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難民來了
第九章難民來了
“我們學了畫人、畫狗、畫野牛、畫羚羊……昨天說今天要請一位到這石壁上來畫。有誰準備好了?”余靈洞大廳內,約西亞大巫師用他熊貓一樣的眼睛巡視了一圈,很多人都低下了頭。漢森背着手仰着脖子。
“怎麼樣小傢伙,你來試一下?”約西亞大巫師問。
“試就是。”小漢森毫不怯陣。
在場的族人哄堂大笑。大家知道約西亞在逗他。
“不過,有個條件。”漢森還挺認真。
“呵!還有條件啊?什麼條件?說出來聽聽!”
“得先答應!”
“我答應。說吧!”
“把我扛起來!”
“就這條件啊。好辦,來吧。”說著,約西亞大巫師抱起小漢森,舉過頭頂,把他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漢森穩穩地坐在了約西亞大巫師的脖頸子上,伸出右手,朝那洞壁一拍,洞壁上出現了個紅紅的小手掌印。
“好。看來是學會了。”約西亞誇獎漢森。
“還沒完。”小漢森說,“還得幫我。”
“噢?還得幫?怎麼幫?”
“伸出右手,蓋在這個手印上。”
“好吧!”約西亞照漢森說的做,“你畫的可就沒啦!”
約西亞正要逗漢森玩,漢森突然揚起手裏的鴕鳥蛋殼,裏面瞬間飛出一灘鮮紅的赭石漿,沖落在約西亞的手背上,紅色油性液體立即四濺飛去,把好大一片洞壁全都染紅了。
約西亞下意識撤回手,竟在洞壁上發現了新奇的符號:一個陰紋的大手掌裏面含着一個陽紋的小手掌。
約西亞連聲道:“妙!妙!妙!實在是妙!”
余靈洞大廳里的族眾個個驚奇,稱讚不止。
這時,外面飛跑進一個巡邏的勇士:“惡魔來啦!快準備!快準備……”
巡邏勇士高亢的報警聲在余靈洞持續回蕩。
不一會兒,練兵洞裏衝出了霍夫曼和八百勇士,後面還跟着一批正在學軍陣配合技術的族人。九位大巫師也追着霍夫曼衝出了洞。
霍夫曼和九大巫師站在小山包上看。但見南風卷攜着煙塵滾滾而來,黃土灰霾在半空中遮天蔽日。
霍夫曼:“第一方案。”
三百勇士立即回洞佈陣、安置族民。另有三百勇士在大平台兩邊列出兩個1字,各執長矛據守;再有兩百勇士在兩個1字之間排成X型,四面四向,拉弓搭箭,嚴密監視天空的四面八方;在X的交叉點上,一位勇士擎着長矛筆直站立,長矛頂端,一顆幻星球光芒奪目。
九大巫師面朝山下,列成尖峰南指的正三角陣列。霍夫曼手握黑木刺,站到三角陣中心,背後一根長矛杖深插地內,矛杖上也有一顆熠熠放光的幻星球。
時間飛過,南風送來了塵土的氣息。
站在三角陣最前端的約西亞大巫師忽然說:“九獅頭人,不是惡魔軍團,是人類部族。”
“人類部族?”霍夫曼問道;隨即右手握拳在空中伸出拇指直立,然後食指與中指立起,其餘手指半握成空拳,向前點指。
離霍夫曼最近執弓佩箭的勇士,從懷裏掏出個小木盒,打開蓋,朝着裏面“嗡——嗡——嗡——”學了幾聲蜜蜂叫,盒裏飛出十來只透明的蜜蜂,直飛山下煙塵里去了。那勇士又掏出顆透明的珍珠遞給霍夫曼——蜂眼陀羅核。
蜂眼陀羅,生在天地山樂天台上,植株與曼陀羅無異,白花奇香,捕食蜜蜂,果實熟后中空,內懸珍珠核,果肉化形蜜蜂,晶瑩剔透。用余靈洞吐納河水浸泡,蜜蜂復活並認復活它的人為蜂王。更神奇的是,透明蜜蜂的蜂眼竟與珍珠核連通,蜂眼隨處所見一切事物均能在珍珠核上毫髮畢現。
霍夫曼接過珍珠核仔細觀看。煙塵滾滾中一個女人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白色卷衣早變灰黑沾滿血跡,頭髮披散,嘴唇乾裂,眼白密佈着血絲,就像一隻可憐的波斯貓;懷裏緊緊抱着個小女孩,旁邊還跟着個男人。那男人身形跟杜賓犬一樣,手拄巫師矛杖。在他們後面,是一群凋敝已極的人群。
霍夫曼將珍珠核遞給約西亞。
“這不是阿諾大巫師么?”約西亞大巫師驚訝地說:“根據神制,派往新部落的大巫師,非受召喚不得私自返回天地山的。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要當心!”
霍夫曼點點頭,凝視珍珠核思考一會兒,跟約西亞耳語幾句。約西亞帶醫人部和獵獸部兩位大巫師下山去了。
半個青丘嶺下,筆直的天水河朝南靜靜流淌。
青丘嶺上,醫人部大巫師像啄木鳥一樣靜靜地站着,仔細打量着嶺下的煙塵。在他身後,一顆黑紅相間的枯木正在拔節、分櫱、開叉,樹枝柔軟,慢慢朝着天空的方向生長,高度已經超過了他的巫師矛杖。
那枯木無花無葉無果,根須攀援交錯,緊貼地面爬行,已把半個青丘嶺裹在藤網裏,就是不扎進山下的泥土中。
青丘嶺下,煙塵甫定。
約西亞大巫師與獵獸部大巫師相隔幾米,在原來平圃鎮議事廣場的土地上立定。在他倆右側,筆直的天水河嘩嘩淌水,湍急地向正南方流去。
“兩位大巫師!別來無恙!”煙塵最前面像杜賓犬一樣的那位巫師先打起招呼來。
“阿諾大巫師!你難道不曉得神制么?”約西亞大巫師問。
“約西亞大巫師!神制豈能不知?”阿諾大巫師答,“只是現在南方九百多個新建部落均已淪為焦土。我人族部落屍橫千里,其餘傷殘疲斃病乏者,不計其數!根據神制,凡我新生部落,若遇亡族滅種危機,可向天地山大長老尋求庇護,以保續文明!”
說這話的阿諾大巫師,乃是大長老科魯迪當年粉碎戈利人入侵后,派去改造戈利部落的。
擊敗戈利人之後,科魯迪處決了發動戰爭的戈利部落族長,改編了他們的軍隊,派天地山阿諾大巫師代表進駐戈利部落任部落巫師,代行族長職權。後來,阿諾大巫師扶持已故族長的嫡長子卡爾做了新族長。科魯迪大長老告誡阿諾大巫師:按照神制,天地山外派出去的大巫師,非受召喚或未經允許,終生不得返回天地山。
聽了阿諾大巫師的話,約西亞大巫師問道:“南方新生部落早已過百,為何不見其他部落巫師?”
“哎,慘吶!”阿諾大巫師慨嘆一聲,“十多天來,從南至北,天塌地陷,魔獸肆虐,惡鬼橫行,瘴癘遍地,瘟疫泛濫,家園突遭大劫,族眾慘遭屠戮。能僥倖存活的,差不多都在這裏了。”
“到底怎麼回事?”約西亞大巫師繼續追問。
阿諾大巫師痛心疾首地說:“千百年來,南方新建部落仰仗海漁、海鹽、海帆、陶土、金銀、百工、商貿乃至放貸食息等項事業興盛發達;無論部落大小,人們南來北往、東奔走西、專望盈利,長期不備軍戰,武力早已廢弛。近日,驟然接到神諭備戰,大小部落廣募勇士,竟然無人應徵,即使出資百倍雇傭,報名入伍者仍寥寥無幾。”
“什麼?難道他們不怕被惡魔屠戮么?”約西亞大巫師驚訝地問。
“我也很奇怪。那些南方的離那魔王最近,平時便受那陰鬼軍團欺凌,現在既不做戰備又沒有難民,想必是被屠城了吧!”阿諾大巫師不禁淌下一行熱淚,滿臉悲傷地說,“我戈利部落在南方諸部落中,位置最北,也最為貧瘠,但八百軍團神制仍在,又被天地山大長老改造,獲得新生;蒙上神護佑,僥倖能和魔獸一戰。但連日來,魔獸、惡鬼、瘟疫連續衝擊,我部落實力弱小實在難以為繼啦!還有臨近幾個部落,陰鬼兵團來襲之後,他們的巫師、族長也都拚死保神衛民。但是,戰力全都不堪一擊,最終喪家失土,活下來的人也全在這裏了!”
約西亞大巫師像熊貓一樣站着,聽着阿諾大巫師的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阿諾大巫師含淚繼續說道:“現在,部落勇士僥倖存活者十中有一,現有男丁志願整頓軍力,揮矛再戰。只是這老幼婦女及部族人種,需要一塊安身立命之地呀!”
聽了這番話,約西亞大巫師再難問責。
約西亞大巫師聽了,看着軍陣部大巫師道:“沒想到南方人族竟然如此悲慘!難怪科魯迪大長老在出發前叮囑我們要同族相恤、全力屠魔啊!”
阿諾大巫師聽了,忽然驚訝地問:“大長老不在天地山么?他去哪了?”
約西亞大巫師回道:“接到上神指令,大長老到北方去執行任務去了。天地山九族頭人派我們在此迎候。凡我人族,一律援救,歡迎大家返族歸宗!”
“感恩上神!感恩大長老!感恩九族頭人,感恩巫師團的大巫師們!”阿諾大巫師定了定神,然後右手撫心向約西亞深施一禮:“這是我戈利部落族長夫人珍妮絲,這是我族長嫡長女克麗絲小姐。”
珍妮絲原本抱着克麗絲,克麗絲依偎着媽媽為她擦拭眼淚。當阿諾大巫師提及自己時,珍妮絲放下女兒,用左手緊緊地抓着她的小手,靜靜站立,右手撫心,低頭俯身,向約西亞大巫師深深行禮道:“感恩上神!感恩天地山大長老!感恩九族頭人!感恩二位大巫師的深厚恩德!戈利部落曾給天地山漠南、南谷兩部落帶去災難,我們終生懺悔!現在,我和我的族人正經歷着同樣的劫難。我們願意永遠供奉上神並受他的驅使;願意接受天地山九大巫師團的指引;願意與天地山九大部落睦鄰友善和諧相處。”說完右手撫心又施一禮道,“這是我的女兒克麗絲!”
小克麗絲見媽媽向人介紹她,便掙脫媽媽的手,像個小大人似的,右手撫心,低頭俯身,用天使般的聲音怯怯地說:“為了我們深愛的人!”
約西亞大巫師聽小女孩說出這樣的話,頓覺驚奇。
“好吧!我的同胞們!歡迎你們!天地山九族頭人正在余靈洞等待大家的到來!”約西亞大巫師話音剛落,天空忽然嘩啦啦下起雨來。
眾人抬頭看看天再看看彼此,誰的身上也沒濕,原來不是雨。但見地上已積了一層小粒粒,厚厚的,各種顏色。
有些人撿起來看看,聞聞,捏捏,然後又塞進嘴裏嚼嚼。
不一會兒,便有人喊:“野果!野麥!很好吃!”
人群瘋狂了,全都伏地撿食。
說也奇怪,一會兒功夫,瀰漫在人群上空的煙塵竟突然消失了。
約西亞大巫師也撿起幾粒嘗了嘗,見它無種無根自天降落,忽然意識到什麼。轉身又見小克麗絲只是撿,卻不吃,便笑着說:“吃吧,我的小天使!這是天雨粟果,是上神賜予我們的禮物!”
小克麗絲雙手托着天雨粟果,轉身放到了媽媽手裏。
珍妮絲露出微笑,蹲下身,用手撫摸着克麗絲的頭道:“吃吧,我的孩子!感謝上神!”
小克麗絲又朝天地山俯身施禮,眼睛一眨一眨的,從媽媽手裏一顆一顆地選,自己吃一粒,喂媽媽吃一顆……
說也奇怪,才吃了幾粒天雨粟果,疲敝不堪的人群全都精神煥發起來。飢腸轆轆的人忽然腹內充盈了;有氣無力的人馬上變得身強力壯。
“天雨粟果可以飽腹,還可以驅邪。看你們身後,風煙都已退盡,地下的瘴氣癘鬼不再敢靠近你們了。”約西亞說,“讓我們多揀一些,帶到山上跟山上的同胞們一起分享!他們正期盼着感謝我們呢!”
“呵呵呵……好!多撿些!多撿些!”
絕望一掃而光,人群忽然有了笑聲。那笑聲開始在青丘嶺下擴散,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