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驚人之語

周慧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桿，若非媚兒進來催促，將其喚醒，還要睡的更遲。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小姐，該去給老祖宗請安了。”媚兒心裏疑惑，周慧起居向來規律，為何今日？周慧慵懶的翻了個身，側身橫卧，“遣人報個話，說我身體抱恙，今日不去了。”說完閉上眼瞼。

媚兒應了聲是，心頭卻是有些擔憂，昨日周慧被老祖宗訓斥，媚兒也是曉得的，今天抱恙未去請安，若說小姐使性子，勢必更加難堪。媚兒想了想，底下人嘴笨，此事須得親自走一遭。

“小姐，早餐備好了，若是餓了，叫下人端進來，我自去國公府一趟。”周慧沒答，媚兒小心翼翼帶上房門，出了正堂，上了侯在屋外的轎子。

媚兒是周慧的丫頭，是隨周慧由鄭州下嫁過來的，也即所謂的通房丫頭。她雖無妾室之名，在西廂的地位卻是僅次周慧。程致遠一直未納二房，周慧是西廂的主母，媚兒算的上半個主人，上下僕役均對其心存恭敬。

到了國公府，由丫鬟領着，一路拜會太太、夫人，說上幾句問安的話，走走停停，耽誤好一陣功夫，才抵達老祖宗所在的別院。老祖宗大半時間多在庭院，曬太陽，有時閑情突起，還會請了藝人來，唱唱小曲，生活簡單安逸。

老人上了年紀，並不多管下輩，唯獨一件事情牽挂心頭，便是後代。昨日，老大致高媳婦，攜了三歲曾孫歸來探望，頤養天年的老祖宗樂得開懷。小曾孫，乳名喚作寶兒，長的可愛，一張小嘴極討人歡喜，“太奶奶、太奶奶”，喊的甜膩膩，老祖宗幾次被小傢伙逗的大笑，直摟着寶兒，心肝的叫。

致高媳婦明喚顏阡陌，顏家同屬官宦世家，顏阡陌父親顏執禮任職京都，長安，任門下中書侍郎，官居四品。四品在京師不算大官，與地方相比，不容小覷。說來，顏家跟程家祖上還有淵源，顏執禮得喚老祖宗一聲姨娘，親上加親的事，老祖宗自十分同意。

顏阡陌誕下一兒，現又懷了一個，老祖宗對這孫媳婦愈加喜歡。

此刻，老祖宗坐軟椅上，手扶輪椅，顏阡陌站身後，旁邊擁簇程清的兩位夫人，一個是程致高、致遠的親生母親，韓氏。另一個則是年歲與顏阡陌相仿的婦人，程清納的偏房，這會也是來請安的。

老祖宗正前方，一個男人弓腰聽訓。

小曾孫依偎在老祖宗面前，老祖宗牽着他的小手，斜眼瞧向前方的男人，道：“高兒，阡陌把持家務已夠不容易，你倒好，三天兩頭才回家，是不是不要你們的家了？”腔調一揚，怒意頓起。

程致高低着的頭趕忙抬起，立時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連聲說不。“奶奶，你真冤枉我了，我就算不要腦袋，也不敢不要這個家啊。”程致高急道。“那你說說，你這一陣，到底幹什麼去了，怎惹的阡陌不高興？”老祖宗板起臉。

“奶奶，這幾日公務多，忙的焦頭爛額，實在無暇顧及家中事物。阡陌，我真不知哪裏犯了錯。”程致高一張臉漲的通紅，可憐巴巴望向身後的媳婦，顏阡陌狠狠瞪了他一眼。老祖宗一喝，“你個不肖孫子，讓你媳婦在家中帶孩子，你自去逍遙，這還沒錯？”

“奶奶，我真沒去快活。”程致高不善言辭，被老祖宗一喝嘴愈笨拙，連忙否認。昨日衙門辦公到深夜，夜半歸家，才得知，老婆攜了三歲兒子回了邢州。當即驅車，連夜趕過來。剛到這邊，挨了老祖宗沒來由的一頓訓，一頭霧水，迷糊的頭大。

“大前日在滕香閣，你作何解釋？”見夫君這幅獃頭獃腦樣，顏阡陌怒從心起，沒好氣問道。“夫人，我那是陪巡捕大人，非我本意。”程致高見媳婦開口，才聽明白當中緣由，“那你怎騙我在衙門辦公。”顏阡陌余怒未消，程致高老臉一紅，悻悻道，“我……，我這不是怕你想太多麼。”

顏阡陌杏眼一睜，程致高垂下頭，好比做錯事的小孩。老祖宗見孫兒這般懼怕媳婦，兩眼微眯，道，“阡陌，男兒事忙，該有的應酬是必須的，這作女人的，心當放寬些，大度點。”老祖宗主動擔起和事佬，顏阡陌哪敢不買賬，慌忙應了聲是。

程致高見老祖宗幫起他，這才緩了緊繃的面孔，臉上堆起笑。

“你個不肖孫子。”老祖宗又是一喝，致高的臉幾進扭成麻花，委屈道“奶奶，我又怎麼了？”老祖宗憐愛的撫着曾孫腦袋，斥責道“也不曉得帶心肝回來，這次回來，心肝就在太奶奶這邊，不回去了。”老祖宗環抱住寶兒，“太奶奶。”小傢伙臉摩挲老人的腿，又惹來老祖宗歡笑。

媚兒到時，諸多人在場，一一作揖后，正對老祖宗行了磕頭禮，道“少夫人不慎染了風寒，特遣奴婢過來，代為向奶奶請安。”老祖宗抬抬眼皮，悶哼一聲，“老朽昨日說了她幾句，今兒個就耍脾氣么？”

“老祖宗，少夫人確實染了風寒。奶奶壽辰將至，夫人暗中一直忙着籌備禮物，想給奶奶一個驚喜，只因昨夜督促趕工，回去風大，才染了風寒。”媚兒來時想好了這說法，現在說起，情真意切。老祖宗聽了沉默半晌，“難為她有這份孝心，倒是老朽錯怪她了。”

媚兒暗自鬆了口氣，老祖宗話鋒一轉，“媚兒，你跟遠兒怎麼樣了？”媚兒一怔，“二少爺在揚州，奴婢未曾跟隨伺候，現今不知……”她吃不準老祖宗的意思，說的含糊其詞，被老祖宗直接打斷“你跟遠兒圓房了吧？”老祖宗出口，媚兒不由呆住。

這話問的直接，雖說場中都是婦人，可還有致高杵在那兒。

媚兒點點頭，臉頰火辣辣一片，“老朽曉得，你對你家小姐忠心耿耿，是不肯先有身孕的，現今情形不同，你若能懷上，老朽親自為你正身，入了我程家大門。”老祖宗出口，媚兒呆若木雞。

幾個婦人面面相覷。

老祖宗的意思簡單明了，叫媚兒生一個，懷上了，正式入程家的門，立為正妻，與周慧持平。媚兒就算有這份心，也萬不敢有跟小姐持平的膽，“奶奶，這萬萬使不得，奴婢只是下人，實在當不得。”媚兒慌張道，饒是心性沉穩，也不由被老祖宗驚人之語嚇了一跳。

“娘，這事還是由致遠回來再作商定，您就把心放寬些，兒孫自有兒孫的福氣。”一直沉默的韓氏出言道，老祖宗手撫軟椅上的扳手，輕嘆口氣，“罷了，你這做娘的有空也給遠兒多說說。”“娘，我曉得的。”韓氏出口。

媚兒總算鬆了口氣。

“太奶奶，我餓了。”三歲的寶兒嘟着嘴，搖晃老祖宗手臂，撒嬌道。“好好，我們這就去吃好吃的。”老祖宗笑說，“走，走，開飯，開飯。”身後的阡陌推動輪椅，“娘親，抱我。”寶兒攤開雙手，“叫你父親抱。”

程致高趕忙上前，“乖兒子，爹爹抱。”寶兒嘟囔一聲，“爹下次再惹娘親不高興，就不讓你抱了。”致高被小兒說的，不由弄個大紅臉，而幾位夫人卻被寶兒的話逗的歡笑連連，家有活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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