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惡魔都是說謊高手，無論男女，都能讓人類心甘情願的深信不疑。
“昨天羅勇找我問角色被換的事情，好好的，突然有人從後面撲過來，把我推進水裏，之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在醫院。把我推進水裏的人叫燕明昇，他給我付了醫藥費，這些都能查到。”
“燕明昇？”聽見這個名字，柯昭華眉頭微微一抬，“你們認識？”
“以前不認識，現在認識了。”
以前是多久以前的以前？
現在是什麼時間為基準的現在？
這是測謊儀都測不出來的真話。
蘇落辰滿臉的無辜，就好像燕明昇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純的不能再純的路人，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三個字代表什麼，也不知道兩位霸總之間的恩怨糾葛。
說謊想要不被人發現，就得九真一假。
而且，在沒有通氣的前提下，確保證人不會說漏嘴。
蘇落辰有百分之百的自信：以柯昭華與燕明昇的關係，兩人絕對不會關於此事進行親切友好的討論。
果然柯昭華沒有再多問什麼，便揮揮手讓他離開。
羅勇被帶走後，戲還在繼續拍，拍攝間隙，大家都在議論他的事。
第一分鐘，羅勇是吸。
第二分鐘，升級為販。
第三分鐘，他是金三角最大經銷商。
第四分鐘，南美洲大毒梟是他拜把子兄弟。
第五分鐘，他是暗夜帝王，地球上百分之八十的犯罪行為與他有關，還有百分之二十是他指使的，願意為他獻身的女人無數。
“可是他只愛着那個驕傲的芭蕾小公主，可是放下槍，就不能保護她，拿起槍，就不能擁抱她，為了她的安全和幸福，他不敢接近她，只能遙遙地望着那一抹皎潔的月光，將思念埋在心底……”
飾演反派女配的唐佳被自己的幻想感動哭了。
頂着兩個大黑眼圈的跟組編劇緩緩飄過：“這個人設，配上羅勇那張臉……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唐佳：“……開工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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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跟組編劇還沒有來得及修改所有的反派boss劇情，所以今天蘇落辰難得在太陽還在頭頂的時候就收工了。
“你怎麼不走？朋友圈還沒發好？”蘇落辰不解地看着另一個也結束了戲份的小配角。
這個世界裏的社畜有一種奇怪的加班文化：老闆不走他就不走，明明沒事，也不肯走，還要發個（僅老闆可見）的朋友圈：沒有拼搏哪有收穫，加油，今天也是努力的打工人。
可是，藝人根本用不着這樣啊。
滿懷困惑的蘇落辰走出去一分鐘，就頓悟了那位配角小哥的機智。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
突然冒出來的娛記攔住蘇落辰的去路，又粗又長的話筒差點塞進他的嘴裏。
頗有土匪氣勢，就差嚷嚷一句：“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八卦來。”
蘇落辰盯着話筒，心想這玩意兒堵嘴，可比嘴裏毫無誠意地叼着個紙片片有用多了。
“請談談你對羅勇涉毒案有什麼看法？”
“你們劇組對他有什麼處罰嗎？”
“你平時跟羅勇有往來嗎？”
蘇落辰清了清嗓子，拿出一身正氣：“對不起，無可奉告。我們相信有關部門會給予公正的結果。”
“聽說這部《一品誥命下堂妻》的反派boss是羅勇，昨天柯昭華先生對劇本進行顛覆性的調整，將他的戲份減少了許多，請問是什麼原因呢？”
蘇落辰微笑：“等我去把身份證上的名字改成柯昭華，然後再來回答這個問題。”
記者們笑起來，此時又有個穿西裝的出來，他們便棄了蘇落辰，向那人圍上去。
等待吃晚飯的那段時間，幾個人又說起羅勇，經過編劇的提示，言情劇是發展不下去了，轉而奔向靈異。
“開機儀式的時候，我就在現場，明明沒有風，點了三次才點着，你們說這是不是預示着會有三次磨難？”
“我聽說這個影視城就是以前的阪泉之戰的古戰場，炎黃聯軍打敗了蚩尤，砍下了他的頭，蚩尤臨死前留下了詛咒。”
“跟你們說，有一天晚上我起來上廁所，路過鏡子的時候，看到鏡子裏的人根本不是我！”
……
說鬼的時候，一旁也趴了幾個愛八卦的老鬼，邊聽邊吐槽：
“那個破打火機快沒油了，能點着就不錯了，還挑剔第幾次。”
“神他媽的阪泉，炎黃打蚩尤是涿鹿之戰，阪泉是黃帝砍炎帝，胡扯之前就不能先問問度娘。”
“你整天頂個大濃妝，照片還要加開美顏十級，你還記得自己臉長啥樣嗎？”
在場唯一一個能聽見雙方說話的蘇落辰聽得津津有味，忽然手機振動了一下，是之前認識的一個據說關係網很硬的人發來的：“有個新戲要開，有興趣來嗎？”
又龍套吧，經過二十萬片酬洗禮的蘇落辰內心非常淡定。
呵，興趣，不要跟我談興趣，談錢。
蘇落辰認認真真打了一段文字：現在我們劇組外面一堆記者，要避開他們出門挺難。
沒等他發出去，一條信息緊接着過來：
“是個大製作，我幫你談的是男三，一集起碼能有兩萬，一共四十集，具體要你過來面談。”
蘇落辰的腦子瞬間計算出最終片酬。
他手指飛快，把剛才打的一堆話全刪了，飛快的回復了一個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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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聊了一會兒，導演對蘇落辰的外形比較滿意，與他相談甚歡，最後說：“晚上有空嗎，我帶你去見見製作人。”
太有空了，別說明天的戲份在上午十點，就算是在凌晨三點，蘇落辰也要去拜見製作人。
只要給夠加班費，當牛做馬無所謂。
約見面的地方是一個飯店包間，剛一進門，蘇落辰就懵了。
在場有七八個人，顏值非常極端，一撥是上限，一撥是下限。
顏值下限組的人里，有個胖禿頭身上背着一個吐着長舌頭的女人。
那個女人見到蘇落辰，從他身上下來，跪在蘇落辰面前，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哀求：“尊主饒命。”
這個世界的鬼怪怎麼回事，一個個都搞得好像受他多大的壓迫似的。
導演向在座眾人介紹蘇落辰，又把在座各位介紹給他。
顏值上限組的成員是各路根本沒聽說過的藝人、網紅。
顏值下限組的成員是影視公司製作人、平台版權採購負責人。
那個肩膀上趴弔死鬼的是另一個導演。
蘇落辰本來以為接下來會談公事，沒想到，除了開頭說了五分鐘有這麼一個意向之外，接下來就是顏值下限組的吹牛大會。
聽他們吹自己多厲害實在無聊，蘇落辰的精神分為兩半：一半保持着微笑傾聽的姿勢，另一半用鬼才能聽見的聲音跟女鬼聊上了。
“說說吧，怎麼回事？”
女鬼忌憚着他身旁的強大威壓，不敢過來，像個受氣小媳婦一樣縮在牆角：“他答應給我一個角色，叫我去他家談，我早聽說過潛規則，那個時候，我實在太想出名，就同意了。沒想到，他們竟然是在吸drug，有個男藝人不肯，跑了，他們就在他的口袋裏……”
她的話沒說完，突然停住，一臉驚恐的看着眼前。
“怎麼說一半不說了，然後呢？”蘇落辰着急了。
一股強烈的陰氣襲入，房間正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穿着白色長袍，頭戴高帽的男人，手持鎖鏈鐵牌，帽上寫着四個大字“一見發財”。
他冷冷俯視：“魏薰，你以為可以逃得掉？”
女鬼跪下連連磕頭：“白無常大人，求您讓我報仇。”
“乾坤有序，陰陽有道，他壽數未盡，你何必為了他逆天而行，自斷前程。”投胎有固定的時間，白無常不打算再跟她多說什麼，拿起鎖鏈就要捆人。
卻被人攔住：“等一下。”
蘇落辰非常真誠地看着他：“能不能讓這位女士把她的故事說完？”
這幾年國內外交流頻繁，身為地府中層公務員的白無常也算見過一些國外的神仙妖怪，看着眼前的人，他竟一時分不出來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搞不清對方身份的時候，耍橫不是明智的行為。白無常客客氣氣：
“請不要妨礙公務。”
“她的故事就說了一半，你要是把她帶走，我這輩子都得吊著這麼一個未完結的故事，還永遠等不到更新，豈不是要憋死？”蘇落辰把魏薰拉到身後。
白無常不想跟這個身份不明的人起衝突，上次誤把阿努比斯當成狼妖，還幹了一架，結果被地府外事部狠狠投訴了一回。
但是如果子時之前不能把這個女鬼帶回去，就要扣功德，他今年已經心軟好幾次，再扣下去就又得找諦聽求情。
沒辦法了，只能放出大招，白無常心一橫：
“我看過她的生死簿，她一生遇到的大大小小所有事，全部詳盡記錄在冊！沒了她，你還有我！重點是，我吐字清晰！聽她咬着舌頭說話，多難受。”
蘇落辰立馬反手把女鬼拉到面前，語重心長：“乾坤有序，陰陽有道……”
“可是生死簿上不會記錄我的心路歷程！我那麼做的動機是什麼，當時我的心理變化是什麼，您不想知道嗎？”女鬼積極展開自救。
“這麼說……也有道理……”蘇落辰覺得生死簿上的內容最多叫大綱，看那個不夠爽。
眼看着僵持不下，女鬼不肯講故事，白無常不肯走，這個無聊的宴會也不可能一直這麼繼續下去。
蘇落辰想出一個折中的方案：“她如果在陰間，還能知道陽間的事嗎？”
“燒紙傳訊可達。”
蘇落辰對女鬼說：“那這樣，你把你的故事說完，就跟這位白先生走吧，你壓根也沒什麼能力，跟着他，最多讓他感冒，還得看着他繼續春風得意，不煩嗎？
這事，交給我，我讓他玩完，然後燒紙通知你。”
“我要手刃……”女鬼不依不饒。
蘇落辰：“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壓根沒興趣弄死他。所以，你可以把我當成是你的工具，你，用我，把他弄死。不就是你手刃了嗎？你再仔細品品？”
從邏輯上彷彿無懈可擊。
“你只有兩條路：報不了仇並且被他帶回去受罰；大仇得報並且投個好胎。”
左右沒得選，女鬼把事情說了一遍，內容無非是黃賭毒，潛規則與欺壓，她在被強迫注射之後，與十幾個人發生關係，還被胖禿子拍了照片，最後上吊自殺。
“只有羅勇最聰明，還沒有開始他就走了，”女鬼幽幽一嘆，“可惜，他們不會讓他好過的，聽說警察已經查到他們塞在他口袋裏的那包葯，足足100克，高純度，只怕他也是在劫難逃。”
全部說完，剛好22：59，白無常心急如焚，蘇落辰將女鬼遞到他的手上：“放心，我說到做到。”
白無常拿出一把測溫槍似的東西，在女鬼額頭一點，接着他長長鬆了一口氣：“謝謝，有空一起玩，有緣再見。”
房間裏又只剩下了人類和魔王。
桌上多出七八個空的白酒瓶，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顏值上限組個個臉色緋紅，眼神迷離，包括蘇落塵自己，為了好好的聽八卦，所以分出去的那半拉精神沒有什麼自主意識，別人幹什麼，他也跟着幹什麼。
現在精神合一，就感覺到了動作的力度有點不受控制，感覺輕輕把杯子放下，其實跟用力往下砸差不多。
平台版權採購經理裝腔作勢地看了一眼時間：“哎喲，都這個點啦，散了吧散了吧，我送小梅和珠珠去休息，其他幾位，你們負責照顧好。”
他就這麼摟着兩個女孩子出去了。
那個胖禿子一雙眼睛色.迷迷地盯着蘇落辰：“小蘇，我送你吧。”
說著，手就跟着伸過來要摟蘇落辰的腰。
他肩膀上還留着女鬼的血淚，蘇落辰一陣噁心，向後邁了一步，胖禿子只當他是害羞，上前一個摟抱：“別不好意思，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蘇落辰森然冷笑：區區凡人……
他拿起桌上已經開了但還沒有來得及喝的一瓶酒，準備給胖禿子開瓢。
“住手！”一聲厲喝伴隨着一陣呼嘯的風，闖進來的是燕明昇。
他在這裏跟人談事情，路過包間時，正好門被打開，他無意往裏看了一眼，赫然發現蘇落辰臉色不正常的紅，一個胖禿子還想對他動手動腳。
這幾天在自己面前表現得非常勇敢和驕傲的蘇落辰，此時紅着眼圈可憐巴巴地抓着一個酒瓶，明顯是這個胖禿子在強迫他喝酒。
燕明昇心頭火起，他一把扯住胖禿子的領口，對着他的臉就是重重一拳：“老子的人你也敢碰！”
救美的英雄與採花賊打做一團。
“美花”坐在一旁納悶：“誰能幫我給捋捋，我什麼時候就成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