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舞棍
“我已經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了!想騙我考好一點為你爭光,沒門!就算我學會了,在考卷上我什麼都不寫,氣也氣死你!”我第二次來到肖婷婷家的時候,她得意地對我說。
“我怎麼會生氣呢?我高興還來不及!一想到你是為了我才不做考卷,我感到很有面子。”我嬉皮笑臉地說。
其實我心裏擔心得要命,萬一她真的這麼干,我怎麼向班主任交代?我的顏面何存?看來這丫頭片子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容易對付。
“咦,你還有面子嗎?你不是已經不要面子才來給我這個差生補課的嗎?”她眉毛輕挑,斜睨着我道。
“按照你的說法我能夠得到什麼好處?”我質疑道。
“這樣你就可以在老師面前搖尾乞憐,當一隻好狗了。”
“你說話也太過分了吧?”
“我說話就是這樣子,如果你受不了可以馬上走人。”
“沒想到你對我誤會這麼深!告訴你吧,我來給你補課的真正原因是……唉,還是不說了吧。”
“說來聽聽。”
“這個……其實……算了,還是告訴你吧。不過你要先答應替我保密。”
“真新鮮!有這麼嚴重嗎?好,我替你保密。”她的眼角透出詭譎的笑。很明顯,她一旦知道了這個秘密,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公諸於眾。
“其實我這是在假公濟私……”我努力做出謹慎的樣子說,“還是等我們補完課有空再說吧。”
“對不起,我今天不想補課!”
“為什麼不補了?你昨天的表現不是很好嗎?這說明你是個好學生。當然,這也難怪,名師出高徒嘛!”
“這麼說,功勞全是你的嘍。”
“也不能這麼說,也有你的一份功勞。比如說昨天你教我跳舞,我怎麼也學不會,說明你這位老師的水平嘛……還是可以的嘛。”
“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昨天就算了,不如我們今天來比一比誰既能當一個好老師,又能當一個好學生。”
“好,如果你教我的東西我學會了,而我教你的東西你沒學會,那你明天就別來了!”
“如果我學會了呢?”
“那你愛什麼時候來我家我都歡迎。”她似乎很有把握的樣子。
“這樣啊?好象有一點難度……”
“怕了嗎?”
“誰怕誰!”
“那就開始吧!今天先補課。”
20分鐘后,我扮演的老師角色告一段落。她的表現比昨天還要出色,她其實並不笨,可為什麼不肯認真讀書呢?
現在該是我當學生的時候了。
“吳先生,請吧!”她做了一個邀請人跳舞的優雅手勢,聲音甜蜜得像鈴鐺。
她得意地笑。那種笑好象是在嘲諷一個即將倒霉的傻瓜。
我扭了扭脖子,做了兩個擴胸運動,神氣地對她說:“我準備好了。”
她輕鬆地往沙發上一靠,說:“你把我昨天教你的動作再做一遍,如果不會的話,立刻走人!”
不過2分鐘后,她坐直了身子,臉上的表情顯得異常驚愕。不但是她,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我能夠做得那麼好。為了這2分鐘,我昨晚很遲才睡覺,在學校操場上整整苦練了兩個小時!
“真是太容易了!有沒有比較難一點的?”我拍了拍手說。
還沒有等她說話,我又建議道:“不如你跳一曲完整的吧,我照原樣給你模仿一遍。”
她不說話,像是在懷疑我是不是真有那個本事。
“怕了嗎?”我激道。
“誰怕誰!你等着!”她轉身進了卧室,將門關上。
她出來的時候赤着足,一身很隨意的緊身打扮。看也不看我,徑直走到高檔音響旁選了一支舞曲。
“看清楚了!”她說。
其實不用她說,我的眼睛也早就一眨不眨了。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她的舞蹈,那真是太美了,我彷彿置身於雲的國度,她是虹是霞,藍天是她的舞台,清風是她的琴師,霧氣氤氳是她的衣袖和裙擺。仙境?夢境?人間?天堂?……我已經完全迷糊了——直到我發現有一隻手在我眼前晃動。
“你在做夢嗎?發什麼愣?”一個聲音說。
我用手擦了擦眼睛,才發現原來舞蹈已經結束了。
她顯然拿出了她全部的本事,希望一舉難倒我。我敢說很多專業演員跳起這種舞蹈還不如她呢!然而時間不容我沉醉,我必須回答她。
“你跳得太快了,我沒有看清楚。能不能……再跳一次?”我紅着臉吞吞吐吐地說。
“什麼!你想耍我呀!”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在學生比較笨的情況下,老師應該有耐心,就象你不會做的題目,我會給你多講幾遍一樣,這是老師應盡的職責。”
“好,我就再跳一次,讓你心服口服!”
於是我又得到了一個重回夢境的機會。
“傻瓜!你在做白日夢吧?”一個聲音說。
我用手擦了擦眼睛,原來舞蹈又結束了。為什麼結束得那麼快呢?
“那是因為你跳得太好了!我用眼過度,所以最後迷糊了。”我衷心地恭維道,同時也希望藉此矇混過關。
“少說廢話,輪到你了!”她一點表情也沒有。
“哎呀,不對呀!你犯了一個常識性錯誤!”我突然靈機一動,一拍大腿道。
“什麼?”
“你想啊,你的舞蹈動作又是扭腰,又是蘭花指,又是長發飄飄,我一個大男人如果也這麼跳,那不成了人妖了嗎?”
“這可是你自己誇下海口的,活該!”
“這樣吧,今天太晚了,你也很累了,這個問題我們還是明天再研究吧。”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沒等她反應過來,我已經出了門,然後自覺地關上了門。
對付她可真辛苦,又是哄,又是激,又是扮小鬼,又是充好漢,不過有獨家欣賞肖婷婷舞姿的美差,就是再多費些唇舌我也願意!
離開她的家,我立刻去了市圖書館。在那裏,我找到了幾本關於歐美舞蹈的書,連夜苦讀。
第二天在學校上課的時候,她一見我就笑着和我打招呼,這種笑讓我毛骨悚然。以前她見到我的時候是冷不丁的鐵板一塊,連抬眼看我一下的興趣都歉奉。
她一定有什麼陰謀!要是我能猜出她的陰謀就好了!
提心弔膽地過完了整個白天,沒見她採取什麼行動。
還有一個晚上!
當我心驚膽戰地敲開她的門時,看到了她燦爛的笑。
“走吧,今天我們換一個地方上課。”她主動牽我的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
“可是……”
“怎麼,你不想幫我補課了?那就算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跟我走!”
我不情願地被她拖到了大街上,然後我們走進了商場。
這就是補課的地方嗎?
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在這個大庭廣眾的地方,她還緊緊地握着我的手,萬一被熟人看到了怎麼辦?
“我的鞋帶丟了。”我掙開了她的手,假裝綁鞋帶。
她很耐心地等我綁完鞋帶,又大大方方地牽上我的手,說:“走,我們到前面去。”
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我平日的聰明哪裏去了?怎麼碰上這麼一點小事都解決不了呢?
我們來到了服裝專櫃。她一眼看中了一件花花綠綠的男式襯衫,取出來就往我身上比劃。
“你幹什麼?”我吃驚不小。
“嗯,這件顏色太暗了一點,我們換一件。”她自言自語,好象根本沒有聽見我的話。
“喂,你究竟在幹什麼?”我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我們不是學跳舞嗎?這是練功服。反正你跟着我就是了。”她又拿了一件在我身上比劃。
這哪裏像什麼練功服?就算真是練功服我也不能往身上穿啊!我想對她說,可是她忙得不亦樂乎,就像一位細心的妻子在殷勤地為丈夫挑選服裝。我幾次想說話,都找不到機會。
“就是這件了!”她很滿意地看着架在我身前的襯衫,像是在欣賞一件她精心創造的藝術品。
這是一件大領、黃底紅花色的襯衫。從小循規蹈矩的我,什麼時候穿過這樣的奇裝異服?
“我們還是走吧,學跳舞也不用穿這樣的衣服。”我趕緊說。
“好象大了點……小姐,幫我換小一號的。”她自顧自地對一旁的售貨小姐說。
她取了那件襯衫,往我懷裏一塞說:“拿着,我們再去挑一條褲子。”
“喂,喂,我不能穿……”我急了。
“什麼不能穿?”她扯了扯我身上的校服說,“那個地方像你這樣的衣服是不讓進的。”
我急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又細心地挑了最時髦的褲子、皮帶、鞋子,然後對我說:“你到更衣室去穿一下,如果不合適我們再換。”
“我不能要你的東西。”我斬釘截鐵地說。
“我又不是送給你,只是借你穿一個晚上。”她毫不在乎地說。
有錢人就是愛擺闊,就為這,我就很有理由瞧不起她。但眼下我得先脫身再說。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來我宿舍里有一件重要的事等我回去處理,我先走了。”被她逼得無路可走,我只好搬出這種最不像理由的理由。
她一把扯住我的手臂,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你要是敢走,我就告訴老師說你沒有來給我補課。”
“你姨媽可以證明。”
“她根本就不管我,她最多只能證明你來過一天。”
“你不能說謊。”
“誰說謊了?有誰能證明你來過我家?”
“你……你……”
“而且我還要考幾個零分來報答你。”
我可以想像她這麼做的後果,但為了尊嚴我不能向她妥協,哪怕我要再回去上那該死的晚自習。
“隨便你吧。”我說。
“走吧!走吧!你們一個個都不理我!我以後再也不會和你說一句話!”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嘶啞,我發覺她的眼圈都紅了。
“走啊!你為什麼還不走!”她的聲音大了起來,淚花在眼眶裏閃爍。
周圍的人開始注意我們了,這讓我很緊張。
我靠近她,想要扶住她的手臂勸慰她。
“別碰我!”她將身體一側躲開了我。
“我穿還不行嗎?”我沮喪地妥協了。但願這些圍觀的人當中沒有學校的老師!
她用手擦了擦眼角,笑了:“這還差不多。”
“可是我不能穿這樣的衣服呀!”我說道。
“這是現在最時髦的,為什麼不能穿?”
“要是被老師看見那就糟了。”
“這好辦!你等着!”她轉過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在我耳邊說:“如果你趁這個機會逃走,你就不是男子漢!”
我抱着這些所謂的練功服獃獃地站着,不知道今天這事該怎麼收場。
她回來了,在我的鼻樑上架了一副墨鏡,調皮地左看右看,然後說:“很好,這樣就沒有人能認出你了。現在你趕快去換衣服,不然我們來不及了!”
我是被她推進更衣室的。站在更衣室里,我猶豫了很久。直到她敲着更衣室的門催我快些的時候,我才咬了咬牙,脫下了身上的衣服。
雙腳發軟地走出更衣室,我看到她在笑,捂着嘴笑。
在我躲回更衣室前,她一把拉住了我。
“襯衫不是這樣穿的,扣子只能扣一個。”她笑着幫我解扣子。
她纖細的手和我胸口的皮膚接觸着,冰涼刺骨。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剝光了羽毛,準備送上烤架的鴨子。
“這樣就好多了!要是時間來得及,把頭髮染成金黃色就更好了。”她退後一步,看着我說,“你自己去照照吧!”
我來到鏡子前,找不到我在哪裏。鏡子裏面有一個滑稽的傢伙,流里流氣的,就像一個小流氓。
“快走吧!”她已經將我換下的衣服裝進了購物袋。
我們攔了一輛出租車來到一個地方,有一男一女坐在門口。那個男的一見肖婷婷就表情誇張地說:“婷婷姐,今天好漂亮啊!”
有沒有搞錯?那個男的一看就比肖婷婷年齡大,居然叫她“婷婷姐”!
“嗨!這是我朋友。”肖婷婷和他們打了個招呼,然後指了指我。
出於禮貌,我和他們點了點頭。
“今天人多嗎?”肖婷婷問。
“每天這個時候人最多了。”那個女的回答道。
“但是沒有你在場,人再多也不熱鬧。”那個男的說。
我抬頭看了看霓虹燈招牌:太平洋舞廳。
這個舞廳就是現在本市很著名的“蒸發太平洋”迪吧的前身。當年我第一次走進這裏,心裏一個勁地對自己說:“不要緊,這裏沒有人認識我。”誰想這一走,就走進了肖婷婷的陰謀,也走進了我和肖婷婷的一段情緣。
我們沒有買票就走進了舞廳。肖婷婷摘下我的墨鏡塞進購物袋裏說:“都到了還戴墨鏡幹什麼?”
這裏的工作人員好象都認識她。她將購物袋塞給吧枱里的一位小姐,然後對另一位小姐說了幾句話,那位小姐點點頭,離開吧枱去了什麼地方。
我獃獃地看着忽明忽暗的鐳射燈、擺頭扭腰的紅男綠女,聽着刺耳的音樂和嘈雜的人聲,想到了學校的校規。
一個打着領帶中年男子走過來了,一見到肖婷婷就眉飛色舞,親熱地拍着她的肩膀說:“這幾天你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你生病了。”
“我就不能有點事嗎?”肖婷婷高傲地說。然後把我介紹給了他。
我和他握了握手,他的手指上串着四五個又粗又大的金戒指,握起來很不舒服。
肖婷婷走到一邊,和他說了幾句悄悄話。他邊聽邊笑着看我,最後他給肖婷婷做了個OK的手勢,走了。
肖婷婷走過來把我推進了人群,說:“等下你就和他們一起跳吧,我到前面去一下。”
幾分鐘后,擴音器里傳來了清亮的女音:“大家好!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婷婷小姐今天光臨本舞廳,我們請她來領舞好不好?”
“好!”人群里爆發出一陣像中了魔似的歡呼聲。
我看到肖婷婷走到了舞池中央,白色的露肩裝被閃爍的燈光染成了虹彩的顏色,銀色的短褲激起了一片耀眼的春光。人群自動分開,給她留出了一個自由發揮的空間。
音樂的節奏沸騰起來了。隨着肖婷婷的舞蹈,人群里爆發出陣陣喝彩聲。接着,人群騷動起來了,各種各樣的舞姿開始在我眼前晃動搖擺,只有我一個人獃獃站着不動。
我注意到肖婷婷的目光,似乎是在責備我為什麼不跳。
我仔細看了看身邊這些舞客的舞姿,簡直不成章法,只是隨着節奏亂搖亂擺。如果舞廳里的舞蹈就是這樣的話,那我也會!跳吧!反正沒人知道你究竟是中學生還是小流氓。
熱汗淋漓的一曲跳完,忽然又聽到那個擴音器里的女聲說道:“下面再讓我們歡迎婷婷小姐的朋友Peter吳先生給大家表演!大家知道嗎?Peter吳先生有個外號,叫做‘舞棍之王’!”
“Peter吳?哼,好一個半土不洋的名字!肖婷婷有這樣的朋友嗎?一聽這名字就知道這個人是什麼貨色!”還沒等我細想,我就被兩位漂亮的小姐擁到了舞池中央。
肖婷婷笑着拉起我的手。周圍響起了一片掌聲。
我這才明白,我就是他們所說的“舞棍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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