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你是盛開在星星上的花(4)
這段時間,或許是我這些年過得最安逸的了。
新工作比想像中要美好,我算是社裏年紀最小的,同事們對我都算比較照顧,我甚至不用加班,擁有完整的下班時間和雙休日。
還有我的好朋友周舟,自從她搬去路放那裏住后,我總擔心她會被欺負,或者又一次淪陷在路放的陰謀里。但她看起來還不錯,每個星期陪我吃頓飯,在家看會DVD,然後再被小多送迴路放的別墅里。除去最後一點讓我有些膈應外,她一切都好,她父親的病也有了起色。其實他不像一個病人,我去過醫院和周舟家看過他幾次,他右手掛着點滴,還能隨手抄起蘋果往周舟身上砸——自從路放送了幾筆生意給周氏后,他對待周舟就像對待仇人一樣,可當我們要走,他還是氣哼哼地讓保姆從廚房拎出保溫壺。當然,他不知道周舟現在不和我住在一塊,否則估計那壺湯會直接澆在周舟頭上。
再說到傅亞斯,我很難用文字來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們每周大概會有三天一起吃飯,有時是在外面的大排檔,有時在他的公寓,還有時是在我那裏。隨着時間的流逝,他的情緒漸漸恢復,看起來和從前並無差別。我們像情侶一樣吃飯,逛街,看看電影,偶爾他會開車帶我兜風,沿着環城路繞一圈又一圈,就像我們從前一樣。
我不想再和自己的心做對了,反正逃不掉,要不就一起毀滅吧!
或許是老天覺得我太過安逸,它覺得太不順眼,非得要給我下個絆子才能安心。
那一天是周末,也是傅亞斯的生日。他的生日我一直記着,在一個星期前我就裝作不經意地問他:“你下個周末準備怎麼過?”
“什麼怎麼過?那天是什麼日子?你生日不是還沒到嗎?”
不知怎麼的,我忽然就覺得他有些可憐,還有些感動,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卻還記得我的。
所以我決定,幫他過一個生日。
網絡上有很多教人烤蛋糕的教程,我挺笨了,研究了幾次依舊不會,最後只能求助向陽。我站在樓梯間,還沒來得及按門鈴門便拉開了——冉書瑤穿着抹胸裙和小坎肩,踩着細高跟瞪了我一眼,對我做了個“賤人”的嘴型,踢踏踢踏下樓了。
我看着她一扭一扭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向陽站在門內,氣呼呼的:“媽的你去死吧,不要回來了!”
“她去哪裏?”我忽然想起傅亞斯對我說過的話,小心翼翼道,“之前有人和我說,他看到冉書瑤和一些不是很正經的人混在一塊,你叫她小心點吧!”
“她瘋了!想做明星想瘋了!我不想說她了,這個人無可救藥!讓她去死吧!”他瞄了一眼我抱着的東西,“姐你這是做什麼?找我有事?”
“哦,我朋友生日,我想麻煩你教我做個蛋糕。”
“那個御姐嗎?”他指的是周舟。
“不是。”我有些不好意思,“是傅亞斯,就是之前經常來找我的那個人。”
“那個人?”向陽突然沉下臉,“他那麼對你,你還給他做蛋糕!”
我下意識為他辯駁:“不是,最近他發生了一些事,情緒不大好,我……”
我沒把話說完,向陽已經甩上了門。
我有些茫然,但最終將他的行為理解成了他關心我,無法認同我給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烤蛋糕這種行為,所以我也沒多想,轉身回家。
如果在那一刻我發現了向陽的不尋常會怎樣?
我想,那些後來發生的事依舊會發生,不是這一天,也會是那一天。
誰也不能阻止一顆炸彈的爆炸,壓抑得太久,你阻止它毀滅世界,也不能阻止它將自己引爆。
蛋糕終究還是沒烤成,我去了一趟超市,買了很多的食材準備給他做一頓大餐。他到來的時候顯然沒想到我會給他過生日,以為只是像往常一樣簡單地吃個面或粥,燒個小排骨已經算是大手筆。
他在廚房門口站了許久,最後對我說:“我來吧夏昕,你去坐吧!”
“怎麼可以,是我要給你過生日!”
他沒說話,固執搶過我手中的刀和蘿蔔,認真地切起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眼睛有點紅。我終究還是沒和他搶主廚的位置,在旁邊給他打下手。
在我們分開之前,傅亞斯是不會做飯的,而今他嫻熟地將切着配菜,將雞肉洗凈,加入姜蔥翻炒后加水,加了蘿蔔、蜜棗和枸杞在鍋中燉。
“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看起來很熟練嘛。”
“都是在菜譜上學來的,很少做飯,一個人吃沒意思。”
那種心酸的感覺又來了,好在傅亞斯及時打斷了我的思緒,他對我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夏昕,還有料酒嗎?我想做可樂雞翅!”
“噢,我下去買。”
後來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沒有買雞翅或者那天傅亞斯沒想過做可樂雞翅,更或者家裏的料酒沒有用完的話,會發生什麼事?
我不敢再想,那就像一個可怕的深淵,你站在邊上都覺得膽戰心驚,更別說伸出一隻腳。
那時是傍晚,天已經全黑,路燈還沒亮,周遭灰濛濛,像被罩上一個黑色的密不透風的罩子。我穿着拖鞋,踩着台階慢慢往下。
在這片漫無止境的幽暗裏,我看見了向陽,他拿着一把類似鉗子的東西,蹲在傅亞斯的機車前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風帶着絲絲的冷意,我喊了一聲“向陽”。
路燈恰好在這時亮起來,向陽依舊保持着下蹲的姿勢,臉上有汗,還有無法溶解的恐懼與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