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沒有床位

急診病房只有一張十五號床，這個床的病人林宇記得很清楚，是他前一天跟着內科主任李集安一起接來的病人。

前一天正逢冬至夜，值班的內科主任李醫生告訴林宇風冬市第一醫院一直流傳着一句話：清明不收病人，冬至不讓病人出院。所以那一天急診室的病房幾乎是滿的。

半夜一點多的時候，120急救中心打來電話說十分鐘后要送四個人到醫院，這四個人在里桑附近的一家重慶火鍋店裏吃麻辣火鍋，中間發生了點矛盾，大家都說話急了點，動作也大了點，最後有人脾氣沒忍住掀了桌，一大鍋正燒的滾燙的重慶火鍋直接飛上了這些人的臉，除了掀桌的人之外，其餘三人臉上的皮膚瞬間燙沒了。

李醫生告訴120，今晚沒床位，接來病人暫住走廊，要是不嚴重的治療完了觀察一段時間就還得家屬接回去。

十分鐘后病人就送到了，同時到的還有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女孩。李醫生囑咐林宇先去看看由母親陪着來的女孩，自己則先去照顧四位燙傷的病人，但記住不要往病房收病人，因為當天床位全都滿了。

病人的年紀只有二十歲，媽媽陪着來的，林宇在做檢查的時候，老母親在一旁不停說話，什麼“醫生，我女兒沒大問題吧，她這幾天總說不舒服，剛才在家都睡下了，忽然說感覺喘不過氣，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嗓子，我看她臉色不好，家裏又沒其他人能幫忙，真要有什麼事我可怎麼辦，就趁着她還沒更嚴重打了個120交給醫生放心些。”。

這些話信息量並不大，因為女孩身上肉眼可見的癥狀已經不太能讓林宇心安。

她呼吸稍急促，口唇輕度發紺，雖然在救護車上已經做了一些應急處理，現在有鼻導管吸着氧氣，但顯然不夠。

林宇第一時間就給病人換上了面罩吸氧，並進一步完善檢查，一步步詢問這位母親病人的情況，等李醫生過來查看病人時他已經掌握了病人的基本信息。

病人名叫宋小雨，在家咳嗽、咳痰2天了，今晚臨睡前咳嗽加重，跟母親說喘不過氣來，稍後睡下，幾小時后忽然醒來，發生呼吸困難，現場測量了血壓還是正常的，血氧飽和度僅有95％。

李醫生問林宇，你覺得是什麼問題。

林宇心裏覺得這病症看起來和肺炎引起的呼吸困難相似，又有咳嗽咳痰加重兩天的前提，初步往肺炎考慮應該沒啥大問題，便把自己想法說了出來。

“當前考慮是肺炎？”

看到李醫生皺着眉頭沒說話，林宇又補充道：“可能發展到重症肺炎了。”

李醫生眉頭並沒有化開，只是微微點了點下頜肯定了林宇的判斷。

呼……

林宇鬆了一口氣，這樣的場景他在遊戲裏遇到過很多次，各種常見病症判斷林宇也算是有些經驗，加上本來就是醫科生，讀書時候也沒荒廢學業，他對自己這一問一答的表現也有幾分滿意。

一旁的母親這時候卻不安心，搶着說話道：“醫生啊，孩子這樣子今天怕是要住院吧。”

“宋小雨媽媽，我們正在檢查，是不是住院，怎麼治療我們完善檢查之後會清楚的。”

李醫生處事冷靜，林宇邊看邊在心裏學着，同時幫護士一起把移動心電監護給宋小雨接上，新的血壓也測出來了，100/60mmHg，心率120次/分，呼吸25次/分，血氧飽和度95％。

李醫生覺得還是不安心，問母親道：“這幾天有沒有發燒？”

“有，有發燒，但感覺不是很嚴重。”

“自己量下來最高多少？”

“出門前量的，38.1℃。”

母親嘴唇發抖，自己女兒病着，做母親的肯定是着急的，但還是強壓着緊張讓自己保持冷靜，這種真實的病人家屬身上的情感在玩手機遊戲時是體會不到的，現在在遊戲世界中，林宇的心情跟着宋小雨母親發紫和顫抖的嘴唇一起緊張起來。

這時候，病人看起來還算清醒，換上了面罩吸氧后，理論上面能為她提供更高的氧濃度，比鼻導管要好一些。對於缺氧的病人來說，面罩吸氧是十分合適的，但也有例外，萬一患者有二氧化碳瀦留，換上面罩會導致二氧化碳更難以排除，加重瀦留，反而會令治療更加複雜。

宋小雨當時神志尚清，精神卻很不好，簡單說，就是有氣無力，眼睛長的老大，眼珠子也能靈活動來動去，半坐在臨時移動床上，雖然不太好說話，林宇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強烈的求生慾望，好像在說，“醫生，快幫幫我，我難受，好難受。”

急診科走廊上暖氣並不足，宋小雨的額頭上卻是密密麻麻的佈滿汗珠，她輕輕喘着氣，吸氣的時候鎖骨、胸骨上窩嚴重凹陷，林宇也看了出來，這是典型的缺氧導致努力吸氣的表現。

當前所有癥狀看起來的確是肺炎，肺炎是很常見的，年輕人，老年人，小孩都可能出現肺炎。多數情況是細菌、病毒等微生物入侵了肺部，引起炎症，出現咳嗽、咳痰、胸痛、發燒、咯血等癥狀，嚴重時會有呼吸急促。

李醫生聽了一下宋小雨的心肺，又讓林宇也聽一下，兩人都清楚聽到了濕羅音。

接下來，事情也簡單了，收住院，完善檢查，拍片、驗血，如果胸片檢查結果和癥狀符合，那就該抗生素治療就抗生素治療，該補液就補液。

雖然看起來情況有些緊張，但治療方向是清楚的。

但是問題來了，檢查已經交代給護士，宋小雨也被推往胸片室，這時候李醫生抓住林宇的手腕將他拉到一邊，說道：“我們沒有床位了，這個病人不能收住院。”

不能收住院？

看着病人痛苦的樣子，看着家屬着急萬分的請求醫生趕緊想想辦法，林宇不禁想到自己小時候生病，媽媽連夜送他去醫院的情景。宋小雨現在這情況外面又是大冷天，不能收住院誰知道接下來會有多嚴重。

“這，李主任，李醫生，我們不是還有個病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