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損失
急救室門口,季殊允聽着司家人聒噪的聲音,視線落在了孟佳期站過的地方。
男人深邃冰冷的眸子暗了暗,收回視線時看向司渺父母的眼神已經是透着濃濃的不耐:“司渺治療的費用我可以出,至於司氏你就不要想了,一碼歸一碼,你要的條件我做不到。”
季殊允從來不是他們可以隨意拿捏的人,之所以一直留在這裏等着,不過是為了陪某個傻乎乎的小丫頭而已。
他從來不是因為對司渺的現狀愧疚,才這樣做的,她舉起刀子對這孟佳期衝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有被他同情的資格了。
“那不行,司渺是怎樣的人才,季總自己應該是清楚的。有她在我們司氏不需要靠你也能重新崛起,可是她現在因為你的一句話,從頂樓跳了下來,即便是醫生救活了又能怎麼樣,她只能癱在床上什麼都做不了,你不應該賠償?”司父振振有詞沒有分毫退讓的意思。
季殊允看了他一眼:“那她帶刀行兇,將孟五小姐嚇得本來可以出院了,現在也只能躺在病床上,誰來補償,你么?孟佳期現在在我的公司供職,她是季氏最大的股東,因為你女兒的舉動,孟家要退股,這樣一比司氏跟季氏比誰的損失更大?”
司父身形一晃,眼前發黑。
他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盤是打不響了,季殊允這是打定了主意不想給他們家補償。
只怕不只是這樣而已,他看起來還要跟他們司家計較損失?
司父怕了,連連後退:“那是司渺自己一個人闖下來的禍,我跟她斷絕父女關係了,跟我們司家沒有關係。”
話音一落,司父便抓着自己妻子的手匆匆離開。
比起那個已經成了廢物的女兒,自然是司氏更加重要一些。司父便逃跑,心裏邊後悔自己的行動不夠快。
季殊允站在原地等司家人徹底離開了,他才看向謝雨帆:“今天的事情,是我說話過分了,我不知道她真的能做到這一步,抱歉。”
他不會跟司家人道歉,但對謝雨帆這句道歉是必須要說的。
司渺那個女人的命,是謝雨帆用他自己的恩情換來的,如今因為他的一句話,她選擇用極端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現在這樣的狀況他有主要責任。
謝雨帆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抬手拍了拍季殊允的肩膀:“是她自己的選擇,和你無關。”
心頭沒有半點責備季殊允或者孟佳期,最近一段時間他被司渺折騰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曾一度想要將她綁在床上,讓她安安靜靜的不出闖貨,因為她突然逃出去帶走了刀子,他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現在她真的暗暗靜靜地躺在了那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大概是怪她的吧?
季殊允沉默,看着謝雨帆不言語,兩個人一路往外走,到了重症監護室門口的時候他止步了:“你去看她吧!”
謝雨帆背影一僵,他沒有回頭背對着季殊允揮了揮手,摁了門上的鈴。
男人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等到看不到謝雨帆的身影了,他才轉身離開。
心頭五味雜陳,腳步沉重了不少。
十幾個小時的手術過程里,他想了許多,關於他們所有人的事情。
在那一刻,季殊允才知道比起讓一個討厭的人用這樣的方式離開,他反而寧願對方就那樣在他面前,讓他討厭地晃來晃去。
生命都只有一次,它的可貴不是任何東西能衡量得了的,可是他……對司渺說那種話的時候到底是怎樣的心理?
季殊允想不起來了。
他站在孟佳期病房門口,瓷白冰冷的長指停在門把上,季殊允猶豫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進去。
不過是一扇門的距離而已,他卻覺得這距離讓他無力到心頭髮虛。
咔噠一聲。
在他晃神之際,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孟佳期披着外套站在門裏。
她的眼睛有些紅腫,看起來哭了很久,那雙眸子也不在是曾經那般澄澈了。
季殊允的眼底閃過一抹沉痛,他薄唇緊抿,所有的言語都卡在喉間,如何也無法擠出。
“進來再說吧!”孟佳期沙啞的聲音悶悶的。
季殊允見她這樣,眉心一蹙,幽邃的眸子裏閃過一抹複雜,心頭的那一抹歉意更加濃郁了一些:“你又辦理了住院手續?”
孟佳期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這醫院原本就是我父親投資的,我住的病房是專門為我準備的,不會安排別的人住進來。”
所以無所謂什麼辦不辦出院手續,她在這裏多留一天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
“進去吧!”季殊允幾不可聞地鬆了一口氣,順着孟佳期退開地位置走了進去。
孟佳期把門關上,就跟在他後面。
兩個人走進了病房,季殊允才發現昨天傍晚他幫孟佳期整理好的行李箱一直在一旁沒有動,就連司渺帶來的刀子也還在那個角落裏沒動。
季殊允的視線落在那把掉在地上的刀子上,身上沉冷深邃的眸子裏閃着寒光。
從司渺出事到現在,他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去調查,恰恰相反,李斯達早就將查到的一切分別發給了他和謝雨帆。
這次的事情又是司家人謀划的,他們的目的原本就在司渺身上,當然了能傷到孟佳期的話也是他們的意外收穫。
只不過司渺讓他們失望了,他們卻沒有放棄最後利用她的價值,司家該死。
季殊允抬步朝那把刀子走了過去,掏出手帕包裹着撿了起來。
孟佳期不知道他這麼做的意圖,只以為他這樣是要追究司渺的責任,她瞥了一眼季殊允才低聲道:“我也沒受傷,她又變成那樣還是算了吧!”
季殊允聞言深深地看了孟佳期一眼,有些意外她竟然會這樣說,他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病房又一次陷入了靜謐,凌晨五點是病房因為被季殊允拉上了窗帘,除了床頭昏暗的燈光外,再也沒有別的光亮了,兩個人都看不真切彼此的臉色。
即便是這樣,他們也能感覺到對方似乎有些異常,偏偏這會兒他們都各懷心思,沒有力氣去猜對方在想什麼。
“我有點累了,既然她沒事我就先去休息,你要是在這裏呆不習慣也趕緊回家去補覺吧!”孟佳期沙啞的嗓音裏帶着濃濃的疲憊。
倒不是她裝出來的,她原本身體就沒有完全恢復好,又在急救室外面站了將近十個小時的時間,回到病房后強撐着等季殊允回來已經是筋疲力盡了。
“好!”季殊允急着要去處理手裏的事情也沒在意她是否異常,直接抬步離開。
他走後,孟佳期在病床上坐到早上八點,從頭到尾她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多的時候,家裏人將她接回去了,她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跟着他們走出醫院。
到醫院樓下的時候,孟佳期下意識看了一眼昨天司渺摔下來的那個地方,眸子瞬間被暗紅取代,在這一刻她依舊可以感覺到鼻翼間有鐵鏽的味道在橫行。
後背頃刻之間發涼,手心也在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