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轉眼，已是三月。
人生歲月，本就苦短。
周志文認真工作，待人熱誠，過完年即已獲升級，薪酬也自然增長；更有喜訊可在職就讀碩士學位。
過完農曆年後，丁香所做的兩個企劃都獲得公司好評，有公司主力部隊去實施，結果確有成效。BOSS在公司的季度總結會上表揚丁香。
“JOY，你的實力我們有目共睹。”
有BOSS的肯定當然很好，但令丁香雀躍的是當時結婚購房所向銀行貸的款已盡數還清。
兩夫妻在銀行里將款項簽名轉帳，辦事人員祝賀：“年紀輕輕便可供完九十幾平方米的房子，真是本事。”
拿着房地產證明，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原本以為還須再努力兩年，已提前放下重擔，不由的長吐了一口氣，也許有生之年再不用擔心無瓦遮頭；
想想，這近一年來每晚加班到深夜的代價都是有回報的。
看看尚有餘款，決定將房子重新裝修。
所謂屋子重新裝修，不過髹一髹牆壁，地板打一層蠟，窗帘換過新的，又添兩盞燈。
家婆來看，覺得簡陋，“屋裏怎麼空空如也，連梳妝枱也沒有？”
丁香說：“我怕嚕里嚕嗦的裝飾品，又請不起工人每天抹梳妝枱，逐瓶香水取起放下，一整個上午過去了，第二天又得再來……”
婆婆無奈，心裏卻愛極了這個媳婦，能幹又知禮，現在再到哪裏去找。
再看卧室，光潔的地上一張大床，白底彩花的被褥，並無其它傢具。
“這倒好，每日可以沿床跑步。”周太太終於出言揶揄。
“我本打算踩腳踏車的。”丁香也笑了。
“想要婆婆送什麼？”
“送兩壇泡菜”丁香亦體恤周家清貧。
晚上睡在床上，丁香突然問周志文“可想要小孩？”
周志文笑說“是否有私房錢”
“沒有”
兩人又起床去算，銀行里只餘十五塊，下個月須加倍努力。
“如要小孩，仍須吃苦。”周志文緊緊握住丁香的手。
丁香點頭：“今年明年須加倍努力，看是否可以儲一筆小數字可照顧以後嬰兒需要。”
“正是。”
第二天，兩人都起得更早，趕去上班。
丁香剛剛坐下，即聽同事張小姐問“JOY，有無聽說城中有流行疾病SARS”
丁香一愣“流行感冒？”
“不，**型性肺炎？”
“什麼病，從不曾聽說過。”
“的確，新的病菌。目前醫生尚無特效藥。”
“會像愛滋嗎？”
“尚不知道，但聽說會快速傳染。”
“定會影響旅遊業，希望只是幾天，現在科學如此昌明。”丁香安慰張小姐。
“希望如此。”張小姐喝完手中的咖啡坐回座位辦公。
午餐時，公司已是緊張，財務部的康姐走出來說：“廣州有個親戚打電話下來，**已經令多人入院，還有人死亡。廣州現在急缺預防的板藍根和白醋？”
“哦，這麼嚴重？”丁香驚詫之極。
仍誰也想不到科學昌明的今天仍有流行疾病如此嚴重，幾個星期下來，全球都感染上了，每張報紙、網站、雜誌一打開都是紅紅的主題“SARS”打開電視都是在講新的**型性肺炎疫情。
原本最熱鬧的四月旅遊旺季，一下子沒有了遊客。
接下來都不是好消息，全城五間最大的旅行社中另外四間先後裁員，然後整間公司放假。
到了四月二十八日，已是全球累計5050位感染的病例，其中死亡人數近321例，雖有治癒2342例，但民眾的心理的恐怖已經演化成比病毒更大的洪水猛獸。
中國國家旅遊局下發了緊急通知，要求不得組團，取消“五一”黃金周。
所有的餐飲、酒店、景區、零售、甚至於航空業都先後裁員，放假、有些開支庬大的企業無法支持，最終宣佈倒閉。
這座旅遊佔24%國民收益的城市，一下子靜若死城。
到了四月二十八日下午，BOSS招開緊急會議“五、六月只能暫時放假，放假期間取消底薪。”
這個結果是丁香和其它同事都預計中的結果，但是終於到來時，仍有一點接受不了。
同事們默默的收拾東西，Aiken抱怨說“原本打算在今年好好大展拳腳，但今年又是美英聯軍打伊拉克，又是**，真是計劃不如變化快。”
丁香一聽，愣在當場，這本是她一慣反對的理論，曾多次拿來教訓過下屬，不可以此怠慢工作，這次卻找不到話來反駁。
張小姐走到丁香處來打聽“你有什麼打算？”
“暫時休息一下也好，做這個行業六年了，從不曾有休息的機會，可惜現在各省都禁止人流動，無法去自助旅遊，不然也許我會去西藏。”這倒真的是丁香的想法。
“只是不知七月的時候這場**風波是否平息。”張小姐感嘆“人生真是化學。”
丁香突然激動，拉住張小姐的手：“無論如何，一定要給自己生存下去的勇氣。”
張小姐嚇了一大跳“當然，不會為此小事去自殺，我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大不了轉行。”
Aiken在一旁應到“正是，像我這麼靚仔，有很多地方搶着要”
有人答話“是不是星期五俱樂部？”
一時間，大家都笑起來。
丁香收好東西，平時自各地搜羅回來的有關旅遊的雜誌正好帶回家好好研究一遍，卻有一大箱，自己是搬不動了，打了電話叫周志文來幫忙。
周志文一上來，看到有這麼多書嚇了一跳：“女人，你倒底知不知道什麼叫身外物？”
丁香有求於他，只有低聲哀求“有需要時，便是身內之物。”
周志文一邊搬一邊說；“好像不做了一樣。”
丁香不由的心頭一跳，可不，平時習慣什麼東西放在這間辦公室里，方便順手一拿就有，現在要搬走數不清的電源線，又有一整套的護膚品，再就是成箱的書籍，真的好像從此退休不做了一樣。
張小姐在一旁打趣“真要是可以不做就好了，你會不會養她。”
周志文嘿嘿賊笑“她就想，這兩個月養得她肥肥白白，兩個月後讓她繼續努力打拚來養家。”
丁香一聽這話，原本黯然的心情又好轉起來，是啊，這個社會油、鹽、柴、米；哪一樣不要錢，根本容不得你顧影自憐，你不須進步，社會尚須進步，你只須緊跟社會的步邁。
這時丁香想到之前有一位朋友叫周小燕的，皮膚長的雪白，眼睛水汪汪的四處看，有個男朋友開工廠，工廠經營不善倒閉時，小燕即刻同他分手，後來講起來時常說，我是不能跟他挨苦的，這不是我是錯，是社會的錯。
“JOY，再見，小心保重，盡量別出門”同事門都有些依依不捨，必竟在一起工作了這麼久，這幾年，97回歸香港房價漲的太利害時沒有停業過、後來大陸洪災連連沒有停業過，台灣921地震沒有停業過，美國世貿被炸沒有停業過，想不到現在因為一個小小的**型肺炎，幾百位同事同時需要停業。
周志文說“計劃不如變化快，現在只是停業你都接受不了，如果回到當年三反五反、文化大革命時期，你不是不用活了。”
又說“你放心，還有我每月有出糧，省一點尚可養活兩個人，只須安心在家休養，你家在太瘦，可以再吃胖20磅。”
過去動蕩時代里的人是怎樣忍受生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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