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整頓

“她怎麼啦？”我望向柳依。

柳依在門口攔住了陸欣，轉身對我說：“吳總，這件事你必須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什麼合理的解釋？”我還是沒有弄明白。

“你別把我們當傻瓜！”陸欣確實生氣了。

“我可沒有得罪你們呀！”我說。

“我現在明白了，你那麼熱心要給我們買時裝，目的就是為了羞辱我們。我當初還以為蘭亭房地產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大公司，現在我看清楚了——整個一個流氓公司！”陸欣毫不留情地說。

我笑了：“你們是指那些經理和職員們的發言吧？我也沒想到他們當中有些人這麼不禮貌，這不能怪我對不對？至於時裝的事，我完全是出於一片好意，跟今天的事扯不上半點關係。其實就算你們穿的是乞丐服，他們也一樣會這麼說。為什麼？因為你們太優秀了，不管穿什麼衣服都是那樣美。所以要怪就只能怪你們的爹媽，什麼樣的女孩不好生，偏偏要生兩個仙女下來，真是的！”

說完這番話，我注意到柳依在偷笑，陸欣的臉色也緩和下來了。

“柳依姐，我們還是走吧！在這個公司我們沒有安全感，他們的總經理尤其危險。”陸欣仍然沒有改變主意。

“我有什麼危險的？你一拳就可以打掉我的門牙。我明白了，你是想找一個台階下。你真正害怕的是公司里的那幫人！”我譏諷道。

“我會害怕？哼，我什麼都不怕！”陸欣傲氣十足，看來我的激將法奏效了。

“既然不怕，為什麼還要逃走呢？別忘了，公司的大權在我們手上，要修理誰還不是我一句話！”

“誰，誰說我要逃走了，我只是要去衛生間。”陸欣急着辯解道。

“你是不是走錯了？衛生間的門在這裏。”我說。

陸欣紅着臉躲進衛生間去了。

我對柳依說：“陸欣都不走了，你也不會走了吧？”

柳依不置可否。

“那好，”我說，“等下請你告訴陸欣，這件事一定要保密。還有今天下午上班的時候，你通知公司里所有的人，今天下午三點我有重要事情宣佈。”

柳依走到我的面前，輕聲說：“為什麼你要在今天早晨急着將發票交給財務室？為什麼只報銷1000元，其他的則從你工資里扣？既然只報銷1000元，為什麼要把3600元的發票給他們看？……你不用解釋！如果你要說你一點也沒有利用我們，我是不會信的。”

我頓時語塞。

柳依沒有再說下去，她徑直走到衛生間門口拍門道：“陸欣，好了沒有？我們該走了！”

下午三點。

我剛到公司就被萬和平和魏政攔住了。

“總經理，這是我們的辭職信。”他們說。

我拒收他們的辭職信，對他們說：“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如果我宣佈完了，你們還要辭職，我決不勉強。”

又站到了所有職員面前，我的目光從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掠過。這一瞬間，我突然感覺自己很偉大，就像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每一個士兵的命運都掌握在我的手裏。我將帶領他們衝鋒陷陣，勇往直前，取得一個又一個偉大的勝利！

清了清嗓子，我嚴肅地說：“我決定對公司的機構和人事進行調整。售房部與廣告宣傳部合併成立銷售部，由萬和平擔任經理，魏政擔任副經理。”

人群中頓時像炸了鍋似的議論紛紛。萬和平和魏政面面相覷，眼睛睜得老大。

“請安靜！聽我宣佈！”等他們安靜下來，我繼續說：“採購部、建材部和工程部合併為一個工程部，由姜月芬擔任經理。”

“總經理，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那位被魏政稱作“姜大姐”的姜月芬大聲問道。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我回答。

我繼續往下宣佈：“公關部改稱聯絡部，負責一切對外聯絡事宜。經理一職由原建材部副經理沈弘章擔任。市場部經理仍然由余立身擔任，解除兩位副經理的職務。人事部撤消，所有人員併入銷售部；人事部的檔案資料交由總經理助理保管。另外，我還會請集團總部派一個人來擔任公司的財務主管，公司的所有開支收入由他直接向集團總部彙報。剛才凡是沒有獲得任命的經理、副經理請於明天上午九點到集團總部報到，另有任命。公司從八個部門合併成四個部門，有的部門副經理職位空缺，今後我們將從表現出色的職員當中選拔。現在請新獲得任命的經理、副經理到會議室開會。”

剛在會議室里坐下，余立身就說：“吳總，你一下子解除這麼多位經理的職務，我怕會影響團結；況且這些經理經驗豐富，失去他們是我們公司的損失。”

“老大”果然說話了！如果他不罩着他這些兄弟，他這個“老大”也就有名無實了。

我回答道：“我並沒有解僱他們，他們現在仍然是集團的僱員，只不過調整一下工作崗位罷了。”

“這是總裁的意見嗎？”

“是我的意見。”

“那我要向總裁反映這件事。”

我心裏暗笑：想拿總裁來壓我？他可能不知道我剛和總裁聯繫過，正是他授予了我整頓公司的全權。

我說道：“這件事我會向總裁彙報的。當然，如果你要代我做這件事我也不反對。”

沈弘章也說話了：“吳總，如果你一定要撤他們的職，那我也辭職，我本來就不適合當經理。”

他這是在要挾我。

我說：“目前在公司里，你是擔任聯絡部經理的最佳人選。聽說以前季總對你也很器重，如果你一定要辭職，我是不敢強留的。但你要想想，你這樣做會不會辜負了季總對你期望？”

沈弘章沉默了。我知道我擊中了他的要害。季守誠臨走時，一定交代他們要守住這塊地盤，不斷地給我製造麻煩，等我撐不住了，他再回來收復失地。現在我已經趕走了一大幫人，如果他再辭職，不是就等於自動放棄這塊地盤嗎？

正在做會議記錄的陸欣直瞪着我，那意思是奇怪我為什麼會挽留這樣一個人。我假裝沒看見。

我大聲說：“好了，關於今天的機構改革和人事調整，誰還有意見，請私下再找我談。今天我們開會的主要目的是確定下一步公司發展的主要目標。萬和平、魏政，銷售部是公司里最薄弱的部門，我們公司不是缺乏開發的能力，而是有房賣不出去。所以，你們要儘快組織起一支精幹的銷售隊伍，公司里的所有職員隨你們挑。另外，你們還要制定一份銷售計劃，指標由你們定。完成指標，我給大家發獎金；完不成指標，我撤你們的職。你們有困難嗎？”

“真的由我們來定計劃、定指標？”萬和平遲疑地問。

“不錯。”我肯定地回答。

“那我們就試試看吧。”萬和平看着魏政說。

“什麼試試看？要干就大幹一場！只要吳總別中途變卦就行。”魏政說。

“那你們還要不要辭職了？”我笑道。

“現在你就是趕我走我也不走了！”魏政從兜里掏出辭職信，當場撕了。

我滿意地點點頭，又談到另一件事：“公司在南郊的那二十幢別墅積壓的資金太多，我們要想辦法盤活這一部分資金。姜月芬，工程部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其中的十幢別墅改造成度假別墅出租，另外還要在別墅區內增加一些必要的旅遊設施，充分利用那裏的山水優勢。”

“以前我們都賣不出去，現在出租有用嗎？”姜月芬質疑道。

“這就需要研究一下購房者的消費心理了。我們市有錢人不少，他們在市區都有房子，他們很願意在繁忙的工作之餘抽出時間到郊外度假，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但要叫他們馬上下決心買一幢別墅恐怕不現實，雖然他們有自己的小車，但畢竟住在市區里，辦事要方便得多。而且我們搞出租還降低了消費標準，這就擴大了消費群體，對我們回收資金大有好處。”

“那些旅遊設施有什麼用？”姜月芬不解地問。

“這二十幢別墅之所以賣不出去，就是因為太缺乏人氣。就是再有錢的人，也不願意住在這麼冷清的地方。所以，我們要從這裏劃出一塊地方改造成旅遊區，向全體市民開放，借他們的人氣來提升這塊樓盤的價值。沈弘章明天跑一趟公交公司，讓他們開闢一條直通南郊別墅區的線路，錢由我們出。改造旅遊區的事，還要和哪些部門打交道，也請你跑一趟。至於銷售部，則要負責設計好宣傳材料，全力配合工程部和聯絡部搞好工作。”

“吳總，這個計劃你有幾成把握？”余立身問。看他的表情是覺得這個計劃不可行。

“如果大家同心協力，我就有九成的把握。”我回答。

“那麼，我幹些什麼？”他又問。

“余經理負責完成兩份市場調查報告。一份是本市的房地產市場調查報告，要明確本市的房地產市場有多大，我們在其中佔多少份額，我們的優勢劣勢有哪些，這個市場的發展前景如何。另一份是全省的房地產市場調查報告。一旦資金能夠順利回籠，公司將考慮進入省內其他市場。”

“吳總的目光可真遠大！”余立身說。

我知道他說的是反話，但我不想與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於是問道：“現在誰還有補充意見？”

沒人回答。

我宣佈道：“如果現在沒有，等想到了再告訴我。現在散會！”

剛回到總經理室，陸欣就向我開火了：“你為什麼要把那兩個壞蛋留下來？”

“壞蛋？這個詞好久沒聽過了，真新鮮！”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要聽你的解釋！”

“我們把大樹都連根拔起了，留兩棵小草有什麼關係。”我解釋道。

“只怕這兩棵小草會要了你的命！”

“不要危言聳聽好不好，他們兩個可是難得的人才。”

“人才？哈，難道你忘了……”

“你先別急，聽我分析。比如說我們要請一些主管部門的領導吃飯，讓你和柳依兩個去陪酒，你看好不好？”

“呸，我才不去呢！”陸欣說。

“所以，這時候就用得上沈經理了。他一表人才，又懂得觀顏察色、隨機應變，一定可以讓領導們開心而來，滿意而歸。再比如說公司要應付各種檢查團，必須準備很多資料，你們兩個雖然文筆不錯，但叫你們寫這種材料，你們行嗎？”

“你乾脆直接說偽造檔案得了！我們兩個只會寫合法的文章，這種東西我們沒學過！”

“是，你們很清高，不屑於寫這樣的文章，但是現在這個社會離不了這類文章，大家都在寫，如果我們不寫，那就只有關門大吉。我就是不想你們工作得太累，才留下他幫你們的忙，你說他不是人才嗎？”

“就算這個可以留下，那另外一個呢？你有沒有聽說過擒賊先擒王？”

“我這麼做難道不是擒賊先擒王？他可是公司里資格最老的人了，姜畢竟還是老的辣，你們有什麼不懂的問他准沒錯。”

其實有些話我不便對陸欣她們說。余立身雖然有點“老奸巨滑”，但是真本事還是有的，如果我把他也趕走了，季守誠還會善罷甘休嗎？把他留下，至少還可以暫時穩住季守誠，讓他別給我添亂。至於沈弘章這個人我確實很欣賞，就不用多說了。然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我需要這麼一幫人替我做事，不然我哪有時間偷懶啊？

“好了，我的陸助理，”我說道，“今後這方面的事情你要多學點，不要動不動就吹鬍子瞪眼睛，女孩子要有涵養，就算你心裏恨這個人，臉上也要面帶微笑……對，就是這樣！”

“呸，噁心死了！”陸欣收起了臉上的微笑，坐到一旁不說話了。

我轉向柳依問道：“今天是你們第一天上班，有什麼感受？”

一直微笑着聽我和陸欣對話的柳依說：“可以用四個字概括：‘驚心動魄’！”

我笑問：“為什麼？”

“因為你做事的方法很特別，讓我們這些使用正常思維的人一時無法接受，但是等你做完了，我們可是打心眼裏佩服。”

她說的話讓我心裏很受用。我又問：“今天早上讓你們干坐了半天，沒有累着吧？”

“那倒沒有，我們看了一些資料，還幫你整理好了一周的日程安排。”柳依將一支手支在辦公桌邊，姿勢很優雅，我聞到一陣香氣襲來。

“哦？拿來看看。”

那本記事本上的日程安排每天都有十幾項，我一看頭就大，趕緊還給柳依說：“你們幫我挑出每天必須要我親自做的最重要的四件事，其他的事都交給下面的經理去做。”

“交給他們做合適嗎？”柳依覺得很奇怪，但馬上又恍然大悟地說：“我明白了，這是你做事的特別方法。”

“對，你猜得很對。”我順水推舟。

她又補充道：“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下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參加市裏的土地招標會，振興路那塊地長德房地產是志在必得，我們公司必須拿出投標方案和他們競爭。”

“你怎麼知道他們志在必得？”

“長德房地產在市區共有五處房產：東屏路有星河花園，新圓路有錦英廣場，幸福路有飛羽商廈，二環路有聚思園，飛馬中路有全景生活名苑，但是在市中心區還沒有立足點。而且他們在上一次華僑路的投標當中輸給了我們，所以這一次他們一定想洗雪恥辱。”

柳依的話讓我刮目相看，她不僅能準確背出長德房地產的資料，還能進行準確的分析。看來，我找對人了！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我好奇地問。

“今天上午閑着沒事，所以看了一點長德房地產的資料。不過日程安排表主要是陸欣整理出來的，你看她的字寫得多好！”她還不忘誇獎別人，真是善解人意！

“好，為了你們今天第一天上班的出色表現應該好好慶祝一下，你們說今天晚上去哪裏？”我高興起來了。

老實說，今天我是第一次這麼一本正經地對那幫經理和職員們說話，累死我了！也該找個地方放鬆一下了！

我們走出了公司的大門。今晚一定會有很多人失眠的。當然，我會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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