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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想把手伸向夜空,去捕捉那屬於自己的星星。但卻極少有人正確地知道自己的星星在哪一個位置。
和大多數人不同的是,降谷零很清楚自己的星星在哪裏,因為是他親手送她過去的。
電子屏幕上顯示着一個不斷運動的小紅點。
明依。
他的星星。
降谷零瞥了一眼屏幕,推門出來,繞過長長的階梯,一路上了天台。
高樓大廈,霓虹閃爍,萬家燈火。
他立下誓言要守護它們,並不惜為此犧牲所有。
“怎麼?你也是來吹風的?”
身後傳來略顯沙啞的男音,降谷零不用回頭便知道對方是誰。
就算已經成為了合作關係,也依然十分厭惡的fbi。
“你不介意我在這裏點煙吧?”赤井秀一禮節性地問了一句,不等回答便直接點了火,“我仍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你竟然能放任她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
他並沒有放任,只是小姑娘太有本事,不知怎麼就逃出了那間屋子。
不,相處了這麼久,她有什麼能力,他還是知道的。
應該是那位擅長開鎖的某個魔術師幫的忙吧?
因為阻止不了,以至於只能向她妥協,只能做自己該做的,只能盡全力相信她。
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並儘力保證計劃的順利推進。
是的,計劃。
從黑田理事官召集針對收集Chablis的情報會議開始到現在,一切都是早已商量好的局。
幾年間,各方卧底把組織外部查了個乾淨,卻依然無法走進它固若金湯的內部。
眼下局勢緊張,在卧底中地位最高的Bourbon卻礙於Rum的疑心無法行動。決策層無奈,只得作出一個冒險的決定——讓身為SOL實驗體的明依去做引子,潛入組織深不見底的內部。
被組織高層木內憲司養大,是組織醫生Anisette的親生女兒,還擁有代號。
除了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之外,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完美的引子。
但就這麼讓她過去,似乎很難說服警視廳中的某個人。於是,一場只為一個觀眾的大戲拉開了帷幕。
Bourbon通過自己的情報網調查到,Chablis襲擊警視廳,除了要殺掉淪為囚犯的Curacao和女孩之外,還有從內奸手中拿到資料的任務。
內奸……
「那個人需要支開警衛,解開最後一層指紋鎖,然後控制所有人員……能做到這些看似艱難的事情,他僅僅只需要位高權重就夠了。」
能做到一切的,不止有位高權重的長官,還有在長官身邊狐假虎威的影子,總會被人自動忽略的、秘書長。
“九條秘書長已經被控制住了,他每天回復給組織確保自己安全的密碼也被破譯了,她不會因此被懷疑的。”
赤井秀一叼着煙走了過來。
難得他們今天沒有互嗆。
也可能是他沒心情吧?畢竟為了讓九條秘書長信服,他們不久前還在他面前加了一出反目成仇的戲。
做了這麼多的前期準備,若是失敗了的話……
赤井秀一吐了口煙,凝望着降谷零凝望的夜景。
“我會參與營救行動,本就是因我的疏忽引出的狀況,我會盡全力彌補過錯的。”
“少自作多情了。”降谷零懶得看他,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反駁道,“別以為自己的能力讓人望塵莫及,沒有fbi,公安照樣能把她安全救出來。”
“是嗎?”赤井秀一不置可否。
兩人無言站了一會兒,就在降谷零剛準備離開天台時,耳機里便傳來了信息員的聲音。
“降谷先生,目標十分鐘前進入鳥取縣境內,現在卻突然失去了信號!”
“馬上把最後一次出現的地點發給我!”
降谷零心中警鈴大作,勉力保持着作為公安和長官的冷靜。
明依身上帶着他送給她的結婚戒指。
在計劃實施前,松田陣平便在那枚戒指上藏下了東西。
一個微小的定位器,同樣的事,他又做了一次。
明依當時的反應十分坦然,還說什麼「若非是你當年在手鏈里加了這個,我們也許就走不到今天了呢。」
她也變成和他一樣的、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瘋子了啊。
信號最後一次出現的地點被快速傳了過來,從地圖上看,那裏群山環繞且地勢複雜。
“我去吧。”赤井秀一掐滅了手上的煙頭,“在她安全逃出來前,Bourbon不能有任何動作。不是嗎?”
“……”
“我會和Scotch一起去,你知道吧,我們一起出過任務,是很默契的搭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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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依坐在一個亭子裏,地上有些積雪,可天氣卻又異常晴朗。
車子進入鳥取縣后,Gin便命Anisette蒙住了她的眼睛,再睜開時,他們已到達了這座小鎮的入口。
這裏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孩子,商店,居酒屋。房屋的顏色搭配十分規整,住宅用灰色色,娛樂用紅色,辦公則用黑色。唯一一棟區別於這三種顏色,也是佔地面積最大的建築,是小鎮噴泉廣場后的白色教堂。
這真是個詭異卻又祥和安寧的地方。
每一扇門前都刻着烏鴉家徽,路過的人除卻一身黑衣外與外面的普通人並無二致,孩子們互相拿着真//槍追逐打鬧。
這是被組織控制的小鎮,手染鮮血的惡魔們堂而皇之地生活着。由此看來,附近警察和官員都已經被控制或取代了。
“是不是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肩上被人加了一條厚厚的披肩,明依回頭望去,已經換了一身黑裙的Anisette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小時候…很喜歡那家店的糖果呢。”
“什麼?”
“木內憲司曾經被調任到鳥取一段時間,他工作忙沒空照顧你,他的秘書便帶着你來這裏玩,因為是為數不多的孩子,大家都很寵你,哪怕是被大孩子騙說子彈殼可以當錢花,店家也還是會配合你的遊戲,把糖果和點心送給你。”
“……抱歉,因為過去了很多年,我不大記得了。”
“也是,畢竟你那時也只在這裏呆了三個月而已。”
背着Anisette,明依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在發抖。
她不是沒有記憶,只是不敢相信。
幸福生活在這座小鎮中的人們,除了核心成員以外,大都被組織洗腦。像極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螻蟻,只要作出命令,他們便衝鋒陷陣,將死亡視為無上的光榮。
牙阝孝攵!
比看見殺手殺人更甚,這是一種無形的恐懼。
在看到一切之前,明依本是不怕的,可現在,她卻開始懷疑能否堅持做自己了。
不是沒有聽過成年人被洗腦的例子,更何況,她面對的是比傳//銷恐怖千百倍的組織。
明依不怕死,怕的是自己被改變,會被命令去做很多事情。
零會相信她嗎?
天空中又下起了雪,豎起耳朵集中注意力,還能聽見從教堂中傳來的聖歌。
【希望之光,劃破夜空,
小小的星,點綴蒼穹。
穿越大地,復蘇黎明,
都是因着,聖嬰降臨。
無聲心愿,駛向七海,
幽婉的風,樹梢呢喃。
猜忌之牆,坍塌傾圮。
都是因着,聖嬰降臨。
玫瑰風韻,鋪滿全地,
你將感知,大地立定。
消磨的心,散盡孤影,
都是因着,聖嬰降臨。
橙色夢想,灰色幻象,
她必敞開,唯美心扉。
穿越大地,復蘇黎明。
都是因着,聖嬰降臨。
都是因着,聖嬰降臨。】
明明還在日本境內,身處的環境卻像極了梵蒂岡。
“久等了,Sake小姐,那位先生禮拜結束,想馬上見你。”
——教皇出現了。
明依抿了抿嘴唇,依言站起身。
“好的,那就麻煩您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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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房門,映入眼帘的是日式風格的玄關。
脫鞋踏上地板,尾隨身穿和服的女傭一路走到畫著凱風快晴的拉門前。
“就是這裏了。”
女傭的日語帶着外國口音,明依對她微微點頭,默許她把門拉開。
這是一間古樸典雅的反省室,屋內只有兩個蒲團坐墊和一方矮几,正對着門的牆壁上有一面大大的窗戶,透着不遠處的白色教堂。
“Sake,初次、不,應該是好久不見了吧?”
白髮蒼蒼的老人穿着純黑色羽織袴,背對着她打招呼,似是不舍離開窗外的風景。
“見到您很高興。”明依走進屋內,女傭順勢退了出去並拉攏了門,“是我小時候來過吧,因為當時年紀太小,很多事都不怎麼記得了。”
“會有熟悉的感覺嗎?”
“很遺憾,目前為止還沒有。”
那位先生聞聲冷笑,隨後轉過身來,徑直走向矮几右邊坐下。
他對明依微微頷首,示意她坐到自己對面。
“這裏沒什麼適合年輕人的娛樂,會很無聊嗎?”
“沒有,這裏的一切都讓我覺得很新奇。”
“原來如此,那不如趁着你還有興趣,陪我殺殺時間吧。”
那位先生抬起頭,臉上遍佈着交錯縱橫的傷痕,幾乎看不出這是張人臉。
明依瞳孔微張,片刻間便恢復了平靜。
“你想玩什麼呢?”
“看您的喜好,我客隨主便。”
“是嗎,好,那就花札吧。”
花札共48張牌,每4張構成一個月,共12個月。隱含着日本世風、祭祀、各種行事、儀式、風俗,還有教育寓意。
女傭端來了帶有年代氣息的花牌和茶具,將牌洗好置於案上,隨後又泡起了茶。
遊戲在開局之前需要決定親(先手)和子(後手),玩家各抽取一張牌,后以這張牌“代表的月份大小”為據,月份最小的玩家為親。
“那您先請。”
看着那位先生懶洋洋地伸手摸了一張后,明依深吸一口氣,直接拿了最上面的那張。
“文月(7月),還是唯一一張有野豬的10分牌呢,因為7月是適合獵殺野豬的季節嗎?”
明依瞥了眼自己手上的牌,放心將它放在中心。
睦月(1月),不管怎樣都是月份最小的一個。
“Sake開局的運氣不錯呢。”那位先生讚許地看了她一眼,“不愧是能贏過Rum的孩子,不過,運氣好並不是勝利的關鍵,在對弈中勝出,可是要看實力的。”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吧?難得對象是您這樣的大人物,我很想自不量力地挑戰一下呢。”
明依將花牌重新洗好,捻起一張放到了那位先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