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呼吸困難
林宇剛來急診科的時候就聽護士們說起過,十五號床不接收病人,問她們原因,護士就說那床位不吉利。
想到這裏,林宇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這樣冷的天氣,宋小雨的情況留院治療是必須的,實在不行,走廊加床也該讓她留院治療,等到白天再轉普通病房,這都屬於正常操作,萬一病情有什麼變化,急診這邊也好處理。
林宇又提醒自己,這裏可不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不能以常理來推論,要不然吃虧了算誰的?小心駛得萬年船,他還想着回去呢,在這裏提前混一些實習經驗,也許離開遊戲后,他還能在醫院裏一展伸手,有機會留在大醫院。
沒必要,沒必要,和無法描述之事較勁算不上正人君子所為。
林宇猜想李主任可能也是心有顧忌所以不想讓宋小雨去十五號床。
李主任說完,轉身前去給燙傷病人處理傷口,燙傷的疼痛等級實在太高,四人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其中還時不時夾雜着吵架聲,急診科頓時像菜市場一樣吵鬧,值班護士勸了沒用,說一會找警察來也沒用,燙的皮都沒了還想着打架,林宇也是第一次見到。
這就是夜班急診室,能見人間百態,林宇信了。
拿到胸片報告后,確診了宋小雨肺部的確有感染,新的問題也隨即出現——感染並不嚴重。
這就很奇怪了,林宇跑到李主任身旁,兩人都很疑惑,說是肺炎沒什麼問題,可是宋小雨的呼吸太過急促,胸片上看起來,情況卻是輕微的。
這麼嚴重的吸氣困難對應如此輕微的肺炎,讓人無法掉以輕心,簡單用抗生素治療只怕是耽誤了更重要的問題。
宋小雨的媽媽見醫生神色凝重,嚇得跪倒在地,“求求醫生,求求你們了,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你們快點想想辦法。”
“她咳嗽多長時間了?”李主任又問了一遍。
“兩天,具體說其實就是一天的事,昨天也就是很輕微的一點點咳嗽。”
李主任厲聲道:“阿姨,你說說清楚,到底多少天,她還有沒有心臟病之類的?”
林宇知道,李主任這是察覺到肺炎的診斷可能存在問題,因為從胸片結果來看宋小雨的癥狀不該如此嚴重,她的胸片顯示僅僅是左側肺部輕微感染,而單純看宋小雨的癥狀,肺炎似乎很嚴重。
家屬不明白醫生的意思,連忙拉着李主任請求趕緊讓宋小雨住院,好像生怕醫院床位不夠,無法收治宋小雨,看着老人家心急如焚的樣子,林宇腦子裏吹起了治病救人的號角,和病床相比,走廊實在不是治療的好地方,宋小雨也的確有可能需要進行搶救,從來到急診室到現在宋小雨的癥狀一點也沒有緩解的跡象。
病床那裏有心電監護,呼吸機、氣管插管箱等,各種治療和急救設備一應俱全,雖然看起來有些可怕,同時也會讓人覺得多了些安全感。
“收住院吧,萬一接下來有什麼新的發展。”林宇壯着膽子提議。
李主任沒有說話,這時候,血常規的報告也已經出來,令李主任和林宇更為困惑的事情出現了。
宋小雨的血常規是正常的,白細胞沒有升高。這就意味着她現在的缺氧、呼吸困難不像是肺炎引起的。
李主任隱隱覺得不妥,這天是冬至,往年這時候誰值班都要多生幾分心眼,遇到急診病人,癥狀清楚而檢查結果與癥狀不符合的,要格外仔細一些,小心駛得萬年船,醫生這種職業容不得半點粗心大意。
血常規正常更說明導致宋小雨嚴重缺氧的問題和肺炎關係越來越遠,看似簡單的血常規檢查中有多項常用的敏感指標,對機體內許多病理改變都有敏感反映,其中又以白細胞計數、紅細胞計數、血紅蛋白和血小板最具有診斷參考價值,白細胞是人體衛士,對付細菌反應迅速,如果宋小雨的肺炎很嚴重,意味着身體有細菌感染,那麼她的白細胞計數應該是會升高的,但結果顯示並沒有顯著升高,這就太奇怪了。
結合胸片結果,李主任也很煩惱,會不會是心臟問題?這是在他心裏最早出現的一種推測,如果是心臟問題,比如心律失常、心衰、心肌梗死等也是會出現呼吸困難、乏力等癥狀,所以當林宇請求李主任讓宋小雨去十五床的時候,李主任也猶豫了。
心電圖還是要拉一個,肌鈣蛋白也要查,宋小雨這情況耽誤不得。
醫者父母心,再看看新來的實習生也很清楚宋小雨的情況很不明朗,耽誤下去只怕是病情越來越嚴重,看到林宇認真的眼神,李主任的好勝心也充當了一回膽量,總不能做個膽小鬼吧。
“醫生,快想想辦法吧,我女兒她看起來太難受了。”
“主任,我去十五床準備接病人。”林宇鄭重地看着李主任,眼神中有着初生牛犢不怕鬼敲門的正義凌然。
嘖......可真像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啊。
嘈雜的走廊上燒傷的病人還在嘰嘰喳喳又是怒罵又是喊疼,等待他們的是漫長的恢復治療,但畢竟沒有多少生命危險。
宋小雨這裏卻是異常安靜,安靜的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聲,留給她的時間卻可能所剩無幾。她看起來太疲憊了,好像有一個幾百斤重的人手持鐵鎚壓在她身上。
林宇叫上值班護士準備十五號床拉個心電圖。
當晚值班護士正是之前給林宇說十五號床不吉利的護士胡婉兒。
“十五號床?”婉兒花容失色,衝著林宇就是一陣白眼,“什麼日子,往十五床放病人。”
也不管是不是有家屬在走廊上站着,胡婉兒實在是不願意走近十五號床。
當林宇背轉身跑向病床時,燒傷的病人們忽然安靜下來,短短兩秒時間,他們每個人都好像突然被一股力量巨大的陰影壓住了胸口,兩秒時間裏誰也沒說半個字,每張燙傷的臉上都帶着一種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