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

手持弓箭,一身金黃鎧甲,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的身影逶迤而來,矗然站在紫宸殿中央。

和弘旭瞬間慌了起來,瞧了眼坐在龍椅上已經沒氣的那個人,眯眼望去,見馮紹民身邊居然是太子這個黃口小兒,從慌張,震驚中緩過神來,厲聲喝道:“大膽逆賊,竟敢刺殺陛下,來人,快來人,把這兩個逆賊給我拖出去!”

和弘旭的呼喊,從殿外傳來一陣凌亂的步伐聲,一大群全副武裝的禁軍倏然衝進了殿內,將紫宸殿圍得水泄不通。宋翊站在前方,身後的禁軍呈半圓形堵住了馮紹民和太子的路。

馮紹民掃了一眼禁衛軍,又冷冷地看了一眼和弘旭,“狼子野心,終於坐不住了。朕活得好好的,太子也在朕身邊好好的。那上面這兩個人是誰呢,和閣老?”

馮紹民的語氣極具輕蔑之意,眼前的和弘旭似一個跳樑小丑般,既可笑又可悲。和弘旭什麼樣的人,早在肅王為帝時就已經一清二楚,如今讓他得意一時,也是滿足他最後的願望。

和弘旭睥睨階下的馮紹民和睿兒也彷彿再看一群待宰的羔羊,“陛下和太子都已經死了,人不就在這兒嗎?”和弘旭指了指身邊兩具屍體,“你們兩個冒充陛下和太子,該五馬分屍。”

馮紹民哂然一笑,徑直往前走了幾步,和弘旭不知為何身子不受控住的退後了幾步。

“和弘旭,你以為你做到了天衣無縫,萬無一失。你能讓假太子逼宮造反,朕為何不能讓假天子配合你的計劃。”

和弘旭頓了頓,雙眸驚恐地快速回望了一眼龍座上的人,本就微微發緊的心又緊了幾分。可是看到紫宸殿中的禁軍,還有南郊大營,北郊大營的將士,以及自己手裏的死士,暗衛,高懸的心一下子又放了下來。

和弘旭沒有接馮紹民的話,他只是將龍座上的馮紹民一腳踢下了這把代表了最高權力的龍椅,自己撩袍直直坐了下去。直到這時候,和弘旭才嗤笑一聲問道:“就算真如你所言,那你又能耐我和?我手裏二十萬兵馬,南郊,北郊兩大營已經在攻城了。”和弘旭閉眼,沉默了片刻,輕輕道:“你聽。”

馮紹民蹙眉,屏息凝神,外頭兵器的聲音此起彼伏。她的目光落在和弘旭的身上,終於忍不住問道:“和弘旭,你這樣就不怕遭報應嗎?”

和弘旭捕捉到了馮紹民雙眸中一閃而過的慌張的神情,更加沾沾自喜,“怎麼,就允許你做皇帝,而我不可以嗎?我和家輔佐你,為了啟晟的江山兢兢業業,可是你是怎麼對我和家,對婧兒的?”

和弘旭的質問使得馮紹民笑出了聲音,“你和家這幾年做的那些事,還有得着朕來說嗎?朕對婧兒也不算虧欠,還讓她有了皇子,這難道還不夠嗎?”

“還不夠!”和弘旭疏忽站起身來,大聲喊道,“婧兒哪一點不如東方天香了,我要婧兒成為皇后,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馮紹民,如今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若非你對婧兒無情,二皇子也早夭,本閣不會對你起了殺心。”

馮紹民望了眼躺在樓太保懷裏的陳太傅,輕聲走了過去,在陳太傅身前蹲下,太子亦跟着跪在陳太傅身旁。

“太傅,是朕對不起你。”馮紹民話里含着無盡的悲傷,陳太傅這一撞是她沒有想到的。陳太傅為了自己,為了睿兒費勁了心力。

睿兒膝行爬到陳太傅面前,哽咽道:“老師。”

和弘旭看到此景,一臉不屑,“怎麼,這個時候裝起好人來了?馮紹民,你不是自詡運籌帷幄,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嗎?可是今日陳中嶽,陳太傅為你而死,為了你的兒子而死,你們就在愧疚中活一輩子吧。”和弘旭突然大笑了出來,這笑聲縈繞在紫宸殿的每一個角落,讓人瑟瑟發抖。

殿外的兵器之聲越來越近,殿中的群臣紛紛心驚。明眼人都看出來了,眼前的陛下就是陛下,太子也是太子,都活得好好的。可是和弘旭方才的話也擾亂了他們心神,和弘旭和陛下誰才會贏。

“嘭”得一聲,一個將士滿身鮮血倒在紫宸殿門口,身後還有未乾的斑斑血跡。

和弘旭本就得意,見到此人,還未仔細看來人,心中便大喜了起來,“馮紹民,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哦?是嗎?“馮紹民輕聲反問。

馮紹民的毫不在意,雲淡風輕惹得和弘旭心中又有了一絲不安。

隨即而來的血人更是證實了和弘旭的不安。

來人一身血漬,幾乎看不出人樣,但是和弘旭卻認得他手裏的刀的圖案,那是和家的徽記。

“主上,南郊和北郊兩大營被鎮北軍的十萬兵馬團團圍住,根本寸步難行。”那人氣喘吁吁,氣若遊絲,“我們的人快抵擋不住了。”

葉家,葉家,居然是葉家!馮紹民何時調了鎮北軍前來,鎮北軍明明已經中毒,不能行軍了嗎?

等等,和弘旭腦中閃過念想。可惡,那個趙緒庚居然是馮紹民的人!

馮紹民面沉如水,“想通了?”

和弘旭垂眸抿着唇,臉色發青。馮紹民見他不語,繼續道:“你利用趙緒庚讓他給鎮北軍下毒,朕今日大發慈悲給你一個明白。趙緒庚是景國公的人,而景國公從來就沒有昏迷過,他一直都是清醒的。”

和弘旭腦中“嗡”得一聲,彷彿什麼東西即將撕裂一般。

和弘旭面色緊繃,眼神瞥到宋翊,“宋翊,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將這個逆賊拿下!”

睿兒卻毫不畏懼地直視宋翊帶領着的這些禁軍,將馮紹民擋在身後。

睿兒心中就一個信念,一定要護着父皇,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了她。可是一剎那,睿兒卻只見逼上前來的禁軍將自己和父皇當成空氣一般,越過他們,團團將和弘旭圍在當中。

和弘旭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心亂如麻,指着宋翊惡狠狠地罵道:“宋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是誰救了你夫人?是誰幫你擋了馮紹民的責罰?”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宋翊鎮定自若地望着和弘旭,“和弘旭,那個釵子是怎麼回事你難道不是最清楚的嗎?那兩個死在護城河的東宮屬臣你不清楚?”

和弘旭被逼得面色越發猙獰,蹭得站了起來,“你!你!你們!”和弘旭指了指宋翊,又指了指馮紹民,“你是故意投靠我的。”

宋翊輕輕笑了笑,“和弘旭,你還不笨。你利用前朝公主將皇後娘娘的釵子變賣到宮外,又利用內子的父親病重一事,勾結當鋪掌柜,誣陷內子偷盜宮中財物。陛下就將計就計,讓你以為我對陛下不滿,便決心投靠於你。”

宋翊的話讓和弘旭震驚失語,一下子癱倒在御座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和弘旭,你以為利用本宮逼宮篡位的罪名,然後將本宮誅殺,便可以順利成章的登上皇位,可是這一切都是你在痴心妄想。”睿兒正色道,“父皇讓本宮隨軍出征,就是要利用本宮下落不明的假象讓你放鬆警惕。南卿你是怎麼利用的,不用本宮多說你也應該明白。還有圍場端木君是怎麼被狼襲擊的,你也比本宮清楚。“睿兒突然停了停,又道:“還有父皇母后第一次出征天延時遇到的刺殺,和大人難道不知道誰才是真兇嗎?和弘旭,你作為內閣首輔,勾結天延,北狄通敵叛國;在朝中結黨營私,貪贓枉法,中飽私囊,其罪罄竹難書!“

和弘旭身體發顫,他敗了,他居然敗了!他不甘心,腦中突然想到天香,面色立刻恢復了鎮定,這是他最後的籌碼,“你們不要得意的太早。馮紹民,我知道你最在乎東方天香,如果讓你在江山和東方天香之間做一個選擇,你會選擇什麼?”

“只怕不能如你所願了。”銀鈴女聲從殿外傳來,這一聲如此婉轉卻又如此擲地有聲,禁軍很自覺地讓開了道。

天香走到馮紹民身邊停下,含情脈脈地望着她。隨後一臉冷漠地望着和弘旭,“和弘旭,人算不如天選,你的如意算盤只能落空了。”

“這。。。這怎麼可能?我明明讓人去抓你。”和弘旭見到天香的一剎那心已經沉入了海底,眼前是一片昏暗,但是他還是在做最後的掙扎。

“你可知本宮身邊有庄嬤嬤。庄嬤嬤在後宮之中四十餘年,後宮的每一寸土地她都比本宮更清楚。早在你派人來含鳳殿抓本宮的時候,本宮就已經在密室中躲避,所以你的人只能撲了個空。你千算萬算,沒算到含鳳殿的書房其實有一個無人知道的密室,就連本宮也才知道。”

這一瞬間,和弘旭終於近乎崩潰。他雙眼眯起,拿起早就準備的毒藥往嘴裏咽。

一把利劍打上他的臉頰,嘴裏的毒藥還沒咽下,就已經被宋翊用劍打了出來,“想死?沒那麼容易。”

“宋翊,將和弘旭壓入大牢,沒朕的允許,不許他死了。”望了望匍匐在地,儘力不讓人注意到的尚如,指了指他,“亂棍打死。”

馮紹民一聲令下,和弘旭被兩個禁軍拖下了御座,每個群臣掃過頹然的和弘旭,心中大定。

馮紹民轉身落座在御座上,雙手摩挲着龍頭,心中卻好似湖水般平靜。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階下眾人齊齊叩拜,萬歲。。。。。過了今天啟晟朝堂的最大的毒瘤被馮紹民連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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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世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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