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丁香自從醒來后就守在電話邊等,一聽到電話響即馬上拿起來聽。WenXueMi.CoM

一夜之間,整個人變了樣,本來就瘦的臉像陷了下去。

上午並無家人消息,只有志文不放心打了兩通電話回來。

“放寬心,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志文只有安慰她。

佩雲帶着工人和先生上門,他先生吳勁,身材高大,但十分斯文,言語誠懇有禮,並無一般商人世儈之氣,倒像一名學者。

“何時回來的”丁香尚知客氣招呼。

“昨夜,因為擔心被拒入省,不敢坐飛機,帶了司機,開了一天的車。”

工人做好午餐,丁香勉強喝下半碗湯。

佩雲看到丁香精神不濟,扶她入房休息。

丁香迷迷糊糊間聽到兩夫妻講話。

“你不是說她跟家人沒有太深感情。”

“到了關鍵時候還是血濃於水,骨肉連心,聽說其實以前每每聽到父母吵架,就在家裏流淚。”

“可有其它親戚了解情況?”

“除了她父母尚留在當地,其它親屬都已移民。”

“唉——”吳勁嘆息。

等到偑雲再起來時,已經下午,吳勁回本地的公司打理業務,佩雲指揮工人抹窗,看到丁香出來馬上迎上去。

“JOY,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先保重。”

丁香緊握佩雲的手“幸慶尚有你們夫妻這麼高尚的朋友。”

聽她這樣講,佩雲眼中一熱,怕又引起丁香傷心,忙別過臉去。

晚上志文、吳勁回來,丁香心情輕鬆一點,吃了小半碗飯。

睡在床上,丁香問志文“老公,你可愛我。”

志文說:“再不能更愛”

丁香也累了,聽他承諾,沉沉睡去。

志文看到嬌妻平日面對工作,無論天大的事都從容處理,如今只一夜之間就落了形,心痛不已。難怕有人常說“對人類來講——末知才是最恐懼的。”

佩雲和吳勁日日來陪伴丁香,並不介意他們只是普通白領階層,丁香不想朋友擔心,每天也照吃飯,只是情緒老是不安,坐坐下站起來發獃,走走下又坐下來發獃。

又等了兩天,仍舊沒有消息,丁香幾乎坐立不安,不停埋怨自己“為什麼我那麼笨,都不問他們聯絡電話。”

佩雲也受感染,整個人快傻了,拿出紅酒來,兩個女人坐在一起,一杯一杯的喝,一轉眼已喝下幾瓶,都有點醉意。

等志文和吳勁回到家來,聽到兩個人在大聲吵架。

“你為什麼要哭,你從不愛你的父母。你甚至於只叫志文跟他們講電話。”

“我恨他們,恨他們總是打我,恨他們永遠偏疼妹妹,恨他們老是爭吵,不理會女兒的感受。”

“現在他們生病了,你應刻更高興才對啊!”

“為什麼生病的不是我,從來我都不是他們的愛,如果生病的是我,他們也許不會那麼悲痛。”

志文抓住丁香的手,眼淚流下“傻瓜,你從不曾恨過他們,我們都看得出來你每一年找借口回家,都只為看他們一面。”

佩雲也抱住吳勁大哭:“你為什麼總不回家?為何總是丟下我一個人?”

晚飯是吃不下去了,吳勁有點尷尬,輕輕拍佩雲的肩,要扶她回家。

到了門口時又回頭對志文說:“我有朋友是當地政要,我去想辦法了解情況,明天早上給消息給你們。”

志文點頭“謝謝!”

早上,丁香尚末酒醒,電話鈴聲響起。

志文聽電話“你好!”

“志文,我是吳勁。”

“是否已有消息。”志文急問。

“確是有消息,但——”

志文感嘆:功利社會中,名利實在太過重要,不然連親人的消息也得不到。

“有染上SARS。”這本是志文意料中事。

“JOY父親潛伏已有時日,目前已經病危,其母親及細妹情況好轉。”

“可否探望。”

“只怕不行,但我已代為爭取可以通電話。”

志文也是政府機構人員,自然知道在此非常時期已經是天大的面子,吳先生的確熱心幫忙,但是如何對丁香開口將這件事情陳述。

志文打向單位告假一周,上司十分通情達理“志文,盡量安撫你太太。”

志文等到丁香起床后,先安排她吃了東西,然後拉她在沙發上坐好。

丁香看他神色凝重,心裏已知大概“已經確定被傳染上?”

“JOY丁,聽我講之前,你要有心裏準備。”這次志文不是生氣而是緊張。

丁香深吸了一口氣“有更壞的情況?”

“父親已經病危,母親和細妹已好轉,可有出院的希望。”

“我要回去”講這句話丁香冷靜的叫志文害怕。

“不,先講電話,你現在回去也要先隔離十四天,不如在此等候。”

“不,我要見他們。”

“當地政府不允許,他們自有安排。”

“有什麼安排,如果政府有辦法,為何這麼多人會死”丁香尖聲叫到。“政府如果有辦法,我們就不會幾百人失業。”

“JOY,你要冷靜,一切於事無補。”志文緊緊抱住丁香,加重語氣。

丁香意被他大喝驚醒,只是大哭起來;“你說過最高的病死率不過5%,為何病危會是他?”

志文第一次看到他哭的像個孩子,鼻涕眼淚流得滿臉都是,聲音大的如同街市的潑婦。她的性格一直倔強,小時候挨打從不哭聲,從不求饒;剛剛參加工作時寄人籬下,被親戚呼呼喝喝也只咬咬牙挺過;投資失敗的時候只笑笑說“尚有一雙手已是全部”。現在卻大哭出聲,可見她的心裏有多麼的傷痛。

志文只恨自己無法為她分擔更多的傷悲,只有低聲說“發現太晚,但現在還有希望。”又覺得這話說的連自己都不相信。

下午佩雲再打電話來“志文,JOY是否可接受事實?”

“哭到累了睡去,兩眼腫得像個桃子,從來末見她這般模樣。”

“是啊,她以前總是意氣風發,對挫折從容面對,只是這一連串的打擊末免太大。”

“她總是希望父母更重視她一些,希望他們可更愛她多一點。”

“她不一定可與父親見最後一面。”

志文沉默了片刻“——這幾天你也在家休息一下,陪陪吳勁,我已請了假守護她,感激你們一直以來的幫助。”

“不要與我們客氣,已交待了送行動電話進醫院,晚上可與她母親通話。”

丁香醒來的時候神情忽然獃滯,目光充滿疑竇:“突然一下全變了,與我的信念完全不符合。”

志文輕輕問她:“你在想什麼,告訴我?”

丁香深深嘆了一口氣:“我父親叫丁如願,年僅四十六歲,剛入不惑,如果這次挺不過去,一定並非他心愿。”

聽她這樣講,志文愣在當場。

人生真是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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