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逢,再回首
再回首,一朝春雨淚滿窗,千頭萬緒去何方。尤當回首皆無語,心頭又上故夢鄉。
再回首,舊夢已斷,千重愁。
那次的見面,其時是在我精神疼痛瀕臨死亡的時候,在我蓬頭垢面坐在山崗上獨自一人發獃的時候,遙遠的漁船,還攜伴着夕陽飄動在波光粼粼的水中,紅色的霧還飄在遠方。
她回來了,那時她就站在我的背後,早已是許久許久了。她或許是不忍心打擾我的清靜,更或許是怕認錯了人?認為這個落魄的傢伙,不可能是那個要強、要臉面的小俊!可我就是小俊,小俊就是我!一個靦腆又自作多情,冷漠又思意綿綿的傢伙。
當時,我只感覺有誰在背後站了許久,誰會拒得了這夕陽的美景呢。我只管獃獃地想我的事,亂糟糟的思想疙瘩,痛苦地擠着撞着我心靈的牆壁,煩惱把我的眉頭皺得痛痛的。
我根本不在乎是誰來了,是誰又能如何呢?在痛苦上,人是最自私的。誰也不能幫得了誰。只能是自己默默得忍受着,把痛苦化大了,變成了天,把自己往死里壓。又把痛苦縮小了,變成了一根針,拚命往心裏扎。
萬事不如意,理想常被打擊得像條狼狽的野狗。長期地打擊下去,禁不住打擊的心,使我更不敢面對現實中幾乎一切事情。不敢,後來演變成了懼怕,心變得極易破碎,我就慢慢學會了逃避、退縮,多少次抱緊了頭顱,在黑洞裏瘋狂地奔跑,頭破血流地,迷茫又痛苦着。這種種的殘酷讓我膽怯,使我壓抑,我感到了死亡的窒息!
後面的人一直還在。那人不論是誰,我相信這麼美的傍晚,定有人駐足於此,讓紅色包裹一切,讓自己成為大自然中一尊黑色的雕塑,呆在這裏,欣賞一會兒幻彩的景緻的。
“俊。俊?”一種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在身後。熟悉,因為那種熨帖的音調,在遙遠的什麼時候聽過無數次,又在哪時的夢裏,響起了千萬回。陌生,因為近在眼前的聲音乾燥、僵硬得多了滄桑,多了異國風味。
果真是她嗎?
是她!楊悅!
瘦小的身材,但一樣很豐滿,更比當初窈窕多了,有着少婦的風韻。還是那雙能閃光的大眼睛,只不過比先前更加黑亮了。睫毛被修整得長長的,極分明地一根根往上捲起來。一氈潔白的韓式女帽,一襲紫紅色韓式裙裝,宛然一個韓國富貴大小姐。
“楊悅!你······回來了······”
“你一直······還好吧?”她問道。
還好嗎?哼,好,簡直好極了!好到天上去了。萬般滋味沖向腦門,我卻無處發泄。這股濃血到處衝撞,也把耳朵拱得嗡嗡作響。
我無言,低頭,轉身,坐下。
我還能說些什麼呢,說什麼又有什麼用?精神癲狂的我現在儼然一個廢人。還乞求得到什麼呢?從與己無關的別人那裏得來的感情東西,永遠都是多餘的!我知道。
她向前走了幾步,沒膝的裙邊也一抖一抖地搖擺着。腳步止了,它還隨風飄逸地翩翩起舞,像朵喇叭花在怒風中,翻弄着花瓣。
她盯住遠方,似乎也被這美景迷住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被韓語熏壞了腦子的她,說起漢語來吭吭喳喳、結結巴巴的。
她回來找我嗎?不,不可能!俊啊,你別妄想了!人家可是大公司的大老闆,韓國的貴夫人!一個髒兮兮又卑瑣無比的傢伙,哪能配得起她!
“你回來做什麼?”我的沉靜讓自己感覺自己原來這麼陌生,這一句冷語更讓她驚訝。她的嘴唇蠕動着,終於說出了一句:
“我······回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