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荒第五天
開荒第五天·天杖雷霆
下午三點,暴雨如期而至。
所幸現場已經被保護起來,所有證物也都被收進了室內。
聽着窗外暴雨如注的聲響,彷彿玻璃都要被敲穿了一樣,而室內,氣氛安靜凝重得讓人難以呼吸。
所有獄警都聚集在了牢房走廊前,誰也不說話,陰沉着一雙眼,審視着每間牢房裏的囚犯,好像篤定獄警唐傑明的死,一定與這些囚犯有關似的。
“這裏的囚犯,誰都和老唐有過節。”有獄警開口。
“老唐對那些違規的囚犯從來不手軟,逮着誰就用電棍伺候的,我看這裏誰都想他死。”
“其實……也不一定只有囚犯和老唐有過節。”另一個獄警忽然開口,他壓低了聲音,“白天在做檢查的時候,監獄長點名要了那個新來的囚犯。”
“那個外科醫生?”
“就是他。”那個獄警點頭,“你也知道老唐這人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麼東西,以為監獄長要潛那個外科醫生,笑得特別臟,我看到監獄長一下子就冷臉了,那樣子像是要把老唐剁了一樣。”
其他獄警都倒吸口氣。
緊接着便有人小聲說:“我聽說啊,監獄長好像就是從法醫外屬退下來的。有次出警,不知道什麼緣故,居然把犯罪現場完全破壞了,但後來又不了了之,最後就被放來了我們這兒。”
“這麼說,我們監獄長也能做到把屍體整成那副模樣了吧?”
“而且啊,現在證據可都在監獄長那兒……”
眼見話題越來越出格,老獄警呵斥道:“都夠了,別瞎說!”
話題就此打住,可誰心裏都開始泛起了嘀咕。
被獄警們惦記起來的監獄長,這會兒正與新來的新人囚犯待在地下室里。
死囚監獄有一條地道,是戰爭時期為了躲避轟炸和敵軍而修建的,如今被用來作為嚴懲室與冷庫。
兩人現在就站在冷庫室的兩張不鏽鋼長桌前,一張桌上是唐傑明的屍體部分,另一張桌上則分門別類地放置着現場搜集的環境證據。
余辭開口,靜靜地看着酆淮:“你有什麼想法?”
“為什麼只問我?”酆淮反問。
余辭笑了笑,繞過長桌,走到酆淮面前,指節輕敲桌面,淡淡道:“你來的第一個夜晚,隔壁牢間一人死,一人拔舌,而你的牢間裏,在下水道檢測出大量血水沖刷的痕迹,牢間內鏡面破碎,打鬥痕迹明顯。”
“難道這不足以讓我對你多加關注?”他看向酆淮。
酆淮頓了頓,這不好解釋,不論是關於那個東西,還是關於血融蟻。
他選擇性地忽略了男人的話,轉向那一桌的狼藉,接着對方先前的問話說道:“唐傑明的屍體,內臟組織小部分呈現半溶解的狀態,與其他死亡的囚犯情況相似。”
“可能是時間問題,內臟才沒有被完全溶解。”酆淮說道。
從囚犯們被押回牢房,到後來勞改時間,頂多一小時不到的功夫。
換句話說,唐傑明的死亡也就發生在這一小時不到的時間裏。
“不足一個小時,能殺死一個成年魁梧男人,並且將屍體分解勻稱,佈置成那樣的現場。”余辭臉色不變,“看來兇手相當熟練。”
酆淮看了眼余辭:“死亡手法一致,但展現手法卻大相逕庭。說不定有兩撥。”
“那看來,這人相當招人恨。”
酆淮不置可否。
余辭換上一套白色工作服,戴上透明的護目面罩,對酆淮說道:“那邊還有一套新的,你去穿上,我們先做屍檢。”
“屍檢?”酆淮對這個詞稍有些陌生,但也從這具身體的記憶里得到了一些基本信息,聞言微點頭,換上一身工作裝備。
“替我打下手即可。”余辭淡淡道,他的聲音被面罩阻隔,比往常更加低沉,“這裏發生了那麼多起死亡事故,等法醫和刑-警大隊的人趕來,再排隊等他們出屍檢報告,至少需要三周的時間。”
“為了提高效率,所以,第一手屍檢都由我來執行。”
他手中一把鋒利小刀,在指尖微微轉動一個方向,刀尖抵住了屍塊縫合處。
“開始了,酆淮。”
屍檢的過程多少有些簡陋,這裏缺少專業設備,環境證物也無法進行分析,因此只做了屍體部分的處理。
就如酆淮初步得出的結論一樣,被分開的屍塊中組織並沒有被完全溶解。
溶解程度最嚴重的部分在胃部,由此可得溶解是從胃部開始的。
“從死者肝溫可推測,死者死亡時間在中午十二點半至下午一點之間。”余辭說道,“即解散後半小時內,獄警們關押好囚犯后的休息時間段。”
酆淮拿着解剖時拍下的屍體照片觀察,說道:“死者身上縫合的線是手術專用材質,縫合的線法也相當熟練利落。”
“但有一點,最後呈現出的收結,卻不是任何一個外科手術縫合用的手法。”他皺眉說道,覺得有些怪異,他認不出那是什麼繩結。
“是屠夫結。”余辭接口,對上酆淮略顯疑惑的目光,補充道,“迷你版的。通常屠夫會用這種繩結來捆綁帶肉關節,而這裏,被用來捆綁玫瑰的花莖與皮肉連結的接口處。”
酆淮聞言微頓,下刀精準熟練的,除了外科醫生與法醫外,還有屠宰場裏的屠夫。
何況眼下這具被切成勻稱肉塊的屍體,其實並沒有很好地避開人體骨骼。
他和余辭在進行屍檢的時候,便觀察到露出的外骨骼部分有多處雜亂的白色刀痕。
換句話說,切得並不好。
“收穫不錯。”酆淮尾音微揚,看了一眼余辭,轉身走向門外,“接下來便與我沒多少關係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余辭喊住他。
酆淮微側身,偏頭看過去:“又怎麼了?”
余辭微抿起唇,盯着酆淮的眼睛,手指微動,只是想到先前白天時被對方閃躲過去的動作,便什麼也沒做,淡淡說道:“囚犯不得單獨行動。我帶你回去。”
酆淮眼神微沉,過了兩秒輕“嗤”一聲。
他抬起雙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問道:“鐐銬需要麼?”
余辭看了他一眼,走近酆淮,握住酆淮的手腕:“用不着。”
酆淮輕輕掙動兩下,年輕監獄長的手掌心比鐐銬還緊。
走過地道的時候,酆淮聽見一間緊閉的房間裏傳出“嗚嗚”的聲響,他停下腳步,忽然想到山羊鬍子就是被帶到了地下嚴懲室里。
他看向那邊,問道:“那裏面是做什麼的?”
“給違禁者留下深刻印象。”余辭回答,“想進去參觀一下?”
“那倒不必。”酆淮說道,“只是聽說上一次進去的囚犯,當天夜裏就死了。囚犯之間有許多傳說。”
“無稽之談。巧合罷了。”
“我想也是。”
兩人邊說邊走進地道的電梯。
電梯是非常早期的風格,鐵欄圍着四周,用原始的滑輪—操作的,一發動就伴有嘎吱的奇怪聲響。
升到地面的時候,能透過鐵欄看到室外的情況——
室外雷電大作,風驟雨急,一棵立在門前的梧桐被吹折了樹枝,老式的大門被風吹鼓得彷彿隨時都會倒下,發出陳舊而破碎的呻-吟。
再望向山腰的方向,隱約有山石如同江流一般緩緩移動。
很快,電梯帶着兩人升到二樓。
“放飯時間。先用餐。”余辭拉着酆淮走出電梯,言簡意賅地道。
囚犯食堂里做飯的也是囚犯,也相當於勞動改造。
今天做飯的就是阿瑟。
酆淮打飯的時候,他特意從廚房裏出來,把頭湊出小窗,咧出一口大白牙說道:“希望你今天還有好胃口。”
他說完,又轉向酆淮身後的余辭:“沒想到高高在上的監獄長大人也來吃我們的飯。兔毛,給監獄長大人多打一點肉,加餐。”
被喊兔毛的囚犯聞言哆嗦着手,舀了一勺肉扣進余辭的飯盒裏。
余辭掃了一眼,看向阿瑟:“肉切得不錯,很勻稱。”
他說完,便和酆淮走到一張桌前坐下。
阿瑟臉色微變,啐了一口痰,轉身回到后廚。
酆淮用筷尖挑着那幾塊色澤寡淡的紅燒肉,他抬了抬眼皮,看向余辭:“是阿瑟?”
“不一定。吃飯。”
嘗慣了山珍海味的酆淮大帝向來嘴挑,更不說這一碗看着便沒食慾的粗茶淡飯,他挑揀了沒兩下,便把筷子放下,撐着下巴打量周圍。
周圍零散坐着幾個囚犯,一個個的不吃飯,光是看着他和余辭這邊,注意到他看來了,才又收回目光。
——好像他與余辭共坐一張桌子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窗外閃過一道亮雷,照得整個食堂一瞬間都是白光,下一秒,頭頂天花板的燈“呼哧”熄滅。
“斷電了?”
“都給我老實點!別想動歪腦筋!”幾個獄警立馬亮出電棍,黑暗裏電棍的電光顯得微不可及。
顯然,並沒有老實的囚犯。
燈滅下后不過幾秒功夫,酆淮就聽見周圍響起有人痛呼大吼的聲音,打鬥聲、桌椅碰撞聲……一時間整個食堂亂了套。
酆淮不為所動,他靜靜坐在原處。
面前余辭低笑一聲,輕聲說道:“真乖。別亂動,刀拳無眼。”
他說完,酆淮就感覺到眼前像是掠過了一陣風。
酆淮想,或許很快周圍就會安靜下來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四周動靜更大,不鏽鋼桌椅被掀倒發齣劇烈響聲,囚犯慘叫的聲音刺痛耳膜,喋喋不休的暴躁怒罵更是不絕於耳。
酆淮皺眉,怎麼這人出手后,反而比剛才更是吵鬧了。
“終於找着手電筒了!”黑暗裏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幾束手電筒的強光穿破黑暗,酆淮看過去,正看到余辭冷臉將一個囚犯卸了下巴。
那人的口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嘴裏仍在含糊不清地喊什麼“賣-屁-股的婊/子”。
余辭拎起那人的頭髮,迫使那人痛苦地折着頭,他聲音低沉,像是來自地獄的呢喃:“就算你死在這裏,也不會有人多說一句話。管好你的舌頭,不要的話,我可以縫到8號的嘴裏。”
8號囚犯,就是那個被拔掉舌頭的可憐蛋。
被余辭拎起來的男人猛地睜大眼,眼底透着恐懼:“你不……”
“可以試試。”
余辭從腰間抽出瑞士小刀,刀尖毫不留情地刺進那人的嘴裏,就聽一聲慘叫,那人捂着滿是血的嘴,痛得在地上打滾。
以暴制暴,在死囚監獄裏比什麼都管用。
邊上幾個打着手電的獄警不約而同地咽下口水,手電筒的光束都在發顫,像是電力不足一般,照得余辭的面孔更加晦明難辨,讓人畏懼。
幾秒后,手電筒也徹底沒了電。整個二樓重新墮入黑暗。
“這什麼破手電筒啊!”、“讓你們平時多檢查檢查緊急設備!看這簍子出的!”、“我明明記得前天剛換了電池的啊……”
獄警之間吵吵嚷嚷,生怕監獄長把責任按在自己身上。
就在這時,窗外又是一道亮雷,幾秒的亮堂功夫,照得二樓像是白天。
“……我操!”一人驀地瞪大眼睛,渾身發抖地看着前方,“那是什麼東西!?監獄長!就在你身後!快躲開!”
那人話音剛落,緊接着第三道亮雷落下。
這下更多人看清了,那是一個佝僂着身軀的巨大陰影,渾身像是長滿了肉瘤,只看得見陰影般的輪廓。
那東西上一秒還離余辭有十幾米遠,可下一秒,卻飛快地貼上了余辭的身後。
余辭臉色一變,敏感地感知到一股恐怖的威脅,他飛快地縱身一躍,並且掀起一張桌子擋在自己的背後。
就在他落地的同時,一道亮雷裹挾着極恐怖的力量轟然墜下。
但這次卻不是落在窗外,它如同應召一般,毫無徵兆地出現,精準地砸在那道巨大的陰影上。
整層樓都狠狠一晃,幾個獄警七倒八歪地摔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瞪着那處塵土飛起的方向。
“你們看到了嗎?那雷……居然打在室內?!”
“就打在那怪物身上!也太巧了!”
“監獄長不會被埋在底下了吧?”
就在雷光落地的那瞬間,余辭背靠不鏽鋼桌,擋住了飛來的磚塊碎瓦。
“十萬雷霆,悉聽我命……”極輕的吟唱被吞沒在這樣的黑暗和嘈雜中,卻猶如重響砸在余辭耳邊。
他猛地抬頭看向酆淮的方向。就見對方手持一柄長杖,身姿頎長,立在原處,似乎穿過他徑直看向廢墟,一雙眼中像是仍舊沒有他的半點影子。
“竟然是十字天杖……”余辭喃喃,他以為這柄長杖早被酆淮丟了。
他微一晃神,思緒被長杖帶去了很遠的地方,待他回神再看向酆淮的時候,酆淮手裏的長杖卻不見了。
酆淮像是與他無關一般地蜷縮在角落裏,扮演着可憐弱小還無辜。他身旁,是兩個真·被嚇成一團的囚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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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1:余辭之所以認得出這柄長杖,是因為酆淮大帝把長杖煉壞的時候,他就在邊上
彩蛋2:酆淮大帝煉長杖的時候被強吻了
彩蛋3:綜上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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