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吾家有女初長成。 （1）
這是一個晴朗日，我躡手躡腳地起身，生怕弄醒我身旁那雙胞妹妹，小腳丫子小心地落地，爬上凳子取來夕兒的衣裳穿在身上，好一陣臭美之後，本想脫下回去摟着妹妹繼續睡覺，不想蘇嬤嬤卻來了，她起先是一愣，隨後，板著臉朝我走來。
“嬤嬤，哥哥還沒起來，夕兒比哥哥乖。“情急之下，我拍着胸膛道。
嬤嬤依舊不為動容，只是蹲下身子，幫我解開扣子，不帶一絲感情道：“君主子，您年幼尚小奴婢便當您不懂事，以後不要穿夕主子的衣裳了，請您記住，您是皇子。”
我眨巴眼，愣生生應下，任由嬤嬤抱我回到床上，夕兒好似有些醒來的預兆，小手摟上我的腰，口齒含糊道：“哥哥，抱。”
當然，就數‘抱’說的最清晰，不知何時，我這個‘哥哥’也就成了真的‘哥哥’。
我喜愛花俏的事物，記得母妃說過，在兩歲那年，父皇在地上擺了筆墨紙硯、刀槍棍棒、琴棋書畫，當然，還有把小花扇，我愣是一股勁兒往那小花扇爬去，拿到小花扇的我咯咯直笑，回頭看了看夕兒，只見她正玩着那琴弦，若有所思的模樣。
之後，父皇看我的眼神就有些不同，私下逗我玩的時候時不時道：“君兒，君兒，你即不愛文又不喜武，以後就坐父皇的位置，看着你的哥哥們從文習武吧。”
夙君這名字便是這個由來，可是，因為這個名字，母妃也招人眼紅，時不時出入冷宮，我與妹妹也極少有母妃的陪伴，多半時間是與蘇嬤嬤處在一塊兒，有什麼好吃的便讓嬤嬤捎點過去給在冷宮的母妃，因為夙淺說冷宮是個不好的地方，他的母妃生前在那個地方呆出好多病來。我與夕兒知道后，想到母妃可能會離開我們，我們就會哭，直到嬤嬤有一天告訴我說‘君主子，你是皇子，皇室的男人從來不會哭哭啼啼的，以後你還要照顧好夕主子。’這句話，讓我深刻的意識到我的責任重大，記事起我就很少流眼淚，每當夕兒被哥哥們欺負時，我總是站在最前面挨打，事後則是夙淺教訓他們，夙淺回到皇后那又要受責罰，有一次是三天沒有見過他，對了，夙淺排行老三，我們總是說三哥為人在皇子中是最好的，自然，兒時的想法就是，誰對我們好，誰就是哥哥中最好的。
今天是我和夕兒的六歲誕辰，我讓蘇嬤嬤捎了一句給話母妃，那就是能不能讓我在誕辰這日着女裝，母妃的回復是‘吾兒可與周公會’，想想話中之意，我的失落之感就在心裏瀰漫開了，女裝不是我特殊癖好，只是我喜歡那些花俏的事物，我本身也不是皇子，這是蘇嬤嬤和母妃撒的一個彌天大謊，本想那日從肚子裏出來的只有我一個，蘇嬤嬤見娘親在宮中度日艱難，心一狠，便宣佈道：“是皇子！是皇子！”最後也好在這句話，讓夕兒得以走在自己正常的軌道之上。
“夕主子，君主子，昨日奴才教你們宮中禮儀，都記下了嗎？”蘇嬤嬤一成不變的冰塊臉以及不帶溫度的話語，讓我和妹妹有種冬至已至的感覺。
蘇嬤嬤見我們點了點頭，才牽起我們的手往殿外走。
那雙手是極溫暖的，不像母妃的手那般冰冷，也是常年體寒所致。
興許是走的有些乏力，夕兒停下腳步，撒嬌道：“嬤嬤，抱抱。”
因為是夕兒，所以嬤嬤給予的寬容也是比較多的，但也有顧忌我的原因，偷偷了看我幾眼，我會意，咧嘴一笑道：“嬤嬤，君兒可以自己走。”
嬤嬤鬆開我的手，蹲下身抱起夕兒，微微蹙眉，帶着似有似無的笑意道：“夕主子也是長大了，奴婢快抱不動了。”
“嬤嬤，不對，夕兒每天吃那麼多東西，是長肉了。”我拽着嬤嬤的衣角，正言糾正道。
“哥哥你才長肉了！三哥說長肉了的女孩子不好看！”夕兒反駁，心裏着實是在意夙淺說的話。
我寧願做一個長肉了的女孩子。
我心裏一陣鬱悶。
“君主子，您是皇子，與公主自然是不一樣的。”蘇嬤嬤這話像似我打了一巴掌一般，儘管難受，我也只得點頭，悶不做聲的往前走。
“容香，你帶七公主先在御花園嬉戲，我帶六皇子去見皇後娘娘。”蘇嬤嬤把夕兒託付給一個女官，又放柔語氣對夕兒說：”奴婢午時便來接主子去皇上那，主子要聽容女官的話。“
眨眼間，蘇嬤嬤又目光冰冷，道“保護好公主，有什麼閃失砍你腦袋也賠不起。”
女官應下，也不敢多看，領着夕兒回頭就走。
這讓我想起夙淺的母妃，梅妃死去的那年，整個梅雪殿的人都死了，那時夙淺十二歲。年少失去母妃反而讓夙淺將堅強了起來，在那麼多皇兄之中，立足了腳跟。
蘇嬤嬤將我帶到了鳳儀殿，意示我獨自進殿中去，我抿了抿唇，輕輕地踏進殿中，走到里殿見哥哥們都在，剛想打退堂鼓，皇后那清亮的聲音傳入我耳：“是君兒嗎？趕緊到母后這來，這一路走累了吧。”
我見沒轍，只得掛上笑臉，大步上前，跪下道：“君兒給母后請安！”
雖然這是我五歲起習以為常的事情，可跪在皇後面前總是覺着變扭，雖然皇后對我是極好，可終究不是母妃。
“夙君每次來都下跪，太傅不是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嗎？母后，敢情夙君膝下的是一堆‘市井雜書’？”說話的人是我的五哥，夙逸。
‘市井雜書’從三哥口中聽到過，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來，夙逸又是想找我的茬。
夙逸是皇后的第二個孩子，我雖年少他三歲，可在我眼裏他就像是一隻不怕虎的牛犢，不知禍從口出。
皇后不說話，似笑不笑的表情就那麼看着我，三哥不在，也不會有人替我說話，我只得搬出蘇嬤嬤平日裏教我的那些道理：“五皇兄，皇弟沒有去過上書房，不知道自己膝下有多少黃金，皇弟只是知道跪父皇母后是應該的。”
這話說完，夙逸一臉的尷尬，大皇兄夙崢忙解圍道：“原來如此，哥哥們受教了。母后，快讓夙君起來吧。”
夙崢這一開頭，原先與我不合的夙煜和夙炘也調頭幫我說話。
想來，我也解脫了，皇后讓我起身，坐到她身旁，捂了捂我的小手，笑地意味深長，柔聲道：“君兒這般年紀就如此知人情懂世故，望以後不要變才好啊。”
我不懂，便將這句話默默將這句話記在心裏，好回去問蘇嬤嬤，皇后這話是個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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