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誤解(下)
慕洋今日穿的極為體面,通身上下煥然一新,一身乾淨的衣裳,頭戴灰色檐帽,頸后蔓出梳理整齊的頭髮,腳下嶄新一雙布鞋,始終筆挺的身子襯着極為合體,臉上不似平常那般淡漠,這會倏然展現的莊重,頗有些許孺子風範。
周慧着了件紫色長裙,衣領朝上,裹到白皙的脖頸,腰間束着同色的腰帶,肩胛處兩條長絲帶垂到腰間,腰下的裙擺直觸地面,這般着裝層次感極強,襯的身段凹凸有致。
“你叫慕洋?”周慧站起身,面色恢復了正常,慕洋點點頭,“你怎麼會在這裏?”周慧再次問道,“啟稟夫人,今晚我巡夜。”這時期的自我稱呼,有雜家,奴家,俺,用的最平凡的則是我,一般而言主僕間的稱謂多用“小的”以示謙恭,慕洋一直不大適應,仍是稱呼為我。
周慧不理會慕洋話間是否恭敬,話鋒一轉,復問,“方才,你就躲在柳樹旁?”周慧不見波瀾的語調,讓慕洋也拿捏不住她作何心裏,不過,仍點點頭,“你不去巡邏,卻在觀察我?”語氣一轉,咄咄逼人。
“夫人,我只是正常的巡查,恰巧看到你跳湖,才慧過來的。”慕洋有些氣惱,虧得他奮力救人,周慧謝意全無,反盤問起他職責來,莫不是怪我阻了她升天?慕洋臉色冷了下來。周慧見他惱了,忽的沖他莞爾一笑,調頭,款款走向湖畔。
慕洋的心一涼。
都說崩潰的女人神經不正常,難道她要再跳一次?還要攔不攔她?
慕洋踟躇間,周慧忽的加快腳步,隨即跳起,大有一口氣躍到湖心的架勢。今日就這麼不走運,好好的巡夜偏遇上這麼棘手的事情:西廂主母在他眼皮底下投湖自盡,他可難辭其咎。周慧跳起,慕洋的手適時攔住她腰身。
“放手。”周慧惱怒的說道,慕洋一直誤會她尋。,周慧方才意外落湖,恰逢慕洋出手相救,輾轉驚魂間,心頭卻洋起一種別樣的情緒——刺激!驚心動魄的同時,身心忽的得到一種解放,集聚的不快消散殆盡,取而代之,一種別樣的刺激。
這番情緒作怪,周慧有意玩了把——跳湖。她並不確定慕洋是否會出手,若不相救,真跳一次湖,又能如何?湖水不深,充其量到腰間,能淹死人才怪!所以,周慧才打定主意,瘋狂一把。
孰料,尚未履行投湖壯舉,被慕洋徹底扼殺。慕洋不知湖泊深淺,若是知道當中虛實,知曉周慧的心思,不消周慧玩刺激,還會助其一臂之力,將她丟進湖心。
一把將周慧扛在肩上,周慧喊了幾句,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慕洋不怕她喊的大聲,府邸要是有人醒來,反就沒他什麼事了。遠離了清心湖,來到遠處的涼亭,這才將她放了下來。
周慧站定,轉過身,背對慕洋。方才,慕洋的手環住她腰身,一聲低呼,隨即粗壯有力的大手將整個身軀扛了起來,腹部、蠻腰、乃至大腿,跟他身體有過接觸,臉不由躁紅起來,隱隱感到發燙。
“夫人你想開些,我去喚媚兒姐來。”慕洋急着將這燙手的山芋甩手,見周慧背對他,只當她神遊,撂下一句話,作勢離去,“不要走。”周慧轉過身,柔聲說道,語氣中挽留意味十足。慕洋吃不准她耍什麼花樣,若剛轉身,這女人一頭往欄杆撞,更為難辦了。
慕洋止下腳步,周慧手撫亭邊橫欄,款款落座石凳,眼神示意慕洋靠近。“坐吧。”周慧指了指與他鄰近的另一張石凳,慕洋搖搖頭,身姿愈發筆挺,“那過來點。”慕洋距離周慧三步遠,這樣的距離不顯唐突又能及時照應到她,大體便是多年形成的習慣。
走了過去,站在旁側,周慧仰起頭,覺得吃力,索性站了起來,比肩而立,慕洋剛要離遠,周慧出言阻道,“陪我說會話。”慕洋征了征,再次點頭,“慕洋,你碰到不快的事情會怎麼做?”周慧見慕洋略有局促,率先尋了個話頭。
“這種事要對症下藥,具體分析。”慕洋隨口答道。“比如說,有一件事情,需要幾人合力方能完成,可其他的人未盡其能,我卻百分百付出,到頭來,失敗收場,所有人的矛頭都指向我一人,說是我無能,我該怎麼辦?”周慧問道。
慕洋未作他想,面對一個尋死之人,並未刻意開導,未多考慮,出言道“若是我,便另尋他人來完成這事,到頭,成功了,原先的一切誤會自會真相大白。”
聽得此話,周慧的心撲騰了一下,好一個另尋他人!
抬眼瞧向慕洋,清秀俊美,至多不過十七年華,少不更事,又豈會明白她的苦楚?周慧想到這裏忽的咯咯笑了起來,笑的捂起肚子,身子蜷縮一團,花枝亂顫,眼淚都流出來了。
神經發作?慕洋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這女人果真是個瘋子。
直到天蒙蒙亮,盥洗的丫頭起了床,周慧才回房去歇息,慕洋得以放下懸着的心,陪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挨了一夜,胡天說地,總算打發走,之後,她是死是活,應該不關自個事了吧?
慕洋起身回到所屬的庭院,褪下身上的衣裳,對着庭院的楊樹,練起拳來。百鍊不慌,慕洋的作息一直都極有規律,早睡早起,清晨的練功是必不可少的功課。
邱無風揉着黑眼圈,見慕洋光着膀子練武,習以為常,“洋哥,你不去休息會啊。”,慕洋沒有答話,只專註練起拳,“我去睡了。”觀慕洋如同老僧入定,絲毫不受外界干擾,無風呵欠連連,進了房屋,一頭栽向床鋪,睡的昏天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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