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冠一怒為紅顏
”馮紹民,你把兒子還給我!“天香嘶吼着,眼淚不受控地落下。
馮紹民嘆了一口氣,臉上火辣辣的,可是她依舊心平氣和,雙眸柔情似水,“香兒,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天香冷笑一聲,把手中的玉佩丟給馮紹民,“兒子的玉佩你不會不認識。你把兒子還我,還我!”
“香兒。”馮紹民的聲音里透着疲憊,“我說兒子沒事,你信我嗎?”
天香像瀉了氣一般,腦中嗡嗡地作響,百清的話一直縈繞,她信嗎?她也很想相信,可是睿兒的玉佩就在面前,她拿什麼信她。
馮紹民的指尖微微發顫,雙手無力地垂了下去,她嘴角滿含苦澀,“原來你也是不信我的。”
馮紹民失魂落魄地走了,天香想去攔,卻只碰到那冰涼的衣角。心彷彿被人四分五裂般,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害怕了。
她沒有不信他,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那話就在喉間,卻是發不出來。
裴敬在馮紹民身後跟着,他從未見過馮紹民如此落寞的背影,心裏長嘆了一口氣。
馮紹民走在長長的宮道上,這條宮道自己日日都走,卻再不復從前。都說九五之尊,孤家寡人,如今自己卻真實感受到了。這條宮道彷彿永遠也走不盡,罷了,罷了。
曾經自己最喜歡走這條宮道,因為那是去看天香的必經之路,可是現在真的只是一條路,沒有生命,沒有靈魂,只剩死一般的寂靜。
裴敬不免擔憂,快走了幾步,“陛下,皇後娘娘是氣話,不能認真的。”
馮紹民輕嗯了一聲,不再言語。裴敬瞧着心疼,可自己又不能做什麼。
“陛下,您方才在城門口淋了雨,趕緊回養心殿換件衣裳,可別凍着龍體。”
馮紹民依舊輕嗯了一聲,腳下的步子如灌鉛一般,她好累,真的好累。
馮紹民還是傷風了,可是身體上的疼痛哪裏比得過心裏的。
整日都是在批奏摺,也不往後宮去了。慧妃的身子大好,看着天香和馮紹民這樣,心裏也是着急。每次去勸,天香總是以各種法子打斷她。馮紹民則是自顧批着奏摺,看着書,話也不願意多說,臉上也再沒有了笑容。
越州,群山環依,大江接臨。越州本是天延的城池,自馮紹民收了天延十坐城池后,越州城中,天延與啟晟的百姓通婚通商,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睿兒一身青色錦袍,身旁是比他高兩個個頭的楠若。
街道上人流攢動,叫賣聲此起彼伏,百姓的幸福溢於言表。
“叔公,如果爹爹看到百姓生活的如此安穩,一定會很開心的。”
楠若單手持劍跟在睿兒身邊,“你爹治國有方。此次讓你走訪民間,一則讓你體驗百姓的生活,二則讓你避禍。”
睿兒笑容一收,“這已經過去了一月,不知爹爹和娘親如何了.”
楠若回頭望了一望,那是鄴城的方向,快了。
疏忽看見前方有一群人圍在一起,睿兒和楠若撥開人群,見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身子勾起蜷縮在地上,兩個凶神惡煞,身強力蠻之人對老者拳打腳踢。
“住手!”睿兒厲喝道,“光天化日,對老人家大打出手,你們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為首的一個人,上下打量睿兒,輕蔑道:“這麼個小白臉,也好意思說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睿兒本生性溫和,但是這兩年在朝中經歷的種種,已然蛻變。
睿兒微微仰頭,口齒清晰,聲音潤中帶強,“今天本少爺就讓你知道什麼是王法。”
劍氣襲人,天地間充滿了凄涼肅殺之意。反手拔劍,平舉當胸,目光始終不離幾人。仗劍傲立,掃視眾人。忽然間白衣翩飛,熱血飛濺,劍尖鮮血滴滴,落入塵土。
睿兒徑直走向老人,將他攙扶起來,關切道:“老人家,可還好?”
老人家雙手合十,“多謝小公子,多謝小公子。”
“老人家住在何處,我等可送老人家回去。”
老人家笑道:“田家村。”
睿兒轉身走到楠若身邊,附耳過去低語了幾句,楠若點頭。
“那我等就送老人家回去。”
睿兒和楠若跟着老人家一路往西前往田家村。
“前方便是田家村了。”老人家拄着拐杖,轉頭望向睿兒,“多謝兩位恩人了。”
睿兒輕輕一笑,“這是晚輩應該的。但是不知道老人家的請君入甕所求為何。”睿兒臉色陡沉,眼神凜冽了起來。
老人家不再掩飾眼裏的殺氣,重重敲擊了拐杖,頓時周圍二十幾名黑衣人從天而降,將楠若和睿兒團團圍住。
老人家撕下鬍子,抹去臉上的污漬,冷笑站在睿兒面前。
“司空鵬,果然是你!”睿兒冷聲道,“父皇一路提拔你,可是沒想到你居然是個白眼狼!”
司空鵬仰天長笑,“那又如何!馮紹民明知道我喜歡南卿,她還居然把南卿賜給和弘旭這個老頭子,這口氣我咽不下!”
睿兒無奈,“為了一個不值得的女子就這樣走上一條不歸路,司空鵬,本宮當真為你可惜。”
“你住口!”司空大聲喝止,“憑什麼馮紹民可以得到喜歡的女子,而我司空鵬不可以。我也是一個男人,我也有七情六慾,喜歡一個人難道有錯嗎?”
睿兒臉色一寒,“可是你喜歡的那個人,真的喜歡你嗎?值得你為了她背上謀逆的罪名嗎?你想想這幾年,父皇何曾虧待於你。哪怕當年的那事,父皇都讓你將功補過,還給你封爵,你就是這樣報答父皇的嗎?”
司空鵬有了片刻的愣神,馮紹民還有和弘旭的話在腦中交替。
“司空將軍,等你殺了太子殿下,事成以後,本官將南姑娘完璧歸趙。”
“司空鵬,你是朕一路提拔上來的,不要辜負了朕對你的期望。”
頭疼欲裂,一片混亂。突然眼底猩紅,雙眸冷若冰霜,吐了出一個字,“殺!”
睿兒拔劍而出,對着身邊的楠若道:“皇叔,其他人交給你的。司空鵬,我要親手結束了他。”
楠若點頭。
睿兒腳下生風,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游龍穿梭,行走四身,時而輕盈如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葉紛崩.真是一道銀光林中起。劍身玄鐵而鑄及薄,透着淡淡的寒光,劍柄為一條金色龍雕之案,顯得無比威嚴,劍刃鋒利無比,此劍乃馮紹民專門命人為睿兒打造。
唰的一聲,劍尖已及其喉,一聲驚呼,司空鵬直直向後倒去,睿兒一劍封喉。
睿兒睥睨着躺在地上的司空鵬,司空鵬嘴邊湧出斑斑殷紅,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念着,“罪臣。。。。。對不起陛下,若有來世,罪臣做牛做馬報答陛下。”說罷頭一斜,聲斷氣絕。
睿兒仰頭長嘆,眼底噙着淚水,司空鵬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衝冠一怒為紅顏。
滿地屍體,滿地血跡,但是鮮紅的血跡沒有盪出一絲暗流。
睿兒轉身望去,眼神無波,十分平靜。腳步穩健朝楠若走去,“叔公,該回去了。至於司空鵬的屍體。。。。。”頓了片刻,“找人埋了吧。總歸跟了父皇這麼多年,沒有辛勞也有苦勞。“
楠若點頭,口哨聲劃破天空。
兩匹駿馬奔馳而來,兩人跨上馬去,揚起長鞭,策馬離去。
啟晟軍中,因為太子殿下失蹤,生死不明,瀰漫著壓抑的氣氛。
太子走之前下令,無論天延軍隊如何叫囂,也不準出兵迎戰。
今日天延軍隊依舊城門前叫囂,言語狂妄至極,守城將軍實在忍無可忍,鳴鑼開戰。
睿兒在離城門三十里處聽得震耳欲聾的鳴鑼之聲,雙眸眯起,暗道守城將軍太過衝動。本可不費一兵一卒解決的事,如今要有無畏的傷亡了。
微風吹起少年髮絲,熠熠奪目的日光下,那俊秀的身影彷彿鑲了層淡淡的金光。
“殿下,戰爭傷亡不可避免。”楠若看穿了睿兒心思,靠近勸慰道。
睿兒沉了口氣,“走吧。本宮不能讓這些浴血沙場的戰士們白死。”
越州已經沉睡,一支綿延不絕的隊伍正緩緩靠近天延營帳的後方。灼灼燃燒的火把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下游蛇蜿蜒。
隊伍前往,有奪目的青色旗幟迎風飛揚,那旗幟上赫然綉着馮字。
睿兒騎在隊伍的中央,目光如炬,側頭朝楠若微微點頭。
楠若將信號彈立刻拋向空中。原本寂靜的越州城,突然城門大開,啟晟的將士們飛奔而出,沖向天延軍隊。
天延軍隊來不及設防,倉促迎戰。血紅色的腥味彌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鬧的廢墟之上。剛剛消散的哀鳴和劍影又在風中綻開,堆積的殘體猙獰而可怖,濃重的氣息讓人幾乎窒息。一片又一片的廢墟,殘檐斷壁,支離破碎。倒下的人,眼裏映出妻子那淺笑着的模樣,隨即成為破滅的灰燼。而那還在揮舞着武器砍殺的殘兵們,只有絕望的呼喊和幻滅在身盼響起。
天延主帥一聲令下,所有人撤退。
睿兒將右手舉起,須臾,右手重重甩了下去。萬箭齊發,火光衝天。如果說前方是天延軍隊的惡魔,那身後就是天延軍隊的地獄。五萬天延軍隊,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