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之涯

黑暗的甬道盡頭是一個死氣沉沉的石室，姬濟已經顧不得掛在自己身上的姜玥了，她連抱帶拖地將不肯走動的人帶進了石室中，正打算點亮兩側的長明燈，忽地一陣巨大的轟隆聲響，甬道口的石門陡然間降落，霎時間便將兩人隔絕在室中。

四周幽暗伸手不見五指，姜玥鬆開了姬濟，一屁股坐在了冰涼的地上，自暴自棄道：“我就說不要進來了，你看現在，連個出口都沒了，看來我們要死在這個鬼地方了。三生讖的約定還沒接觸，你還算是我的小嬌妻，這算不算生同衾死同穴？”

“我跟你同床共枕過了嗎？”姬濟眼角劇烈地跳了跳，她點亮了火摺子，頓時一小團光芒將石室照亮。牆壁上詭譎的劍痕似是勾勒出一幅前所未見的畫景。姬濟正打算取下火燭，仔細看看牆上畫的東西，忽然間又聽見了一道尖銳的喊聲。“你做什麼，嚇我一跳？”姬濟橫了姜玥一眼，火摺子朝着她臉上照了照。

額上沁出了細密的汗水，姜玥憋着一口氣，說不出話來。她指了指自己的身下，已然是一副已經散架的森然白骨。尖銳的五爪正搭在了她的大腿上。

“這有什麼？”姬濟橫了姜玥一眼，一伸手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側。提起真氣，頓時石室中的碎石開始抖動，最後都覆蓋在了那白骨之上。

“什麼鬼地方啊，嚇死我了。”姜玥躲在了姬濟的身後，又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片刻后，從白骨的驚詫中緩過神，她的視線落在了石壁那奇怪的圖案上，低聲喃道，“無涯之涯？這是什麼東西？”

姬濟一挑眉，驚聲問道：“你能看懂石壁上的圖案？”

“是啊。”姜玥點了點頭，走上前一步，手指沿着圖案的線慢慢畫動，“不就是一柄劍嗎？邊上還寫着‘無涯之涯’四個字。”

“我怎麼沒瞧見？”姬濟小小的嘟囔了一聲。

忽然間，石壁上金光大盛，隨着石塊的碎裂，一柄金色的長劍緩慢地從中浮現了出來，懸在半空中，將整個石室照得透亮。姜玥被這異動嚇了一跳，趕忙縮回了自己的手，倒退了好幾步才從指縫間瞥那刺眼的金芒。

“慌什麼？”姬濟輕嗤了一聲。似是在哪裏聽到過無涯之涯的名字。凝視着劍上的紋路，她拍了拍腦袋，恍然大悟道，“那是第一任天之主的佩劍！”傳說中，無涯之涯無物不破，它象徵著天之主的無限權威，可是隨着天之主的隕落，它最終也消失不見了。在天之主手中代代相傳的，只有一柄弟子採集五族晶石共同鑄成的無涯劍。無涯之涯在此時現世，看來這一趟是機緣！姬濟心念一動，朝着劍柄上握去。冰涼的觸覺從指間傳達，姬濟凝視着無涯之涯，忽然間從劍中湧出一道極強的力量，與她體內的真氣衝撞。頓時，握着劍柄的手陡然間鬆開，她倒退幾步，要不是姜玥扶着，恐怕難以站穩腳跟。

劍認主，強取不得。

只是它是隨着姜玥的舉動出現，是不是意味着姜玥才是它選擇的人？姬濟心念一動，手搭在了姜玥的肩上，低語道：“姜玥，你過去試試。”

“我不要！”姜玥可是親眼瞧見姬濟被劍上的力量給彈走的，她可不想去嘗試那樣的痛苦。

姬濟蹙了蹙眉，放軟了聲音：“這是初代天之主的佩劍，只有掌控它才有可能辟出一條出去的道，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姜玥撇了撇嘴：“那你再去試試。”

姬濟心中微惱，但是也知道這廝強迫不得。思忖片刻，頓時露出一副梨花帶雨的柔弱神情。

美人之泣如雨中海棠，姜玥頓生不忍。

只是母老虎變成小嬌嬌——

再瞥了可憐而又委屈的姬濟一眼，立馬打了個激靈，高聲道：“我去！我去！”都怪離火村都是群歪瓜裂棗，害得她對美人生不出抵抗力。

浮動在半空的“無涯之涯”一陣一陣向外散發著金色的光芒，靠近它的姜玥被包裹在其中，身上似是也發出了類似的光束。隱隱欲現的龍鳴宛如幻覺般蟄伏在耳畔。姜玥哆嗦着，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握住了劍柄后，一道熨帖的暖流在四肢百骸中流淌，腦海中迅速劃過了一副副奇怪的圖景，快得抓取不住。姜玥閉上了眸子，她感覺到“無涯之涯”化作了一道流光融入了她的體內。

“它不見了，我們怎麼出去？”等到那股奇怪的感覺消散不見，回過神來的姜玥睜開了眸子。

姬濟蹙着眉，望着姜玥的目光帶上了幾分異樣的色彩。如果只是個廢物，“無涯之涯”為何選擇她為主呢？緩緩地向前走了幾步，手指點在了姜玥的眉心，頓時一道金色的劍形浮現。“它沒有消失，只是與你融為一體了。”頓了頓又沮喪道，“你現在什麼功法都不會，連‘無涯之涯’怎麼召喚都不知道。”

姜玥眨了眨眼道：“那你教我啊。”

姬濟橫了她一眼，沉聲道：“五族功法各有不同，我是土族之人，如何會你火族之法？”見姜玥耷拉着腦袋，她又問道，“你爹娘難道沒有傳過你絲毫火族的功法嗎？”

“你說呢？”姜玥反問道，她連火族是什麼都不曉得，如何能夠了解火族的功法？天知道，她只是想離開村子找到小媳婦退婚，沒想到現在婚退不了，家也回不去了，甚至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跟着小媳婦這麼倒霉，為了長命百歲，可一定要解除三生讖之約啊！

“我再試試別的辦法吧。”姬濟嘆了一口氣，也知道目前尚不能指望姜玥。似乎在接觸到無涯之涯劍時，體內與九龍搏鬥留下的傷勢也復原了些，充盈在丹田的真氣更為充沛了。“你往後退一步。”姬濟轉身，對着姜玥吩咐了一聲。

姜玥見地上的石塊震動，呆愣了片刻趕忙縮到了姬濟的身後去。

只聽得一聲長喝，姬濟再現地火之刀。無形的地火燃燒着地面，將石室內的地氣盡數吸納。眼見着地面形成一道細長的裂縫，姬濟心中一喜，左手持着神劍青陽，又是一招“萬峰為刃”，頓時山嶽拔地而起，將石室頂上撞得粉碎。

原本這個石室由無涯之涯鎮壓着，可現在神劍被取走，失去了力量之源。在距離的衝撞下，頓時難以支撐。碎裂的石塊墜落在地，轟然響動。天光瀉入了石室中，姬濟窺得巨隙，一把攬住姜玥，縱身一躍，從石室中逃脫。就在她們離開的一瞬間，石室轟然崩塌，黃沙飛揚。等一切都平靜之後，她們發現自己處於一個陌生的地方。目光所及，是一塊黑色地、刻着金字的石碑。

——天地壇！

“我們這是到達目的地了？”姜玥眨巴着迷濛的眼，獃獃地問道。

姬濟點了點頭。

低垂瞧見自己與姜玥抱成一團，立馬鬆開她一躍三尺遠。捋了捋袖子，佯裝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