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知

“是你？真的是你？尤多比亞？你竟然是個……！呃，所以是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你真的是剛剛那個小女孩？這麼長時間以來你竟然就住在我家隔壁？”我驚訝到幾乎口吃，混亂的表達出了此刻複雜的心理活動。

“神沒有性別。”他摸了摸我的腦袋，說，“不論哪個都是我。”

“但是這太不可思議了……你這傢伙怎麼會……咳咳，我的意思是，這太神奇了。”

“你連穿越都能接受，為什麼這種事反倒接受不了了？”

“這麼說好像也是……”

“說起來，我還沒跟你講過一件事吧。”很少見到尤多比亞有這樣能夠與人正常交流的時候，說實在我覺得很不適應。他換了個話題，然後把頭髮攏起，從祭台中心的石桌上拿起一根細細的藤條作為發繩，“你知道為什麼你死後會穿越回另一個世界嗎？”他問。

“不知道……難道不是因為我運氣好嗎。”

“傻瓜，哪有人有這種運氣。都第三次了。”

“三次？”

“哦，我忘記了，你還不知道。其實最開始你穿越過來的時候，也是因為在那個世界經歷了第一次死亡，只不過那次比較突然也比較意外，你自己沒意識到而已。”

束好頭髮之後，他順勢就坐上了石桌，雙手向後擎住桌面，繼續道：“這件事情解釋起來有些複雜，實際上這是你身體裏原本的主人所擁有的能力，只是鮮有人知。沒有人相信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在你們那裏，我記得好像是被稱作平行世界吧？但實際上又確有其事，只不過……原本不該是這樣的，如果那重人格消失，這個能力也不應該繼續留在你的身體裏，但是它又確實存在着……甚至能夠直接為你所用。你看啊，你多特別，生來就比別人額外擁有一重能力。”

“等等，可是，這不合理……”

我還想再問些什麼，他卻突然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噓——你的問題，今後有機會我會回答的，只不過不是現在。現在你該回去了，生桑。”

“等等！我不明白！”

祭台在一瞬間轟然倒塌，我掉在了一根巨大的白色羽毛上，搖搖晃晃向下飄去。最後，我聽到尤多比亞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對我說：“再給你最後一個忠告，永遠不要讓你的骰子擲出12點，不然的話，一切就真的要徹底結束了。”

我猛地醒了過來。

心臟跳動的“砰砰”聲擊打着我的耳膜，我大口喘着氣，適應了一會兒才恢復平靜。

我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簡樸的小木屋中，有一口小鍋在不遠處的地上“咕嘟咕嘟”地煮着食物，火焰的聲音和水開的聲音蓋過了我的喘息。過了好半天我才恢復力氣，然後費力撐着身子，從床鋪中坐了起來。

一旁趴着的獅子聽到我的動靜，突然猛地回過頭，衝著我不知是興奮還是生氣地大聲“喵”了一下，之後轉身撞開門跑出去了。

一陣冷風從敞開的門外吹了進來，這時我才意識到，現在應該已經是十二月了。

我有將近一年沒見過酷拉皮卡了。

我在腦海中回想了一下這一時間段正在發生的事，這會兒小傑和奇犽應該在金開發的GreedIsland裏面忙着通關遊戲，雷歐力在考大學，奇犽還沒通過獵人考試，但是也快了，考試1月7日就會開始，大約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這會兒友客鑫拍賣會已經結束，派克諾坦和窩金……應該也已經死了吧。

而此刻的酷拉皮卡應該正在諾斯拉家族忙着收集火紅眼，並且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這樣的狀況都不會改變。

我坐在原位，不自覺地就陷入了沉思。我認真回想着當初在不知多少時日中，忍住近乎窒息的痛苦翻看漫畫的場面，我思考着漫畫中的劇情，只是當時由於過度起伏的情緒沖昏了我的理智，以至我現在仍是無法太清晰地回想起關於未來的全部。

我在腦中簡單梳理了一下將來，根據記憶中模糊的影像，我粗略推算距離小傑他們從GreedIsland出來，再到在NGL發現奇美拉蟻，這期間所有事情的時間跨度大約在一年左右。然後是為期兩個月的協會選舉，之後恐怕又要幾個月的醞釀和準備過程才能正式啟動鯨魚號前往暗黑大陸。

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是……幾乎全部與我有過交集的人都將要乘上那艘無異於開往冥府的游輪，即使神明說我們每個人的將來都早已被暗中寫定，可是……我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就這樣死去。

我真的不能做些什麼嗎，因為不能改變未來，就將當下放任流之，難道會是正確的選擇嗎？唯獨這件事我幾乎沒有猶豫，從我理解了尤多比亞口中的事實那一刻開始，我心中就早已經給出了答案。

而在此之後……我清楚地知道在NGL中即將發生的一切，我也清楚被捲入其中的那些人又將經歷什麼，清楚他們將忍受何種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和折磨。那是一段過於黑暗卻又包含着種種複雜心情的歲月，因此而發生的改變也實在太多太多。

我明晰未來一段時間每個人將要上演的追逐戲碼，西索的注意力會完全放在庫洛洛身上，然後心甘情願掉進他早已精心佈置好的陷阱，伊路米則變得比之前更加冷漠瘋癲，甚至想要通過犧牲奇犽來獲得掌控亞路嘉的能力。關於這件事，我至今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如果過去描述他的狀態可以用冷漠或機械來形容，但至少還是會有隱藏的人性與溫情留存，在我的記憶當中，伊路米留給我最鮮明的記憶仍是那個喜歡購物、樂於給我添置一些誇張長裙和頭飾的哥哥形象，但在選舉階段的他卻表現出一種更接近完全無機質、以及似乎已經偏離殺人之道的邪惡野心。我們已經有將近三年幾乎不怎麼與對方聯繫，但是從俠客的話中，我知道他一直以來其實都在關注着我的行蹤，只是，到了現在，如果有機會與他再次相見，我們還能像最初一樣維持那時的關係、對對方抱以信任的心態嗎？

我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只是未來即將上演的事實。小傑最後會得到亞路嘉的拯救，而亞路嘉也會得到奇犽的拯救，最終奇犽還會自我救贖。凱特雖然死去但又成功轉生，至少活下來的人最後都能得到有希望的結束，而逝者也極少有人是含着不甘而終……所以我認為，在NGL這個國家中的那段經歷，所有人所做的所有一切都已經足夠完美，足夠全力以赴，我不必再插足分毫去影響什麼，此刻我唯一想做的，只是去找酷拉皮卡，只是想陪在他的身邊。

有人裹着厚厚的冬裝走了進來，大黃就跟在她的身後。回憶被打斷，她走進屋子，脫去外衣，摘下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圍巾和帽子，然後我看清楚她的模樣，是生蔓。

“你醒了，姐姐。”她在板凳靠背上搭好外衣，搓着手走到床邊，替我順好翹起的頭髮，“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這段時間是你在照顧我嗎，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因為姐姐還帶着那塊石頭，”生蔓把手壓上我的衣服口袋，眼神卻有些閃躲，“我曾經這樣向姐姐承諾過，說只要姐姐需要我，我就會出現，不論何時何地。只是上次……一年之前，那時的阿蔓被其他事情纏住了腳步，實在沒辦法脫身，沒想到……真的對不起，都是阿蔓的錯，都是因為阿蔓才……”

說到這裏，她哭了起來，弄得我一下子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我試探着伸了伸手，最後還是用雙手捧起她的臉頰，強行把她的頭扳了起來，順便用大拇指抹去了她的眼淚。

“你沒有義務救我，所以不怪你。”我說，“而且，既然你真的愛我到了如此地步，那我也希望你能夠不要再愛得那麼自私，對我來說，最好的愛不是要你為我付出全部，而是你要自己活的幸福。比起為我付出，我會更開心你能為自己而活。”

“姐姐……”她淚眼盈盈，臉上寫滿不懂的神情，迷茫地看向我。

“希望你能懂我的意思吧。”我摸了摸她的頭，然後搖搖晃晃走下床。大黃在我腿邊站起，緊緊貼着我讓我從它身上借力。

“這段時間還是很感謝你刻意來照顧我，只是……接下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必須得離開了。”我對生蔓說。

她沒有說話，我把視線轉向大黃，問它：“你願意和我一起去探險嗎？今後我們要做的事情或許幾乎沒有成功的概率，也充滿危險，但是如果你跟來，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的。”

我摸了摸它的脖子，大黃舒服地長出了一口氣，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

在我走出這個房間之前，生蔓突然喊了我的名字。我單手扶着小木屋的門框，回過頭看她。

“生桑……姐姐，阿蔓知道了，阿蔓知道你的意思了。姐姐，今後的日子，要保護好自己，如果有什麼需要阿蔓的時候，就把那塊石頭摔碎，阿蔓會不惜一切拚命來到姐姐身邊。這是我，站在生蔓的角度，唯一一件不是為了姐姐，而是更多聽從了自己的心意而做的決定。”她看着我，目光堅定地說。

我笑着揮揮手，沖她點了點頭。

“你也保重。”

身後的木門在一聲悠長的“吱呀”聲中關閉，我把手搭上大黃的頭頂。長期的昏迷讓我身體發虛，可是我心中過於急迫的感情還是令我無法繼續等待，我太過急切地想要與他相遇。

“如果他不幸正在做任務，或者我們掉到了那種危險的地方，那隻能說是我們運氣不好了。到時候你就先跑，不用管我。”我對大黃說。

大黃不明所以地嗚咽了一聲，我今天不知第多少次揉了揉它的腦袋。

“我祈願……”我輕輕地說，“請送我們到酷拉皮卡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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