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間撫子的拜訪

當天晚上，江琦駿和風間撫子聊到了很晚。

等到第二天早上十點的時候，江琦駿才醒過來。

他很少睡到這麼晚才起床，一起床之後臉都黑了，連忙穿戴衣服，扭身跑到浴室里去洗漱。

等一切都收拾利索了，江琦駿這才下了樓，下樓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客廳那邊。

今天道場上午沒課，高倉健雄也沒去道場，這會正在客廳外頭的緣廊坐着，就着一疊毛豆在喝小酒。

客廳的落地窗沒關，有風從屋外吹進來，拂動着窗帘獵獵作響。

高倉健雄注意到了屋內站在樓梯口的江琦駿，朝他招了招手。

江琦駿還以為要挨訓了，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可高倉健雄並沒有訓他，只是指了指廚房那邊：“阿駿，拿碟醬菜來。”

“誒，好。”

江琦駿鬆了一口氣，快步去了廚房，從罈子裏取出一小碟腌漬菜，給高倉健雄端了過來。

高倉健雄把腌漬菜放到身邊的緣廊地板上，盤着腿端起小酒杯抿了一口：“阿駿，我雖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不過訓練也不能耽誤啊。”

江琦駿跪坐在他旁邊，老實地應道：“是。”

“要來點醬菜么？”

“不了，老爹，干吃很咸。”

“嗯。”

高倉健雄大多數時候，還是這般地沉默。

他是個嚴厲的師父，也是個笨拙的父親，不善於用言辭表達着對子女的疼愛，明明很擔心，但是又問不出口。

父子倆就這麼沉默地坐着。

直到江琦駿的肚子“咕咕”作響。

高倉健雄看了他一眼：“還沒吃早飯么？”

江琦駿搖了搖頭，又說道：“馬上就要午飯了吧？沒事，我再等一會。”

高倉健雄揮了揮手：“去吃吧，小唯替你留了，熱一熱再吃。”

江琦駿也不扭捏，起身就要往屋內走。

不過他剛站起來之後，高倉健雄在猶豫了許久，問了一句：“阿駿，你最近沒有以前的活力了，果然是遇到很艱難的事情了么？”

江琦駿腳步一頓，片刻后才轉回過身，笑着說：“老爹，我自己能處理。”

“嗯……”高倉健雄抱着胸，沉吟了許久，或者說硬憋了好久，才抬頭說道，“雖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情，不過阿駿，你年紀還小，沒有什麼是跨越不了的難關，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是高倉劍道館的天才。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拿出你的根性來！”

他停頓了片刻，聲音小了一些，有些不自在地說道：“不管你做什麼事，爸爸都會支持你的。”

江琦駿詫異地看着他。

因為高倉健雄基本上不會在他面前自稱“爸爸”，就好像江琦駿也從來沒有叫過高倉健雄“爸爸”一樣，在道場裏就是“師父”，在家裏就是“老爹”。

兩個人在提到那個稱呼的時候，都會覺得很彆扭。

片刻后，江琦駿誠懇道：“老爹，你說這話有點肉麻，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高倉健雄頓時老臉一紅，拉下臉來，罵了一句：“臭小子，吃你的早飯去。”

“這樣就舒服多了。走了走了。”

……

江琦駿吃完了早飯，才看到高倉唯和高倉梨衣姐妹倆從外面回來。

她們兩個手裏都提着幾個便利店的袋子，顯然是一起出門買些日常用品和食材去了。

高倉唯一邊在玄關換着鞋子，一邊看着坐在餐廳里吃早飯的江琦駿，很是意外地說道：“駿哥才起床么？真少見啊。”

“我也是正常高中生，偶爾會賴床也很正常嘛！”

江琦駿嘟囔着說了一句。

他沒好意思說昨天晚上和一個女孩煲電話粥煲得太晚了，晚到都過了他的生物鐘本該起床的時間了。

“今天是值得紀念的日子。”

高倉唯換了鞋，喜滋滋地跑到客廳掛日曆的地方，拿紅筆在今天的日期上畫了個圈，握着小拳頭說道：“決定了，今天就叫‘駿哥賴床日’吧，以後每年的今天，我們家都小小地慶祝一下！”

跟在她後面進來的高倉梨衣正把便利袋放到地上，聞言立刻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哈？我才不要！為什麼我要幫江琦慶祝這種無聊的日子啊，小唯你也是夠無聊的。”

江琦駿也舉手道：“我也不要！我才不要過這種以我命名的丟人節日，還每年都刺痛我一下，我會死的，羞愧而死。”

高倉位用筆點着下巴，歪着腦袋看着日曆，小眉毛糾結着：“可是我覺得駿哥偶爾會賴床也不錯啊。”

“此話怎講？”

“因為啊，駿哥太自律了，有時候我都覺得是擰了發條的機械人一樣。偶爾也會賴床的駿哥，更有人情味一點不是么？”

她卷了捲袖子，露出胳膊幹勁滿滿地說道：“而且早起做好了早飯的妹妹去哥哥的房間，用早安吻吻醒哥哥不是每個妹妹的責任么？都怪駿哥太自律了，總是醒得那麼早，害我作為一個妹妹都失職了。決定了，明天就去駿哥的房間。”

江琦駿：“我明天就按時起床！”

高倉梨衣：“後面半句話才是你的目的吧？！而且我可沒聽說過妹妹有這樣的責任！”

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喊出了聲，然後彼此對視着。

江琦駿盯着高倉梨衣看了一會，遲疑了許久問道：“梨衣你……該不會也有這樣的想法吧？”

高倉梨衣翻了個白眼，抄起沙發的枕頭就朝江琦駿的腦門砸了過去。

高倉唯沒理會快要打起來的江琦駿和高倉梨衣，低着頭在那一邊掰手指一邊糾結：“駿哥按時起床的話……那就是五點半，或者五點。我起不來呀，怎麼辦？乾脆今天晚上不睡么？”

她要是起得來的話，江琦駿每天早上都得是被口水潤醒，起來嘴都得是腫的。

……

兄妹三人的對話，很快也就結束了，各忙各的去了。

高倉唯這個小廚娘去廚房準備中午的食材了，高倉梨衣回房間去了，而江琦駿剛吃完早飯正坐在客廳里消食，準備趁着午飯之前去道場練一會，算是補一補早上落下的早課。

可就在江琦駿坐在客廳休息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他拿起來一看，是風間撫子打過來的。

“風間大小姐這麼早就醒了么？昨天那通電話可是到早上五點，還以為她下午才能醒呢。”

江琦駿心中想着，不過還是接起了電話：“喂？”

“江琦君，江琦君，你現在在家裏么？”電話那頭，風間撫子的聲音有點兒興奮的樣子，嘰嘰喳喳地像是只小麻雀。

江琦駿說道：“在家，怎麼了？”

“我到你家附近了，我可以來你家拜訪一下么？”

江琦駿險些從沙發上掉下來。

他有點亂：“等下，你說要來我家？”

“嗯，輝夜也去過你家吧？所以我想着輝夜和江琦君去過的地方，我都要去一去，正好想到江琦君應該在家，所以第一站就是你家了。”風間撫子似乎還挺期待的。

但是……

江琦駿看了一眼坐在客廳外頭的高倉健雄，又看了看在廚房裏哼着歌開開心心地準備料理的高倉位，又抬頭看向天花板——這位置正好對着梨衣的房間。

他心道，輝夜能應付得了的場面，風間大小姐可未必應付得了啊。

如果說輝夜來高倉家，那是高手過招的龍虎鬥的話，那風間撫子來高倉家就像是小綿羊落入了狼群一樣。

不行，得想個辦法把她拖住！

風間撫子見江琦駿遲遲不說話，有點忐忑地在電話里問道：“不方便么？”

“啊，方便方便，只是……”他撓了撓頭，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問道，“你現在到哪了？”

“我應該已經快到了……啊，我看到劍道館的招牌了！”

那不是已經到了么！

江琦駿在這個時候實在是說不出口把風間撫子趕回去的話，只好說道：“我馬上出來接你。”

“誒？不用啦，我直接按門鈴就好了。江琦君開個門。”

“等等！先別按！你等着我，我這就出來。”

江琦駿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直接穿着拖鞋就往玄關快步走去：“老爹，有個朋友來家裏玩。小唯，午飯多準備一人份的。”

“好~”

廚房裏傳來了高倉唯的聲音。

高倉健雄回過身問了一句：“是北條家的那孩子么？確實有陣子沒看到他了。”

“不是，玉介期末考考砸了，被他爸禁足了。先不說了老爹，我去接朋友了。”江琦駿也來不及解釋，在玄關換好了鞋，開門就往外衝去。

……

江琦駿剛走到院子裏，就看到風間撫子就站在院子外頭，或許是因為要來高倉家做客的緣故，她穿得很是正式，大熱天的穿了和服過來，看這和服的花紋款式，應該是輝夜的。

不止如此，她今天的髮型也換成了和輝夜一樣的散發，沒有扎可愛的丸子頭，袖子也學着輝夜那般不好好穿，兩隻手藏在寬大的袖袍里。

她身後還跟着兩個黑西裝保鏢，手裏頭拎着幾個精美的包裝盒，應該是禮物。

江琦駿剛出來的時候，看到風間撫子的一瞬間，有些恍惚。

而另一邊，風間撫子看到江琦駿出來，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兩隻手交疊地放在膝前，鞠躬道：“江琦君，午好。”

江琦駿立刻回過了神來。

“午好……你先跟我過來。”

他走出院子之後，就把風間撫子往一旁拉。

旁邊兩個黑西裝保鏢對此熟視無睹，墨鏡一戴在那裝盲人。

風間家上下都知道這位江琦少爺和自家大小姐關係不一般。

“江琦君，怎麼了？”風間撫子被他拉着走了好幾步，很是疑惑地問着。

江琦駿看看這地方應該從高倉家看不到了，這才停了下來，對她說道：“我家裏人還不知道你和輝夜的事情，他們只知道輝夜，所以就不要讓我的家人困擾了。”

“哼哼~這一點就算是我，也當然知道。所以我才這樣子打扮過來。”她有些小得意，伸着手擺弄着袖子，“看吧，很像吧？”

很像……這不廢話，本來就一個人，只不過平常的打扮風格不一樣，能讓人感覺出些差別來。

平常的時候，兩人都保持着默契，各自按照不同的風格裝扮自己，可如果風間撫子刻意按照輝夜的習慣打扮的話，絕大多數人都看不出異樣來。

風間撫子自信地說道：“今天我就是輝夜，走吧，江琦君，去你家吧。”

“等會，我覺得還差一點感覺。”

“什麼感覺。”

“你不要笑……禮節性的微笑也不可以有，把臉板起臉。”

江琦駿慢慢指導着，風間撫子立刻緊繃著小臉，緊張兮兮地問道：“是這樣么？”

“不對不對，臉蛋放鬆一些，就那種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對什麼都提不起勁的淡漠表情就好了。”

“好難……”

風間撫子嘗試了一下就放棄了，小眉毛都快糾結到一塊去了。

江琦駿想了想，想出了個主意：“那你最喜歡什麼？”

“豆豆，姥爺的那隻狗。”

真意外啊，兩個人格一個怕狗也討厭小動物，另一個居然會喜歡。

不過想到另一個世界的輝夜也喜歡豆豆，江琦駿覺得輝夜其實並不像是她說的那麼討厭小動物，只不過被狗凶了欺負了一頓，傲嬌性子上來了，才會說出討厭狗的話來。

江琦駿點頭道：“那你想像一下豆豆死了，你很難過。”

風間撫子想像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不行，我想像不出來。”

江琦駿深呼吸了一口氣，無奈道：“那你把嘴巴抿緊，表情不許那麼豐富，知道了么？”

風間撫子立刻抿住嘴巴，小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去了我家之後，少說話，其他的交給我吧。”

“唔唔……”

風間撫子一邊抿嘴，一邊點頭。

這行不行啊……

江琦駿遲疑地看着她，但是這會不行也得行了。

算了，先帶回家再說吧。

……

江琦駿幫忙拎着禮物，帶着風間撫子回了家。

“我回來了。”

高倉位聽到玄關處的聲音，第一個從廚房裏出來：“駿哥，客人是……”

她話沒說完，看到了江琦駿身邊的風間撫子，沒吭聲又跑進了廚房。

等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把西式廚刀。

“原來是輝夜小姐啊……”

這這這這這個女孩怎麼回事啊？！

風間撫子立刻感到一陣惡寒，下意識地朝江琦駿身後躲去，緊張地攥着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