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

喧鬧的酒吧中，兩人並排坐在吧枱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不過大部分時間還是謝欽在說話，白宿只有在必要時才會應上幾句。

“我叫謝欽，今年二十四。你叫什麼。”

“白宿。”白宿頓了兩秒，隨後又補充一句，“三十二。”

“你是妖？”

“算是。”

“現在星球上的妖很少了吧，總計能有一千隻嗎？我記得幾百年前的有記錄，當時是1015隻。妖的壽命很長，自然老死的應該不會太多吧。”

“不知道。”

“……”

白宿這種敷衍的態度非但沒讓謝欽感到任何不適，反而激起了他想要更深一步接近他的慾望。

就像是面對一塊頑石，只有將它敲碎、分解，將其徹徹底底暴露在光下，所有秘密無所遁形，如此才能填滿他那宛若無底洞般想要探究的慾望深淵。

謝欽摸索着手腕上纏了兩圈的黑色細繩。

材質同他之前還給白宿那條項鏈一樣，且上面吊著的裝飾物也同白宿的如出一轍。

或者說，就是同一個東西，只是分了左右而已。

“你這個……從哪買的？”謝欽伸手去勾白宿後頸上露出的那一截繩子，還沒等他碰到，便被白宿抬手揮了開來。

“別碰我。”白宿說，隨後像是察覺到自己語氣有些強硬，“抱歉。”

謝欽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罷了。你那個，我也有。”他說著，將手腕上的纏着的繩子拆了下來。

白宿將視線移到他的手心，上面靜靜躺着的乳白色物件撞進眼底。

的確是一模一樣，而且還有種這東西其實本來就屬於他的錯覺。

他瞳孔縮緊，緊盯着謝欽手中的物件半天沒回過神。

我該去做個心理測評，或是花點積分避過一場遊戲給自己放個假。白宿暗罵一聲后，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

他竟然升起一種想要將他人事物據為己有的瘋狂念頭。他什麼時候對外界事物這麼感興趣了？更何況那還不是無主之物。

這太過了，這根本不像他。

“忘了。”

白宿仰頭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他有些煩躁地將自己本就凌亂的頭髮揉得更加亂糟糟。

他現在應該離開這裏，立刻，馬上！

然後去找個幫人遛狗或是看孩子的活，讓自己莫名升起的這種見鬼念頭平復下去。

“謝欽！你小子怎麼來這了，你不是在X21區嗎？”

正當白宿摸出根煙點燃準備離開這裏時，豪斯那傢伙突然出現在他們倆身後。

他伸出雙臂一同攬住白宿和謝欽的肩膀，硬生生將白宿想要站起來的動作壓了回去。

白宿深吸口氣，臉上難得出現了抹生無可戀的表情。

“沒地方住，過來找個人投奔。”謝欽開玩笑地說了一句，然後將視線繼續投放在白宿身上，“你們認識？”

“當然。”豪斯說。

他雙臂用力，略帶着種強硬的意味將兩人硬拖着去了另一邊聚集着不少人的桌子。

“走走走，過去一起聚一聚。我跟你說，你這次可算是能找到勢均力敵的對手了。白宿他可是頂流戰士，積分榜穩坐第一居高不下。我感覺你倆要是打一架短時間內應該分不出勝負……”

我們已經打過了，借您吉言，輸得挺慘。

白宿在心裏想着，他嘴裏叼着煙，一聲不吭。

另一邊的謝欽很明顯也不想在這件事上跟人過多討論，他不着痕迹將話題從他們兩個身上轉移。

“積分榜？什麼東西？”謝欽對這個名詞感到陌生。

豪斯按着兩人的肩膀，讓他們坐在沙發上，之後就近坐了下來，這才開始繼續往下說，“諾亞電台出的一個遊戲場積分排行榜。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和那些該死的半神聯繫上的，數據弄得還挺全，活着的死的都有，反正你只要知道身份編碼就能查到那人過去所有遊戲場的信息。而且，除了視覺屏蔽場之外，所有遊戲場竟然他媽的是全程監控！”

他一說起話來就沒完沒了，這也是謝欽願意和他打交道的原因。

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還能附贈許多意想不到的消息。

他沒有打斷豪斯，甚至還強硬地制住了想要離開的白宿，暗示他不要打斷他們之間的談話。

“對了，視頻還是要付費才能觀看。還有，就像白宿這種比較熱門的，還得提前充值成為vip客戶才有資格花錢購買。最重要的是，他們還向外發行積分榜風雲人物同款周邊？！想錢想瘋了吧！”

豪斯說得滿臉通紅，他甚至還伸手泄憤般在面前桌子上狠狠地拍着。

他們周圍的一些人也跟着附和，表情激動，在抒發著自己的不滿。

都是些生面孔，白宿一個也不認得。

或許之前見過，不過他沒興趣去關注一些根本不會有來往的人。

他對豪斯說得這些略有耳聞。

畢竟曾經他因為沒錢買煙又懶得去找黑市，臨時接了個給大戶人家清洗游泳池的工作。那家的小孩就拿着個他的同款模型過來找他要簽名，還帶着一臉崇拜與嚮往的表情。

他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人崇拜的。

亡命之徒罷了，都是受控於神明之下的傀儡，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脫這樣的命運。

哦，不對，有錢有權還是可以的。

畢竟你可以場場都花錢買積分換輪空標籤，或者雇傭一些人在領地爭奪戰中保護自己。

“唉，不對啊。謝欽你怎麼回事？你這人間凶獸按理說積分應該低不了啊，怎麼榜上300多頁都沒有你？”

豪斯說著，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帶着震驚的表情看向把手臂搭在白宿肩膀上的謝欽。

“氪金玩家聽說過沒？”謝欽露出抹邪笑，他微微向前傾身，從面前的小吃盤裏拿了個培根卷扔進嘴裏。

豪斯搖頭。

“去黑市找人把積分全部換成錢，然後抽系統的道具玩。”謝欽解釋一句，面對着眾人一副‘你個敗家子’的表情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他自己賺的積分，他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豪斯嘴角隱隱抽動兩下。

遊戲系統有道具販賣，分明碼標價和隨機兩種。

隨機道具抽一次花的錢，足夠換躲過兩場遊戲的積分了。

“所以你都抽到了什麼？”人群中突然有人出聲。

“微粒波動槍、偽裝噴霧、生物微分子治療機械人、精力劑……反正挺多的，沒什麼好東西，就一個能分辨出人和卡塔爾的人工智障還有點看頭。不過也沒什麼用，都扔了。”

謝欽舉起小臂伸手插進白宿濃密的黑髮，簡單敘述了下自己都抽出過什麼玩意，語氣中帶上了股莫名的味道。

白宿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無非就是他們當初那場糟糕透頂的相遇。

這傢伙在解釋當時為什麼會將他認成卡塔爾。

那個機器他聽說過，在遇到非人類時是會預警的。

但因為妖族數量稀少，可能神明認為它們已經滅族了，沒必要再添加到道具的數據庫里，這才出現機器檢測到他時報警的情況。

不過他並不需要他解釋什麼。

他現在甚至連回家的心思都歇了，只想讓這傢伙別總是待着沒事對他動手動腳。

簡直是……煩死了。

白宿深吸口氣，揮開一副半摟着他的謝欽，起身就要離開。

謝欽這回沒有阻攔。

他用一種近乎赤.裸的目光打量着離去的白宿，在威爾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中舔着上槽牙。

“操……你丫的什麼時候換口味了？！不喜歡小野花，改喜歡男人了？”

此時為時尚早，酒吧中沒什麼人來。作為這家店的老闆外加頂級調酒師的威爾，自然樂得清閑給自己放個假。

他坐在謝欽所在沙發的扶手上，看着謝欽臉上那熟悉的想要將什麼搞到手的表情，嘴角一抽。

“喜歡男人？”謝欽低聲重複了一句，“開什麼玩笑？這輩子都不可能。只是這傢伙……”

“他怎麼了？別跟我說你不喜歡男人你只喜歡他。”威爾翻了個白眼，“你丫的要是這麼專情的人，老子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你這蠢腦袋自己留着吧，我可不稀罕。只是缺個打發時間的小寵物罷了。”

他說著，五指張開在虛空抓了兩下，銀灰色的瞳孔中流光閃爍，在回憶那天的手感。

毛髮蓬鬆柔軟，體型還大，擼起來的感覺肯定……超爽。

“喂謝欽，你丫的能不能別做這麼猥瑣的手勢？！”威爾大叫一聲，滿臉嫌棄。

謝欽抬腿一腳踹了過去，顯然是已經習慣威爾時不時的抽風，連話都懶得跟他說。

“白宿。”

謝欽小聲吐出白宿的名字，臉上浮現了抹志在必得。

這傢伙，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也一定要將他弄到手。

哪點都很對他的胃口，就是脾氣倔了點。不過不礙事，他有的是時間，可以一步一步……慢、慢、調、教。

只有豪斯注意到了謝欽剛才說的東西，他瞪大雙眼驚叫，“你剛剛說你抽到了什麼？”

“一個分辨人和卡塔爾的人工智障。怎麼了？”謝欽一臉不在意，他甚至還攔住個跑堂的服務型機械人，從它的托盤上拿了杯雪糕來吃。

“操！那特么的是隨機抽獎中的一等獎啊！中獎率0.01%都不到！你竟然把它給扔了？！”

豪斯肉疼到臉都變形了，明明不知他扔的東西，偏偏像是被自己扔掉一樣。

謝欽對此不置可否，並且表示他們自便，自己之後不會參與他們的話題。

他叼着勺子，戳開個人終端開始上網。

他熟練地侵入酒吧周圍所有的攝像頭，從每一個監控畫面中尋找白宿的身影。

這傢伙看起來是要回家。

慶幸半神們為了更好的控制大陸上的人類，這鬼地方到處都是攝像頭。也不用打着什麼將攝像頭全都銷毀的念頭，工程機械人可是遍佈城市各個角落，你破壞掉一個的時間，它們能修好三個。

幾十個監控畫面閃過後，謝欽迅速鎖定白宿現在的位置。

他的‘小寵物’進了家便利店，買了些即熱食品、熟食、罐頭、幾條活魚還有兩瓶酒。結賬的時候還順便從收銀台拿了兩包大陸上還算不錯的煙。

謝欽的視線一直跟在他身上，目不轉睛。

他從來沒這麼認真過，簡直是刷新了他對自己二十幾年的認知。

他觀察着白宿的行動軌跡，伸手戳了下眼鏡框上一個隱藏的按鈕。

他右眼前的鏡片上浮現出淡藍色的紋路，仔細一看，是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