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籤
“操……他媽的又趕上了獵殺場,你怎麼樣?”
“探索場……裏面那些合成生物沒噁心死我。還不如被分去獵殺場,至少不會太污染眼睛……”
“能有我慘?!也不知道那個狗娘養的半神設計的遊戲,殺卡塔爾就算了,還你媽強制讓人看各種融合生物交.媾……操……老子決定清心寡欲一整年……”
“我靠……你不會被分到色.情場了吧……”
“……”
遊戲模式結束,一群身上或多或少都帶着斑駁血跡的人類聚集在一起。
每個人身上都帶着不少傷,一副死裏逃生的模樣。
他們在大聲說話、喊叫,交談着遊戲場中發生的各種情況,情緒激動。甚至還有一群人抱在一起抱頭痛哭,像是在慶幸自己能活着從遊戲場中走出一樣。
黃昏的陽光傾灑在破碎不堪的城市中,讓人沉淪而又充斥着無盡的絕望。
“什麼東西?!”
其中一人突然轉過身,自遊戲場中養成的那種近乎神經質般的謹慎讓他迅速搜索周圍可疑之處。
“怎麼了?”他的同伴也轉過頭來。
視野里除了大批行走的人類之外,並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懷疑的事物。
“可能是我多慮了吧……看見個白影,估計是眼花了。”那人隨口說了一句,“走吧,酒吧約一波,我請。這次殺了二十多隻卡塔爾,積分充裕。”
“好兄弟,夠意思!”
“……”
兩人說笑着走遠,沒有留意到自空中飄落至地面上一縷沾染着血跡的白毛。
白宿撞開家裏的大門。
閃進去的瞬間甩動尾巴將門關好,隨後操縱家裏唯一的機械人,把室內所有窗帘全部拉嚴並在同一時間開啟了黑夜模式。
“這傢伙……決不能與之為敵……”
白宿重新化作人形,他跌坐在沙發上,伸手擋住額頭。
他胸前、背後乃至大腿上的金紅色獸紋,在漆黑的空間中隱隱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他隨手從沙發角落裏拽了個毯子,蓋在自己因化作妖形衣服被迫撕裂而赤.裸的身軀上。
大概過了有十來分鐘,白宿這才起身向浴室走去。
渾身散發著濃烈的惡臭,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洗澡而是坐在沙發上想這些有的沒的,真是魔怔了。
反正遊戲場都是隨機。
幾萬個場地,能再遇上那傢伙的幾率寥寥無幾,沒必要在意那麼多。
此時他得慶幸卡塔爾族身上的血液、粘液等髒東西大部分都沾在了那套被毀的衣服上,他身上還算乾淨,沒有弄髒他的高檔沙發。
不然他還得趁着難得的休息日去買新的傢具
——沾了卡塔爾氣息的東西,他覺得噁心。
每場遊戲持續時長為現實世界一天,具體時間流速則按照每個遊戲場設定好的模式來。
像是他剛剛結束的這一場,在裏面待了足足有半個月之久。
白宿嘴裏叼着根煙,雙臂支在陽台的欄杆上,盯着星星看。他沒擦頭髮,任由上面的水珠順着脖頸緩緩流下,將白色的T恤打濕,沾在後背上。
夜晚的風很大,吹在身上有點冷,不過他感覺還不錯。雖然目前情況也沒好到哪去,不出三天他又得回到那血腥的殺戮場,但現在至少不用擔心有什麼東西趁着夜色過來偷襲他。
卡塔爾,亦或者是——人。
他手指夾着即將燃盡的煙頭,深吸一口后將它熄滅,扔進了家中隨處可見的煙灰缸中。
有家政機械人在,倒不用自己收拾房間,這感覺還不錯。
白宿習慣性去摸脖頸,入手空蕩蕩的觸感讓他一驚。
他低下頭,發現自己從未離身的項鏈失去了蹤跡。
這東西應該是他半妖化前身上的一部分,至少上面殘留着足以引發他靈魂震顫的氣息。
“嘖……應該是掉在遊戲場了……”
白宿想了想項鏈的長度與繩子的韌性,最後不得不接受這東西在他化成妖形時被弄斷的事實。
他煩躁地揉了兩把自己還泛着水汽的頭髮,不再多想。
沒什麼大不了的,丟了就丟了。
白宿在心裏安慰着自己,然後向往常一樣走向床邊。
睡覺。
按照慣例。
遊戲結束第二天所有人都得去規定的分區場所進行下一場遊戲的抽籤。
這些半神設計的遊戲和領地爭奪戰不同,如果你夠幸運的話,還是能躲過一次可能讓你喪命的遊戲。
不過這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白宿站在積分結算與遊戲隊伍匹配的大廳中,他看着自己手上顯眼的標籤,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抽到無需參加遊戲的標籤對他來說宛若天方夜譚,實在煩得不行想休息時,只能花掉點積分來跳過遊戲場。
這大廳大得要命,裏面到處都是人,有不少還在狼吞虎咽吃着東西。
各種零食、油炸食品、酒水飲料、主餐以及飯後甜點,什麼都有,到處都是。
沒能力殺卡塔爾的人想在大陸上生存可不容易。沒錢沒積分,就只能趁着抽籤的機會儘可能將自己的肚子填滿。
白宿冷眼看着大廳中各種混亂的場面。
一群人將一個人團團包圍,不出意外那個被包圍的人應該是抽到了無需參加遊戲的標籤。
還有個小孩,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藉著個頭的優勢偷偷往口袋裏塞着吃的,塞到再也塞不下才停手。
他知道這孩子只是多年營養不良而已,畢竟這該死的地方只有成年人能夠進入。
沒讓未成年人參與到這搏命的遊戲中,應該算是那些半神最後的仁慈。
“老夥計,好久不見啊!”
正當白宿摸出根煙打算點燃時,身後傳來一道粗獷的說話聲。
他聽到了,但是他還是先將自己準備做的事完成,然後才轉過身去。
來人叫豪斯,曾經在一次探索場中匹配到一起過,算是臨時隊友。這人話比較多,一來二去兩人也算是能稱得上個點頭之交的關係。他長得挺健壯的,是遊戲中經常被人推出去抗火力的那種大塊頭體型。
白宿沒說話,只是點了下頭,算作回應。
他不太擅長和人打交道,也不想和任何人有太深的接觸。人類和妖族間勢如水火的關係雖然因為這莫名出現的遊戲場而有所緩和,不過依舊不容樂觀。
半妖化——本質上還是妖。
雖然他現在這種情況回歸妖族也討不上什麼好,在妖族眼中,所有半妖都是徹頭徹尾的背叛者。
他感覺他應該是為了什麼人,才做出的這個愚蠢決定,不過現在看來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走吧,去喝一杯。”豪斯自來熟地走上前伸手去攬白宿的肩膀。
白宿向邊上挪了點,但沒能躲開。
思考了下自己好像並沒有什麼事要做,去打發一下時間好像也不錯。於是白宿面無表情地任由豪斯攬着,向就近一家酒吧走去。
“我這次還挺幸運的,探索場。話說你抽到的是什麼?可千萬別是獵殺,這場次太要命,最好也別是生存,那些半神可是什麼喪心病狂的設定都能想出來……”
豪斯一路上都在說,像是在跟一個無話不談的好友分享自己的遊戲經驗。
白宿叼着煙,什麼話都沒有。
他甚至感覺應下他喝酒的邀請是個錯誤,這傢伙絮絮叨叨沒完沒了,讓他一陣心煩意亂。
好在他們的目的地不是很遠,在白宿想出怎樣讓豪斯閉嘴的計劃之前,他們到了。
X21區地理位置離邊界較遠,跟那邊破碎的城市相比簡直像是兩個極端。
不過他該慶幸現在的科技發達,每次領地爭奪戰後便有大量的工程機械人來修復建築,或者說是災后重建更加恰當一些。
這裏人不是很多,大部分還都聚集在抽籤的場地,或者因為身上背負着什麼可笑的勞務合同,不得不回到崗位上去上班。
錢和積分缺一不可,少了哪個在大陸上都不會好過。
白宿習慣性地叫了杯加冰雞尾酒,婉拒豪斯想要將他介紹給朋友的請求,獨自一人坐在吧枱前。
這裏調酒師的手法還不錯,動作嫻熟,能當表演來看。火紅的酒液上下翻飛,像是團燃着的火焰。
正當他思考是否要撿只流浪貓回去,豐富一下他枯燥而又無趣的生活時,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來人徑直走向這裏,順勢坐在了白宿身邊。他手鏈上的吊墜敲擊在枱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威爾,老規矩。”男人聲音略帶着幾分玩世不恭,極其輕佻。
“這不謝欽嘛,哪陣風把您老給吹來了,不去找你的小野花?”威爾挑眉,將調好的雞尾酒遞給白宿,轉身去取了個新杯子過來。
白宿本來不打算理會,在他伸手去接威爾遞過來的酒水,餘光不經意間瞄到來人的面孔時,他赤金色的瞳孔猛然一縮。
他看起來歲數不大,二十來歲的模樣,頭髮不長不短被紮起來垂在腦後,跟前一天相比乾淨整潔了不少。
唯一的差別就是,他帶上了個眼鏡。
應該是裝飾一類,以現在的科技水平,近視這種病症可不存在。
‘又見面了’
白宿看着來人,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了這樣的信息。
“你的東西,物歸原主。”謝欽從兜里掏出白宿丟失的項鏈。
斷掉的繩子已經被重新替換掉,材料看起來是今年新出的可塑形生物鏈條,具有極強的延展性和記憶性,造價很高。最重要的是——很難買到。
白宿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后伸手接過來,“謝謝。”
“抱歉,昨天將你當成卡塔爾了,下手沒輕重,你沒事吧?”謝欽收回手,將話題引到了前一天那場遊戲。
“沒什麼大礙。”白宿將項鏈重新掛在脖子上,他扯開領口,把項鏈上那個像是獸牙一樣的吊墜藏進衣服里。
在白宿扯開領口的瞬間,一直關注着他的謝欽清楚地瞄到了他前胸上若隱若現的金紅色獸紋。
他眼神閃了閃,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辛辣的烈酒伴隨着冰塊的微涼,宛若冰火兩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