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吾家有女初長成。 （3）
“父皇，如果君兒不乖，你會不會送君兒去做質子.”我把玩着父皇手中的奏摺，漫不經心地問道.
父皇筆尖又頓了一頓，我久久得不到答覆便抬頭正好對上父皇那雙深邃的目光，興許，是又想起母妃了。
我與夕兒雖為同胎，卻也有些異處，那異處便是胸前的胎記，我的在左處，夕兒的右處，不過嬤嬤總能分清遮住胎記的我們，想來是伺候母妃慣了，從母妃那學來一些東西，總能熟知我們的性情。
我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母妃第一次進冷宮時候的不安，原來手握大權的父皇，也會露出這種神情。
“君兒，你知道‘夙君’二字是何意嗎。”父皇將政事放到一處，將我舉起，讓我坐到桌案之上，帶着一絲期待問我。
我腦袋裏思索許久，迎上那雙期待的眸子，笑着回答道：“自然是為了保護三哥啊，‘夙君’這兩字，本來三哥的，父皇，是不是等三哥長大了，三哥就會變成真正的夙君？”
父皇愕然，看着我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議。
“三哥的母妃去世那天晚上，君兒瞞着嬤嬤去了一次梅雪殿，因為梅妃娘娘生前對夕兒好，我想去看她最後一面。我在屋外就聽到了父皇和梅妃娘娘的談話，那時候我覺得三哥是最幸福的人，可是第二天，梅妃娘娘走了，三哥就只有父皇了，哥哥們也不喜歡和三哥玩，三哥對我和夕兒好，君兒永遠記在心裏。父皇，如果以後哥哥們再欺負三哥，你會保護他嗎？就像保護梅妃娘娘一樣。”
說不難受是騙人的，可是夙淺是好人，很多時候，我是心疼他的，如果梅妃娘娘還活着，夙淺可能會跟其他哥哥們一樣，活得不會那麼累。
“父皇，這是你跟君兒的秘密。”父皇還是沒有給我任何回應，我只得百無聊賴地又玩起奏摺來。
過了許久，父皇起身，走出離我十丈遠，喚來喜貴，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只聽喜貴一聲‘喳’應下，又退了出去，父皇還是之前的父皇，走到我跟前將我抱起，大笑道：“君兒也六歲了，是個小大人了，都長個兒了，父皇以後都抱不動咯。”
我笑得無邪，問道：“父皇，今日君兒誕辰，父皇可以滿足君兒一個請求嗎？”
“君兒說吧，什麼請求父皇都答應你。”父皇應得直爽。
“請父皇擬旨，日後無論君兒如何，都會給予君兒一個能保護母妃和夕兒的權職，即便日後有所成，我亦是站在三哥這邊，只做棋子，不做對弈人。”權力才是能保護母妃和夕兒的東西，若是日後身份揭穿，有道御旨在手，也是個救命繩子。
父皇蹙眉，思索了一陣，最後眉頭舒展開，允了我。
只不過，父皇卻是將這道御旨放置在了夙淺手裏，夙淺登基之日，便是我獲權職之日。
夜，煙花，美酒，佳肴。
大家都在，唯獨沒有母妃。
夕兒坐在父皇身邊，情緒有些低落，一副要哭的模樣。
父皇在那兒與眾臣從家務事扯到了政事上，哥哥們顯然想吸引父皇的注意，時不時說著自己的政治理念，最後聽得無趣。
此時，我心裏不自覺泛起一股委屈勁兒，父皇愛江山，愛梅妃，心裏沒有母妃的落腳之地，母妃一定很難受吧，待我獲得職權，定帶母妃、夕兒、嬤嬤遠走他方，此後再也不回這個牢籠。
“朕今夜決定，將朕的淺兒送至南疆，隨寧將軍手下從軍，日後有所成得以返宮！”父皇的這一句話將我嚇了個機靈，這不是將三哥流放嗎！
我心裏多少有些抵觸這個決定，但話已出口，已是定局，我默默將打抱不平的心藏進心裏，逐漸轉換而來的是不舍。
座下大臣唏噓，娘娘們也各有所思。
是暗示日後會將兵權交由夙淺接管，還是流放，沒有人知道父皇到底有什麼打算，我一時間有種想哭的衝動，只知道三哥要走了。
我的目光投向了夙淺，看不出他有什麼情緒，只是淡然地一笑，應道：“謝父皇，兒臣定不負父皇期許，定當成大事歸來！”
那樣的夙淺我看了多少遍，沒有情緒，不會哭。
就是這樣的夙淺，父皇才看中的不是嗎。
晚宴，也在這結束，我能做的，只有等待夜晚，待嬤嬤熟睡，去找夙淺。
是夜，嬤嬤不急不緩的酣睡聲傳進耳朵之時，我便知曉嬤嬤已是熟睡了的，緊接着，我試圖將夕兒喚醒，沒見什麼動靜，只能隻身下了床，光着腳丫悄悄地跑出了怡心殿。
怡心，蘇怡心。
是母妃的閨名。
記憶中的宮牆很高，高到仰望也看不到盡頭，穿行在宮牆之間，莫名的壓抑感從心底散開，我不喜歡這個皇宮，不喜歡自己的身份，嬤嬤一直告誡我們要謹記自己的身份，哭鬧對嬤嬤沒有用，我只知道，我不能像夕兒一般那麼嬌氣，不自覺得，也甩掉了女孩兒該有的嬌氣。
待我小喘着氣跑到梅雪殿之時，里殿的燭火已熄，我卻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涼風一陣陣地襲了過來，我打了個冷戰，索性背過身坐了下來，涼風刺骨，縮了縮身子，想着三哥明日一早便要離去，眼淚就不聽使喚地往外跑，小聲地抽泣了幾聲，不知哭了多久，困意向我襲來，我再也忍不住這番困意，眼帘微垂，在這涼風中，我竟也睡了過去。
翌日。
說不難受是騙人的，吹了一夜的風，醒來之時已是意識模糊，屋裏滿滿的御醫和宮女，還有，父皇和母妃。
看到母妃的那時起，我便意識清晰起來，卻使不上勁兒來，嗓子也略帶沙啞地喚道：“母妃？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和夕兒…咳咳，可想你了。”
語畢，我才意識到，我是被昨夜的冷風給吹出風寒來了，繼而，想起了今日要奔赴戰場的三哥。
剛想開口問，卻覺喉間乾澀已很難開口，父皇似知曉我的想法，坐到我床邊讓我安分躺好，半哄半凶的語氣道：“醒了就好，你三皇兄今早已啟辰了，日後莫要嚇你母妃了，看把你母妃給急的。”
母妃？
我心生愧疚，目光小心地再次投到母妃的臉上，我着實是驚訝了，母妃哭了，雖沒有淚水，但那雙眼睛紅成那樣，我已是心疼到了骨子裏，一時不知要說什麼才能安慰到母妃，以往都是下跪認錯，跪到母妃說起身為止。
“母妃，君兒知錯了，咳咳，你若生氣，你讓父皇把君兒送去做質子好了，咳咳，君兒一定去。”我心急，‘質子’兩字脫口而出。
誰知，安慰不成，母妃的眼淚反而冒了出來，上來就是一頓責罵：“什麼質子不質子的，你是母妃的君兒，你父皇敢送你去做質子，母妃就再也不見你父皇了。”
母妃哭得厲害，卻有些許暖心。
這時，嬤嬤帶着夕兒進了屋來，夕兒看見母妃很是愉悅，卻也安分的請安，直到母妃抹了抹眼淚，帶着笑意道：“夕兒，快上母妃這來，這孩子長高不少，沒有前幾年的毛躁了。”
夕兒自然是樂呵，坐在母妃瘦弱的腿上，一張嘴巴說個不停。
我想，我憧憬的，也不過是眼前的這個場景罷了，有母妃，有嬤嬤，有夕兒，有父皇，這裏就是我的避風港，儘管，我的力量還太小，不足以保護他們，可是，我正在慢慢成長，待我羽翼豐滿，便是我保護他們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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