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寧州(二)

風雪寧州(二)

擂鼓為樂,舞劍助興。將士們團團圍坐,以湯代酒慶賀元日。

李啟暄同白子鴻坐在一起,借取暖為由貼靠的緊。白子鴻將湯中的羊肉全挑到了李啟暄碗中,自己飲着羊肉湯同兄嫂說起這一路的所見所聞。提及攸州安南營時,白子鸞笑着與兩人抱怨起那黑面將軍來。

“這個清持,一句趕着上任就把我的請柬給推了,那天接親本來他也該到的。”

白子鴻輕嘆一聲,挑開話頭說起別的。畢竟有些情意,知也不得,不知也不得,還是不要相知的好。鼓聲未歇,李啟暄卻能聽清白子鴻的嘆息,他抬頭瞧見未散完的白氣,便有意將面頰貼在青年的狐裘上蹭了蹭。

“別鬧,快趁熱吃肉。”

那青年的面容映着篝火的輝芒,方唇一彎笑得溫柔。李啟暄似被那溫潤之音蠱惑,極聽話的開始吃肉喝湯不再擾他同家人敘舊。

“將軍,兔肉好了。”

“先給太子送去,讓他多吃些肉禦寒。”

白之疆看了眼烤好的兔肉,揚首為人指明李啟暄的所在。他這一眼看見白子鴻,想起以自家鴻兒的習慣鐵定不會吃那羊肉,就又叫住那伙夫,讓他把烤好的紅柳牛肉也往那桌送一份。

“小公子,太子殿下。”

兩盤吃食放落桌上,還沒等白子鴻反應過來這串在木枝上的肉是什麼的時候,白子鸞就又開始酸言酸語了。

“唉,一看就是父親命人送來的,你兄長我怎麼就沒有過這份待遇。”

“嫂子……”

白子鴻要不是不能在李啟暄面前動手,現在在空地中間比試拳腳的就是他和長兄子鸞了。程修安一聽青年向他求救,這便一手搭上白子鸞的肩讓他消停一會。可這兩人誰也沒想到,白子鸞順勢靠過去,竟一轉頭親上了那女將軍。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白子鴻先是一愣,而後立刻轉頭看向李啟暄這邊。可殊不知這少年靠得太近又在抬頭看他,白子鴻這一轉頭恰將唇瓣蹭上人鼻尖。一瞬氣息凝滯,耳邊驟靜。

李啟暄看見青年眼中除了驚詫還躍動過其他情緒,他想按住白子鴻好好確認一番,但最終卻只能看着他像規避凶獸一樣慌亂地向旁移了兩分。

白子鴻坐開,抬手用食指骨節擦過唇瓣,而後若無其事的吃起紅柳烤肉。在旁人看不見的裘衣下,青年的手反覆地抓着內里狐毛,將自己雜亂的心緒統統發泄於此。

我與何以歸雖不是良配,但我心心念念的不一直是他嗎?我怎能、怎能對存韞動心?荒唐!那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郎!

白子鴻沒控制住自己,一拳打在了地上,但這點動靜與鼓聲相比簡直是無聲無息,連一旁的少年也沒發現他的異樣。

“季鳳?”

左肩一沉,白子鴻立馬又恢復方才的溫柔笑態。但白子鸞怎會看不出這笑意的真假,這青年可是從小就被他寵着的么弟啊。他拍拍青年的肩,讓他在元日裏別總想些惱人的事。

“伯鳳。一會兒散了之後,記得去我那拿你的新婚賀禮。”

黛影起身離席,留少年一人在席間食不知味。

“季鳳,你總算想起來給我補點新婚賀禮了?”

“一直記着,只是這賀禮在新婚當日送去不太吉利。”

白子鴻拿出劍匣交到長兄手中,白子鸞一看這劍匣上的陰陽魚扣,立刻認出這是望州王氏的鎮宅之寶——雌雄劍。欣喜之餘,他忙問么弟可是答應了別人什麼條件,畢竟這劍可不好求得。

“我到望州時鑄劍的王氏夫婦已然仙去,獨留了一紙書信與我,囑咐我找到這雌雄劍。另外,這劍匣還夾了一封信,說是此劍不可為王氏所用。”

“看來這劍本是與你有緣。”

“我每日都陪在存韞身邊,這劍若跟我就只能等着落灰了。再者說,這是雌雄劍,我難不成一個人用兩把啊。”

“也不是……誒!你別急着推我啊!”

白子鴻把長兄推搡出去求個清凈,卻也把來此“求和”的李啟暄一併拒在了營帳外。賬外兩人相視一眼,都不由得想起那年初見的場景。白子鸞向少年遞了個眼神,又揚首示意他先陪自己走走別去營帳里招惹白子鴻。

“又惹你子鴻哥生氣了?”

李啟暄搖搖頭,畢竟剛才是白子鴻突然轉頭貼上他,而他既沒逾矩也沒躲開,怎麼說白子鴻都不該生氣。白子鸞拍拍這滿臉茫然的少年,想着再給他支個招,但是在支招之前他還想探聽一下自己那麼弟有沒有心儀之人。

“太子殿下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教你怎麼哄他。這劍匣,他有沒有打開過?”

“這劍匣是有何不妥嗎?”

“這上面的陰陽魚扣可有文章,雖然看上去一個人也能打開,但飲羽城王氏的手藝終歸與凡俗不同。這雌雄劍的劍匣,只有情投意合的兩人才能轉動陰陽魚。”

“他沒打開過。”

李啟暄有些無所侍從,故而答覆白子鸞的話語速極快。他匆匆別過這將軍,逃也似的向自己營帳而去。

少年千算萬算都沒想到,白子鴻心裏裝的既不是照路之月,也不是清心之茶,而是日輝之暄。

“鴻兒可歇下了?”

“還未,父親請。”

白之疆入帳交於么子一套赤色戎裝,要他明日去教場隨軍練武。白子鴻欣然接下,全然忘記自己入宮前被父親加練的慘狀。白之疆倒慶幸這青年並不像他胞哥那般沒有根骨,畢竟他或多或少都和兄弟長譽見識過李裕乾的狠厲。如今朝中的老臣正被賢親王逐個清去,只怕這日後會更加兇險。

“鴻兒,早些睡吧,別誤了明日的點卯。”

白之疆依舊將白子鴻看作稚子,這便又抬手摸摸了他的頭。他走時還是幼學之年,如今都快與自己一般高了。想自己當年還欲把他當個女娃養大,可後來還未寵就已然讓他學着如何受苦。

“父親,您也早些歇息吧。”

白子鴻聽着父親嘆氣,自己心裏也不好受。他將人送出營帳后,又對着那冷月霜山看了一會才進帳安歇。

點卯三通鼓,不到者斬。他可不想犯軍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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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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