才察覺不出她的奇妙。外國的月亮不比中國的圓,但是,漢語卻要比他們的語言好上千百倍。人們不常說嗎,得到的永遠是不好的,得不到的永遠是好的。”

“從沒聽說過。”

“······”

魏東亭和雪兒一問一答、東拉西扯間已過了葦子衚衕,雪兒向魏東亭告辭道:“恩公,前面不遠就是你家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告辭。”

“唉,楊姑娘,天這麼晚了,你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你送我回去?”雪兒有點奇怪,輕輕地道,“你又不認識路,不還得我把你送回來啊。那會兒天更晚了,你再把我送回去,然後我再把你送回來,這樣天亮你也回不了家。”

“不礙事的,路我已記熟了。我屬狗的,記路快。”

雪兒撇嘴道:“不知剛才誰說屬猴的,這會又屬狗了,變這麼快,讓人家都沒法相信你了。”說完轉過身去。

魏東亭忙繞到她面前,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我屬什麼的。不過,路我真的記熟了。這麼晚了,要是碰上壞人,你一個女孩家怎麼辦啊。還是讓我送你吧,他們看到我的打扮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不要。”雪兒嬌嗔道,“你又不會武功,要真的碰上壞人,我既要對付他們又要操心你,那豈不是很不方便。”

“我是不會武功,但我會挨打啊。我可以抱着他們的腿,用後背抗擊他們的拳頭,好讓你有時間逃跑。”魏東亭拍拍胸脯,接着道,“我很抗打的,我曾經被五個人圍毆,但我一天醫院都沒住,我抗打。”

“醫院?”

“嗯······以後再跟你解釋。現在就讓我送你回家,做你的盾牌。”魏東亭換做一副公鴨嗓接着道,“格格,您請,小魏子侍候着吶······”

唉,這個想讓清朝走向世界、改變歷史的“英雄好漢”在這個女孩面前真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服帖啊。現在又涎着臉充當她的私人保鏢了,還自稱是“挨打型”的,就不怕被宮裏的侍衛朋友知道笑掉大牙。常言道“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他這個非英雄呢。唉,女媧對女人可真是情有獨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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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清從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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