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
五年後，馮紹民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坐在御座上，今日早朝的一個議題就是太子妃的人選。
睿兒如今已經滿十四，再過幾個月就要十五歲了，到了該選太子妃的時候了。除了太子妃一事，還有一道賜婚聖旨要頒下。
萱兒和楊予墨的婚事早在五年前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楊予墨在去年的科考中奪得榜眼，如今在戶部任職。雖然以前和楊家商定婚事在萱兒十六歲的時候舉行，不過十五歲也是到了及笄的年齡，也不差這一年。
萱兒和楊予墨的感情極好，楊予墨還和從前一般寵着萱兒。
睿兒形相清癯，風姿雋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
安靜時清冷，如秋夜裏的溶溶月光；微笑時帶着一絲靦腆，如春末夏初里的嬌嫩新綠；交談時總是謙和有禮，不與人爭，沒有外在的炫目，只有隱隱的由內而外的光華，優雅淡定、雲淡風輕。
但是雙眸中無形帶着的儲君氣質，更是讓人不敢小覷。
這五年馮紹民明裡暗裏提拔了許多東宮屬臣，朝臣都看得出來，陛下這是要為太子登基做準備。等到太子大婚之後，陛下估摸着就要傳位於太子了。
這五年，太子代天巡狩，無論在軍中還是百姓口中都積累了不錯的名望，世人皆道太子殿下頗有當年陛下的風采。不過馮紹民最清楚自己這個兒子，心裏憋着一股氣呢。他想要比自己做的更好，而不是永遠活在自己的影子底下，所以這幾年自己放手，讓兒子去獨當一面。無論是宮中宴會，還是使者來京朝拜，全部交給兒子，自己則和天香逍遙自在。一年中也有兩三個月待在園子中，種種花，下下棋。除了一些大事要自己定奪，還有北狄的事，其他一律交給兒子。
兒子也沒有讓自己失望，越發的成熟穩重。自己雖然不去過問，但是心裏清楚得很。
北狄這五年還算安穩，邊境雖偶有摩擦，但是有葉南征和葉折風帶領的鎮北軍駐守，北狄也不敢放肆。
劉倩現在過得很幸福，除了和李兆廷的兒子李修遠，還有了一子一女。
葉知玉和端木君也有一對雙胞胎兒子，歸意和紀君塵更是兩子一女。至於端木玉，去年端木寅去了，端木玉襲了王爵。方幼安和端木玉膝下二子二女，端木玉將卲都的政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當年和家滿門抄斬了以後，天香放了桃兒出宮和馮安成婚，如今馮安也任工部左侍郎，桃兒也是個正經的當家主母。兩人婚後也有了兩個兒子。現在天香的身邊的掌事宮女是奇蘭，胭脂也被馮紹民調了過來伺候天香。原來胭脂是景國公安排在後宮之中保護天香的人，景國公為了天香也是費勁心力。天香在後宮日子過得十分平順安穩，慧貴妃安分守己。除了日日來陪伴天香，就是守着長樂。馮紹民也常常會去她宮裏坐坐，兩人相敬如賓，慧妃覺得這樣就足夠了。
和家的種種還歷歷在目，錢家引以為戒，錢霆嘯嚴格約束錢家的所有人，無論是做官，還是從商都是嚴加約束。所以這五年錢家從未有過出格的事情，馮紹民對此很是滿意，前一年晉了伯爵。
樓家更是不用說，樓峰知道自己的小女兒很可能是日後的太子妃，而且樓慧芝嫁給了紀家，這榮華富貴已經是到了頂峰。可是權力越大，危險就越大，所以樓峰日日不敢鬆懈。
樓家，錢家如今算是最富貴的兩大家族，加上皇后的娘家紀家，如今京中三大家族鼎立。馮紹民要的就是這個平衡，相互牽制，才可保朝政平穩。
馮紹民掃了一眼階下的群臣，開口道：“太子也到了該大婚的年紀。朕和皇后商量了，此次遴選太子妃一名，太子側妃兩名，遴選一事由內閣和禮部負責。太子妃一事事關社稷，務必慎之又慎。還有禮部同欽天監選個良辰吉日，將大公主的婚期定下來。“
“臣等遵旨。”群臣齊聲附和道
本以為今日早朝就會如此順當的過了，鴻臚寺卿卻站了出來，拱手一揖，道：“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奏。”
“北狄上了國書，要派使者前來與我國聯姻，以修兩國秦晉之好。”
一石激起千層浪，北狄安穩了五年，這個時候卻要與啟晟聯姻，此目的不言而喻。
馮紹民一臉正色，“把摺子遞上來。”
裴敬小跑下階，接過鴻臚寺手裏的摺子，轉身又跑上階去，將摺子遞給馮紹民。
馮紹民徐徐展開北狄上的國書，目光灼灼，一字一句讀得認真。
“北狄在國書上道送一公主過來嫁與太子，為表誠意，願將邊境退後五十里。”闔上奏本，望了眼睿兒，有望向群臣，“各位愛卿說說你們的意思。”
睿兒皺眉，手指不停的摩挲着錦袍，手心微微出汗。
錢閣老上前一步道：“啟稟陛下，微臣覺得如果能用聯姻換取邊境的安穩實為上策。”
余倫也跟着跨出一步道：“陛下，北狄此時修書聯姻，目的絕非單純。微臣覺得，何不打這一仗，將北狄拿下，也可永絕後患。”
樓峰卻出言反對余倫，“余大人所言差矣。如今啟晟好不容易安穩，百姓過上了好日子。現在起戰爭，只怕又將生靈塗炭。”
余倫有些激動，“可是若不除了北狄這個心腹大患，以後必將後患無窮。再者太子殿下怎可娶一個蠻夷之族的女子，北狄這顯然就是羞辱陛下，羞辱太子，羞辱啟晟。這口氣你們咽得下去，微臣咽不下去。”
馮紹民耳邊聽着群臣對此事的不同看法，心裏卻是想看看睿兒作為一國儲君該如何決策。
“太子，你覺得如何？”
太子微微愣住，並沒有聽到馮紹民在叫他。群臣也朝太子望去，等着太子的回答
等待幾許，見睿兒還是沒有回話。馮紹民面有不悅，沉了聲又問了一次，“太子，朕在問你話。”
睿兒神思一抖，啊了一聲，立刻轉身拱手道：“父皇恕罪。”稍加思索之後又道：“兒臣覺得若能用聯姻換取邊境百姓的安穩，兒臣願意。”
馮紹民神色終於有所緩和，微微點頭，“太子能替百姓考慮，朕很欣慰。至於聯姻之事，容朕再考慮。退朝。”
“退朝！”裴敬一聲唱喝，馮紹民信步走下階去，離開了紫宸殿。
一路上，馮紹民沒有言語，臨到含鳳殿時，才低身吩咐，“你去傳旨，晚膳過後召余倫還有紀君塵到養心殿見駕。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看到。”
裴敬應了一聲，繼續伺候着馮紹民前往含鳳殿。
天香早已命人備好了膳食，等着馮紹民下朝。天香見着眉目間一縷愁絲的馮紹民緩步進了殿，眾人還未退了出去，就已經開口問道：“怎麼了，一臉憂愁。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又惹了你不快。”
含鳳殿伺候的宮人對於皇后對陛下的稱呼，還有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早就習以為常。做完自己分內的事，靜靜地退了出去。奇蘭和胭脂垂首站立在殿門外等候吩咐。
馮紹民嘆了一口氣，“北狄上了國書，要與啟晟聯姻。準備送一個公主過來嫁與睿兒。”
天香不禁皺了眉，送一個公主過來，不就是放一個□□在兒子身邊，這可使不得。
“群臣怎麼說？”
馮紹民撩袍落座，喝了一口粥，緩緩道：“意見不一，今日早朝還吵得凶。”
“兒子什麼想法？”
“他倒是願意。北狄說若是聯姻，願意將邊境線後退五十里。”
天香愕然，五十里。北狄將邊境線後退五十里，這的確是很大的誘惑，誰聽了都會心動。
可是天香一想到睿兒要娶一個蠻族之女，心裏彆扭的難受。
馮紹民看出了天香的心思，“我也是心裏不舒服。兒子一表人才，生得如此俊朗，只有樓卻月這樣溫婉的女子才配得上。”
說起樓卻月，天香面上掛起了笑容，“上個月邀了樓夫人帶着慧芝還有卻月進宮，卻月真是出落得愈加標緻了，舉手投足之間還真有國母的樣子。卻月和兒子從小在宮裏也算是青梅竹馬，我那日旁敲側擊試探了下卻月對睿兒的心思，小臉唰得就紅了，還是有情在的。”
馮紹民挑了挑眉，“你我看中的人哪裏會差。樓峰現在也算是位極人臣，樓卻月的家世也配的上太子妃位置。不過錢家，紀家要選兩位太子側妃進東宮。”
天香知道睿兒和馮紹民不一樣，他的後宮註定不會像馮紹民這般，日後後宮的爭寵只會愈演愈烈。但是睿兒的心思自己這個做娘的也是知道一二，對樓卻月有着很深的感情。現在只希望樓卻月能忍得住後宮的寂寞，忍受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在皇家，子嗣繁盛，皇朝才可代代傳承下去。不過馮紹民和天香心裏都有一個想法，皇長孫必須是樓卻月所出。
“此事容我在想想，總會有辦法的。萱兒的婚事我讓欽天監和禮部選個日子辦了。我看萱兒這丫頭的心早就不在我們這兒了。”
天香淡淡一笑，“女大不中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