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塵封歲月的情義】
古早的記憶,長久未曾回顧的舊地,濃密翠竹遮蔽前路,影影綽綽間,幽篁別院似隱似現。自從疏樓西風落成,龍宿便帶着仙鳳搬離別院,此地未留人看守,與那名一去不返的故人一樣,塵封在同一個夏末秋初。
屋舍院落景緻一如往昔,只消龍宿揮揮衣袖,掃塵更新便在眨眼之間。此行絕密,擎海潮父子和龍宿師徒一共四人,未帶任何侍從甚至默言歆,且藏一時避開魔界搜捕風頭。擎海潮將雪芽護送到地方,親自安頓好愛子就匆匆離開,趕回中原協助正道擒捉銀鍠雲河。這可忙壞了穆仙鳳,不光要侍奉龍宿,還要照顧生活不能自理的雪芽,現下仙鳳正在後廚處理食材,今日龍宿要親自下廚,仙鳳很是懷疑主人的廚藝,只得將食材仔細拾掇分類,好幫主人省些功夫。
咿呀學語聲傳出前院四方亭,幽篁別院多年來終於有了幾分生機,兩條紫衣人影相依而坐,一者珍珠滿身華麗無雙,一者儒袍素雅白髮飄散。雪芽眼上纏着的紫紗換成了龍宿喜歡的紫色綉金線回龍紋的錦緞,手中摩挲着羊脂玉雕刻的活字塊,龍宿念一字,雪芽跟一字。雙魂回歸,怎的智力好像反不如原先,之前雖不能開口說話,至少會精準拼出人之初,性本善。現在可以出聲了,反倒連一句整話跟着念都念不全。
“玄—鳴—濤——”龍宿一字一頓重複了十幾遍,然而……
“先……先……”雪芽始終只能說第一個字,還念不準確。
龍宿很是挫敗,可瞅着雪芽滿是無辜的臉又生不起氣。想他儒門龍首,育才無數,當年鳳兒幼時也是如此教她,今天竟然栽在雪芽手上。又,‘再次栽在’故友手上,真是孽緣!龍宿執着地反覆教雪芽念必須要念會的名字,雪芽依然念不出第二個字……
“主人,食材已備齊。”仙鳳適時出現解圍,不知是解救了龍宿,還是解救了雪芽。
龍宿掂了掂刻着‘玄鳴濤’三個字的白玉字塊,望着亭外玩得正開心的雪芽不由輕嘆,思忖或許是自己操之過急,等雙體徹底融合再敘故交之情也未遲。交待仙鳳看好雪芽,龍宿一面感嘆,一面轉身去了后廚。
穆仙鳳抱來只原本要成下酒菜的小白兔,塞到雪芽手裏哄他玩耍,“這個叫作兔子,輕手些它就不會咬人,來,雪芽試試。”鳳兒握着雪芽的手腕,教他慢慢地喂兔子吃東西。雪芽這會兒不搖木馬了,獃獃地抱着兔子兀自出神。
等龍宿再迴轉前院時,遠遠瞥見雪芽抱着一隻幼兔騎着木馬,一旁仙鳳多次試圖弄走那隻兔子,雪芽彷彿不肯,將幼兔死死護在懷裏,弓着身子作防禦之態。這是怎麼回事?仙鳳怎麼可能跟雪芽搶玩意起爭執?龍宿以扇掩面假裝別人看不見他似的悄悄靠近,竟聽見雪芽吐字清晰地喚了一聲:“鳳——”
龍宿和仙鳳同時驚詫,但見雪芽將幼兔抱得更緊,低頭側臉貼着懷中幼兔,左右輕晃身子當作搖籃,嘴裏不斷低喃着‘鳳’。
“教……教宗前輩……?是你醒了嗎?”仙鳳不敢置信地輕聲探問,生怕驚嚇到神經脆弱的雪芽。她原本擔心雪芽手上沒輕重,萬一被兔子咬了可不妙,想將兔子抱走換個別的小玩意兒,現在卻懷疑眼前痴傻的人不是原來的雪芽。
雪芽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抱着幼兔愛不釋手,咧嘴笑着,咿咿啊啊地哼着不成調不知名的小曲兒。
“前輩……?”仙鳳困惑地又問了聲。
後方傳來一陣輕淺的腳步聲,雪芽居然比仙鳳反應還快,一個俯身軲轆下馬,迎着龍宿前來的方向快步而去。
“咻!”雪芽大聲喊道,方才斷然不肯放手,現在卻主動將幼兔小心翼翼遞給龍宿。雪芽臉上露出與過往截然不同的欣慰喜色,溫柔地摸着幼兔的腦袋,彷彿在給龍宿介紹,依舊喚這隻兔子叫作‘鳳’。
穆仙鳳瞧得百思不得其解,可見她主人也像失了智一般溫和地將幼兔接在懷中,半似試探半似期待地說起不着調的話:“道魔大戰兇險萬分,好友須全神應對,孩兒在此大可安心。”
雪芽聞言竟重重點了點頭,摸索着自己脖子上的長命鎖想要給那隻幼兔戴上。
“前輩,吾才是鳳兒呀……”穆仙鳳上前一步欲阻止,沒想到雪芽不由分說將她推開,不讓她靠近那隻幼兔。
龍宿並不反對,沉浸在自己的感傷中,神色略顯哀戚地繼續說:“汝為父,吾為師,天下無人可及也,鳳兒前途不可限量……”
“主人……?”穆仙鳳不可思議地盯着眼前兩位師長,他們像得了癔症一樣說著她完全聽不懂的話。
雪芽忽地收斂笑意,靜靜面對龍宿立了半刻,隨後仿若雙目復明般緩緩抬起右手伸到龍宿耳邊,淺淺按了按龍宿的肩,又撣了撣龍宿肩上根本不存在的塵灰。
仙鳳沒看懂,龍宿卻怔住了,目光凝在雪芽臉上,在雪芽收回手之前迅疾無倫抓住了那隻手,保持同一個姿勢緊緊按在自己肩頭。“鳳兒,汝去看看蓮子羹火候如何。”龍宿另一手將懷中幼兔提溜起拋給仙鳳,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吩咐說。
“主人……”瞄見龍宿眼眶明顯泛紅,卻掩飾地別過臉,穆仙鳳猜到了七八分,能讓主人瞬間情緒不穩,定然是教宗前輩清醒了。她一步三回頭地觀察雪芽,氣質確實比方才沉穩不少。
……
從竹影搖曳間望出去,隱約可見龍宿攬住了雪芽,雙影重疊伏肩相偎。龍宿背對着後院方向,沒人知道泛紅的眼眶中是否遺落珍珠,只瞧見雪芽抬手拍了拍龍宿的背,安慰地多喚了幾聲‘咻’……
……
穆仙鳳暗自抹淚眺望良久,差一點點蓮子羹就熬糊了。這不是龍宿第一次熬蓮子羹給雪芽品嘗,只是以往雪芽沒有味覺,吃什麼都味同嚼蠟,今次味覺恢復,定能喚起雪芽更多的記憶。千年前故友臨走時那一盅蓮子羹比加了黃蓮的苦藥還難喝,往後每每再熬此羹,龍宿都不會忘記加糖。佛劍劍子品時總說過於甜膩,然而龍宿將好友們的建言當成了耳旁風,一貫我行我素地熬他風味獨特的蓮子羹。
蓮香溢滿整座四方亭,雪芽好像又退化成童蒙狀態,方才驚鴻一瞥的教宗氣度消失無蹤。龍宿心情奇佳,一掃幾個時辰前教學不暢的挫敗感,不再計較雪芽是什麼狀態,痴傻也好,穩重也罷,現在龍宿持着湯匙,親自喂雪芽吃羹,細心程度簡直堪比當年照顧小鳳兒。仙鳳侍立在側不好插手代勞,只笑主人被生活所迫,竟學會照顧人了。
甜到倒牙的蓮子羹連兔子都不願意聞,哪知雪芽嘗第一口就樂開了花,口水順着嘴角流了下來。他從未嘗過如此美味,彷彿一切苦難皆可拋於腦後,空洞黑暗的世界綻放五彩斑斕,前所未有的快樂充斥胸中。雪芽理所當然地張開手臂抱住了身旁龍宿的脖子,面頰相貼使勁蹭了蹭龍宿的臉,還感激地親了他一口,口水沾濕了龍宿的半張臉,龍宿卻像觸電似的愣在當場毫無反應。
一旁的仙鳳也傻了眼,不過很快,雪芽轉換了目標,側身又抱了抱鳳兒,同樣還想親鳳兒時,被終於緩過神來的龍宿拉開。龍宿師徒如出一轍地面頰泛紅,仙鳳趕忙找了個理由跑回后廚,剩下龍宿不得不繼續投喂雪芽。明知雪芽看不見,龍宿還是舉扇掩起了自己的半張臉。
夜幕降臨,雪芽打了好幾個哈欠,義父不在,當前龍宿就是他最親近的人,雪芽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已經長得人高馬大,還像過去那樣需要人陪着才敢入睡。探索到龍宿的位置后順勢跨坐到龍宿腿上,雪芽像只小猴子摟住龍宿的脖子,乖順地扒着他最信任的人開始犯困。
從未有人膽敢對疏樓龍宿行此近似調戲的舉動,哪怕是鳳兒幼時,也不敢如此抱着自己撒嬌,何況雪芽已是成人之身。不論怎麼解釋開導自己說雪芽還是個孩子,畢竟身上重重的負擔不可忽視。抱着也不是,推開也不是,龍宿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已然平復的心緒再起波瀾,他如同石雕一般僵坐在亭中,有些不知所措。
仙鳳來送茶,見龍宿支絀的模樣強忍笑意,寬慰道:“主人,以前擎海潮先生哄雪芽睡覺時也是這般狀況,教宗前輩的精神時好時壞,他現在是雪芽,主人可要多多包容孩子呀。”
龍宿乾咳了兩聲,咬了咬牙認命地抄起雪芽起身往廂房走。雖然心裏打鼓,龍宿還是盡職盡責地哄孩子睡覺,任雪芽把他當成義父,枕着肩窩睡得安穩。溫熱的呼吸灑在脖頸,遠在記憶中的故人,近逾咫尺間的摯友,過去一同遊歷時,也曾與故友同宿一屋,卻從未同榻而卧,更遑論如此親密的交纏。龍宿與擎海潮畢竟不同,雪芽不是他自幼養大的義子,而是念念難忘的摯友,雖然雪芽現在又變回童蒙痴傻什麼都不懂,可萬一午夜夢回濤濤蘇醒了怎麼辦……
七上八下的心不知如何安放,龍宿渾身綳得筆直,絲毫不敢動彈。時間不知過去多久,也許已月上中宵,雪芽早就睡著了,龍宿這時才敢稍稍放鬆呼吸,輕手輕腳地將身上雪芽的胳膊腿都挪開,給雪芽蓋好薄被后悄然離開了廂房。
院中寂然一片,看起來仙鳳也就寢了,龍宿獨自眺望偏缺一角的殘月,一股悵然不由湧上心頭,他取出紫金簫緩奏舊曲,哀婉凄美的簫聲在寂夜中更添愁腸。夜色中,紅衣少女倚在竹邊,就着清夜孤簫一聲輕嘆。
簫聲乍停。
“鳳兒——”龍宿收簫低聲喚道。
“主人,抱歉……鳳兒不是故意打擾主人。”穆仙鳳來到亭中向龍宿賠罪。
“無妨,長夜寂寥,品茶不如溫酒,取兩隻盞來。”
“是。”
紅泥小爐酒半酣,龍宿盯着手中紫金簫半晌無言,仙鳳躊躇再三,才敢鼓起勇氣發問:“主人今夜心事滿懷難以入眠,想必是為了教宗前輩。”
“鳳兒,雪芽已經有了玄君的記憶,今日玄君短暫出現,吾絕不可能錯認。”
“是雪芽將那隻兔子當作吾時嗎……?”仙鳳不確定地問。
“然也,那些對話,皆是當年他將汝託付給吾時所言。”龍宿沉吟一聲,不禁抬手輕搭自己肩頭,感懷道,“那日臨別之刻,黑暗道外下了一場風雪,玄君曾多次為吾拭去肩頭落雪,他說過的話,吾至今仍印象深刻。”
“前輩說了什麼?”
龍宿抬眸戚戚望向鳳兒,“千難萬險,吾定回來……”
仙鳳愣了愣,隨即莞爾道:“教宗前輩一直守在我們身邊,他做到了。”
“一諾千金,崢嶸本色,玄君他……從未負吾……但吾……”龍宿落寞地將杯中溫酒一飲而盡,“此處別院,是吾與玄君創立儒門天下之初的據點,不打不相識,知己有幾人,那時汝還尚未出世。”
“吾聽主人提起過此處,主人說鳳兒尚在襁褓中時便住在這裏,長大后卻不曾來過。原來當初教宗前輩離開后,主人從未對其他任何人談起此地。”
“千年過去,曾經的舊相識一一亡故,儒門天下不知換了幾輪新血,就連默言歆的叔父,當年最受玄君信任的莫尚恩也故去。舊人凋零,舊地亦不堪提。”
仙鳳默默為主人斟滿酒盞,安靜聽主人講述過去的歲月。
“就是汝現在坐着的同一位置,玄君曾執筆為儒門天下奠定法基。他親自編纂的儒法,哪怕千載變遷,舊法依然適用。”龍宿略顯醉意,取出失去駐魂的空龍環對月映照,如今這枚紫玉真正成了一件僅有紀念意義的信物。“紫金簫,白玉琴,疏樓夜雨,西風催趁,人未還,隻影向何處……”
“鳳兒與主人同樣,近鄉情更怯,既殷切期盼前輩回歸,又害怕回歸后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教宗前輩如今時隱時現,不久就會徹底融合現身,多年期盼很快就要成真。”鳳兒稍顯失落地嘆了口氣,“前輩始終記得與主人的約定,可嘆卻不識得鳳兒了……”
“這汝可是冤枉他了。”龍宿斂眸輕笑道,“他雖認不出汝長大后的模樣,但從未忘了愛護汝的責任,那隻兔子,恰是證明。”
“怎樣才能讓前輩明白,兔子長大以後就是吾呢?”仙鳳低聲嘟囔着,“吾才是他的鳳兒呀……”
龍宿笑而不語,再飲一杯起身道:“過段時間便是月圓之夜,雖非逢年過節,倒也可借滿月祈福祝禱,鳳兒,好好準備一番吧。”
“是,主人——”
……
龍宿這個連自己衣裳都穿不齊整的人竟然把雪芽捯飭明白了,挑了件最簡單的長衫給雪芽披上,囫圇繫緊腰帶總算人模人樣。龍宿有鳳兒服侍自是萬無一失,可憐雪芽睡意朦朧地被牽出屋外時,散發睡得亂糟糟沒人梳。仙鳳忙着準備早點,還要抽空給雪芽梳頭,調整他穿得橫七豎八的儒衫。
從魔界逃出來后,雪芽比過去更加黏人,身邊必須有人相伴,否則就會不由自主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他雖孩提心性意識懵懂,總歸男女有別多有不便,更多時候龍宿會親自照看雪芽,安排他所有的衣食起居。生活自理能力跟雪芽不相上下的龍首大人經過幾日突擊訓練,好歹學會了數項最基本的生活技能,洗漱穿衣之類的終於不用麻煩仙鳳一邊避嫌一邊指導。
龍宿做菜的時候,雪芽總會坐在廚房外彈撥白玉琴,鳳兒為他打扇添香,陪着他一同賞樂。龍宿讀書的時候,雪芽便倚着龍宿安安靜靜地折竹花。不知如何無師自通,雪芽熟練地將竹葉疊成許多月華花形,在龍宿未察覺時頭上已戴滿了竹花。仙鳳偶爾來送茶,瞧見這番情景憋着笑意不敢出聲,她也從雪芽那兒得了幾朵竹花簪在鬢邊,最大程度提醒主人留意。
院落隨處可見龍宿身上掉落的珍珠,大大小小數不勝數,仙鳳懶得一顆顆收拾,反正主人也不在意。這幾日龍宿一反常態,脫下了他最喜歡的珍珠華服,換上從未穿過的素衣長衫。看慣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素麵紫袍的儒者令人眼前一亮,竟有些飄逸出塵的自然風骨。主人絕不可能因為心疼珍珠掉太多而棄繁就簡,這點仙鳳很清楚,但究竟是雪芽覺得珍珠硌人,還是龍宿單方面認為珍珠膈應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天龍宿似乎習慣了雪芽隨時隨地黏人的毛病,哪怕雪芽撒嬌想要舉高高,龍宿也會欣然配合。左右別院沒有外人,只要能讓雪芽展露笑顏,顛覆龍首威嚴形象這一點點小小的犧牲不足道哉。絲綢錦緞輕軟柔和手感極佳,雪芽愈發喜歡黏着龍宿,譬如這會兒,雪芽大咧咧地掛在龍宿身上,一勺一勺接受龍宿的悉心投喂。只要有美食,雪芽就乖得很,當然龍宿還是免不了被雪芽以自幼慣有的方式感激一番。
有人負責投喂,就有人負責做好吃的,仙鳳雖不能跟主人一樣抱着雪芽哄,但她使出了渾身解數,變着花樣給雪芽做各種新奇的美味,可不能讓主人專美於前。師徒倆寵得雪芽完全忘記前段時間黑暗痛苦的日子,吃了玩,玩了睡,龍宿也不再逼他識字讀書,生活彷彿比以前在銀盌盛雪更加快活,只在釋血期來到時需要乖乖躺床上睡三天。小半月很快過去,任憑外界戰爭殺戮硝煙四起,幽篁別院一如往昔寧靜祥和,月圓之日來臨前,仙鳳依照龍宿吩咐將一切準備妥善。
滿月朗照晴空,別院宮燈通明,龍宿牽着雪芽的手一步一步,順着宮燈鋪開竹路,慢慢來到後山竹園之中,月色遍灑林間,照映人間美事。行至宮燈盡頭,一襲紅衣嬌俏映入眼帘,穆仙鳳笑盈盈地快步迎向龍宿和雪芽。待握住雪芽的手時,仙鳳俯身雙膝落地跪在雪芽跟前,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喚道:“義父——”
“一……一……”雪芽像是沒反應過來,傻愣愣地重複着第一個字。
仙鳳正蹙眉沮喪,龍宿很有眼力見地迅速抽走了仙鳳頭上的海棠金簪,轉而塞到雪芽手中。海棠相思子,寄情遙萬里,方才痴傻憨笑的雪芽驟然神情劇變,摸着熟悉的簪子,笑容僵住了,隨即雙手開始微微發顫,口中再度念念有詞喚起‘鳳’……
這般神態,定是濤濤蘇醒了!龍宿興沖沖地拉起雪芽的手引導他向前摸索,待摸清仙鳳的五官后,雪芽臉上再度展現笑容,平靜溫和仿若故人。他反手執簪,在龍宿的幫助下,兩人共同為仙鳳簪上了這支遲到許久許久的及笄簪。
“義父!”鳳兒忍着淚花,壓着激動的哭腔再次喚了聲,大禮頓首,連着嗑了三個拜親禮。
可眼前教宗前輩卻沒了反應,不知在思考什麼,立在原地毫無動靜。龍宿見狀心思一轉,忙向鳳兒使眼色,鳳兒心領神會,只不過一時之間還是覺得十分難為情。
“爹……爹親……”鳳兒支支吾吾地輕聲改口。
這次教宗終於有了反應,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釋然淺笑着抬手輕輕摸了摸鳳兒的頭,又拍了拍鳳兒漲得通紅的臉蛋。
……
月圓重逢,聚餐美食更勝尋常,重九仙人醉的酒香飄滿竹園,他們在竹枝上系了滿滿的福袋,月光拉出三人身影,比酒香更醉人。一瞬即逝的教宗再度沒了蹤跡,雪芽在沒心沒肺地歡鬧后莫名泛出些感傷,他突然想起方才鳳兒的話,迎着月色開始思念自己的義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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