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來了
院裏陳伯正在炒菜,熱油鍋,辣椒一倒,屋子裏頓時瀰漫著嗆人的油煙味。
楚辭進了廚房,二話沒說搶走了陳伯手裏的鍋鏟,把人推出去。
回頭時鍋里的干辣椒已經糊了,漆黑的鍋底上面幾顆辣椒籽蹦得厲害。關火倒掉,目光掃到盤子裏切好的一大把干辣椒,楚辭的眉毛擰成一團。
晚飯時間,秦沐陽伸頭看了眼桌上擺放的飯菜,笑了,“你是在學校大魚大肉吃多了,回來改行吃素?”
“要吃就速度盛飯,吃完把盤子洗了;不吃呢就站這看着,等我們吃完把盤子洗了。”
楚辭懶得跟他廢話,一手托一碗米飯,坐下。
陳伯接過米飯,笑眯眯地搭話:“小辭廚藝好的很吶,你要不吃可就錯過了。”
秦沐陽哪有放着飯不吃的道理,而且今天的菜終於正常了些,不是那些苦瓜啊、絲瓜啊、魚啊等等,讓他看着就沒胃口的東西。
“陳伯,你每天都這樣做飯?”
楚辭捏着筷子,半靠在椅背上,儼然要興師問罪。
陳伯一看她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對,連擺手否認:“沒有,我往常都是在食堂吃的,今天不是你回來了嗎,改善下生活。”
“哦。”楚辭往嘴裏扒了口米飯。
見楚辭表情仍淡淡的,陳伯連表明態度:“飲食要清淡,忌辛辣生冷,這我可都記得。”
楚辭沒說話,筷子落在盤子裏,半天夾出來一塊生薑。
對面的秦沐陽噗呲一聲笑了。
陳伯腦門上冒出兩顆汗滴,慢騰騰地擦了汗,偏頭看了眼吃得歡快的秦沐陽,“聽說你出去找了工作?這不是胡鬧嗎?一個未成年出去能幹什麼?”
秦沐陽慢條斯理地挑出碗裏的碎薑末,仰頭時嘴角還掛着笑,“我在補習機構上班,說起來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學習。”
“哪裏的補習機構會要你個娃娃。”陳伯被秦沐陽的一句話打發了,嘴上卻還不肯放鬆,“小心被人騙了,辛苦一個月什麼都沒落到。”
秦沐陽太了解陳伯的性格,嘴硬心軟,抬頭沖老人齜牙咧嘴地笑笑,這事就算過了。
第二天就是農曆小年,陳伯挺看重傳統節日,一大早就把人叫起來出去大採購。
院裏小孩多,要買的東西多是玩具禮物,一人一份就裝了滿滿兩大包,再添上晚上需要的蔬菜肉類,東西多到秦沐陽和楚辭要抬着回去。
春節期間總有愛心人士過來給孩子們送禮物和生活用品,陳伯需要一直留在院裏招待他們。好不容易送走一撥人,出門就看到兩個孩子又是抬又是提,包裹塞得快比人還大。
“你們倆到底買了什麼,好歹打電話找人接一下啊。”陳伯一邊嘮叨一邊幫忙把東西往院裏拖。
楚辭滿頭是汗,仰頭時一張臉紅撲撲的,“忙忘了,就想着東西多得快點回來。”
陳伯無奈,“其實你們不用買這些東西,每天都有愛心人士來送,小玩意多得都堆進倉庫了,我估摸着明年六一禮物都不用買。”
楚辭嘿嘿地笑,“那不一樣,回頭那群鬼靈精纏着我要禮物,我總不能跑到庫房拿別人的充數?”
秦沐陽幽幽地在後面搭話,“你又不是沒幹過。”
陳伯沒聽清,側着耳朵問他:“你說什麼?”
“他說快點回去,胳膊都要累斷了。”楚辭快速插話,順便回頭惡狠狠地瞪了秦沐陽一眼。
她還是孩子王的那會,每年春節都有小弟圍着她討要禮物,有時候是糖果餅乾,有時候是發卡點心。
她再厲害也只是孩子,哪裏弄得到這麼多東西。
後來被纏得厲害,她就動了歪心思,某天趁工作人員送志願者出去的功夫,手腳迅速地把召集一眾小弟,把別人的禮物提前發了。那群小孩有東西吃,哪管是究竟是誰買的,只記着楚辭的好,呼前擁后對楚辭更熱情了。
只有秦沐陽拆穿了她,“拿別人的東西算什麼本事,我要你買的。”
楚辭心虛,拿了陳伯給她的紅包,在院門口的小攤上花兩塊五買了把塑料槍。
秦沐陽得寸進尺,每年都用這個理由要挾她,還屢試不爽,算起來楚辭已經給他買了十年的禮物。
院裏也不知道是哪個孩子傳的消息,知道楚辭出去買新年禮物了,一個個排成隊守在後院門口。
楚辭一見那情形笑得眉眼彎彎,“陳伯,你看,這不等着嗎?”
於是三個人把包裹全都放下來,分門別類地擺成一排,孩子們挨個過來挑選禮物,沒拿到的伸長了脖子往前看,拿到的臭屁地向夥伴炫耀,院裏頓時鬧成一團。
禮物快發完時院裏又有愛心人士造訪,春節期間門衛大爺放假,那人直接提着東西進了院裏,一路徇着聲音找到後頭。
“請問院長在嗎?”
院裏正熱鬧,那聲音很快被孩子們嘰嘰喳喳的笑聲蓋過,楚辭卻聽得很輕,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良久才遲鈍地轉身。
是易許。
他穿着件咖啡色的呢子大衣,裏面套着淺灰色羊毛衫,下面是黑色長褲,腳上踩着黑色英倫皮靴。
很休閑的打扮,但硬是被他傳出一絲矜貴來。
陳伯也注意到來人,連放下手裏的糖果盒子,大步走過去迎接。
楚辭看到他和陳伯握手寒暄,氣氛和諧。
兩分鐘后易許走過來,停在楚辭面前。
大概一米的距離,楚辭都能看清他睫毛卷翹的弧度,還有臉頰極細的毛孔。
呼吸遲鈍又緩慢地進行,楚辭快要聽到心臟跳出胸膛的聲音。
易許抬起左手,膠袋發出輕微的聲響,“這些糕點不能就放,可不可以請你幫忙分給孩子們?”
往常有愛心人士送東西來都是丟在車上不管,由他們和院裏的工作人員一件一件搬進去。很少有這樣的人,親自拿着東西進來,問她“可不可以幫忙分給孩子們”。
楚辭的嗓子有些發啞,半晌才艱難地點頭。
“謝謝。”
禮貌地回答之後,易許重新回到陳伯面前,兩人一前一後走向前面的辦公樓。
冬季院裏的花草基本上都已經凋零,梧桐樹上還掛着幾片黃葉,風一吹,晃晃悠悠地往下落,擦着易許咖啡色的長外套落到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