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覽群書三千問
“南明君!這是——是愛嗎?”
“是謝禮。”黃尚苦面無表情道。
“謝禮?!這麼大?”
“也是成親禮。”黃尚苦背着手,微微踮腳。
“......”夜鵬拿着一個乳白色的珍寶盒,起初有些沉默,忽又迅速後退八百步,驚道:“阿楚怎麼辦?!”
“?閉嘴!”黃尚苦劍眉登時豎起,“是我和他成親,給你的禮。就當做喜糖了。”
“!這喜糖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
“那熱水...”黃尚苦瞥了他一眼,不自在道。
“...”夜鵬恍然大悟,“你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掌柜知夥計知,只有阿楚不知道!”
黃尚苦點點頭,卻蹙眉道:“說了多少次,阿楚只有我一個人能叫。”
“......”
“對了,我還有些事要同你說。”
“正巧,我也要同你說件事。”夜鵬坐上欄杆,晃腿道:“你有何事求我?”
“你怎知是我有事相求?”
“嘖,你沒事時才不會對我如此溫言善語!我還不知道你?”
“......咳,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也就明說吧。”黃尚苦看他道:“你見多識廣、博聞強識,所以我想勞煩你替我買些書來。”
夜鵬被他客客氣氣的語氣哄到了,問道:“書?好說!誰不知道我夜鵬是最博覽全書的,說!要什麼!”
“咳咳,你也知道,我看過的書雖多,涉獵雖廣,但卻只缺少某一方面的熏陶。但在這一方面,你是較為擅長的。”
黃尚苦本以為他說的已經足夠明了,只可惜夜鵬並未領會:“什麼?哪一方面?我擅長的方面可多得很。南明君你講清楚。”
“......”黃尚苦張了張嘴,無奈囫圇道:“就,你知道的,就,比如那什麼花前月下,草長鶯飛,夜半三更之類的。”他越說越小聲,眼睛直瞥不遠處楚行舟的房門。
“......”夜鵬反應片刻,登時就明白了,一拍大腿道:“你早說嘛!就是那種書嘛!譬如那什麼《房事三千問》之類的?我懂!你明說就是啦!”
“別說了!”黃尚苦忙示意他小聲,有些尷尬道:“你知道的,我以前看到這種東西就避開,因此才...書到用時方恨少。所以還要勞煩你了。”
“哎~”夜鵬擺擺手,笑道:“這有何難,你這算是問對人了,其實何須去買,我那裏就有許多現成的,保管你用得到!”
“咳,等等,你的那些,不都是些男女的嗎?和我...不一樣。”
夜鵬深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道:“你放心,我懂的。”
你懂什麼?我只是想要阿楚更舒服些而已。黃尚苦從未做過這種事,因此此刻覺得應當為自己辯駁兩句:“其實,我這麼做是有另一層意義在的,你不要想太少。”
“......”啥?
黃尚苦仰頭背手深沉道:“以前,我什麼也不懂,白白辜負了阿楚的許多真心。現如今想來,當真是悔恨不已、痛不欲生。”
“......”這...
“我何其有幸能遇到阿楚,能得他愛惜。這幾日...在屋內,阿楚同我說了很多私密話。”
“......”嘶——你說的有些多了。
“我也懂了其中意味,懂了自己以前其實並不是想吃他,而是想要他。”
......這事你不必同我說的。
“我也懂了。我其實是愛着他的,從第一眼始,便愛着他了。”
好吧。
“我也不知為何,但或許情愛一事,大抵是如此吧。我想把全部都給他,又想要他的全部。很矛盾,卻又很真實。”
嗯,所以呢?
“所以我得多學些東西,好配得上我的這份愛。”
“?”嗯?
黃尚苦終於回頭來看他:“夜鵬,拜託了。”
“......好。”
黃尚苦深呼一口大氣,面帶微笑,昂首挺胸一甩袖子,便準備抬腳向屋內走去。
夜鵬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道:“慢着!”
“嗯?怎麼了?”黃尚苦轉過側臉去問他,眉毛里都是好事被打斷的不瞞和忍耐。
“......就,你為何不自己去買書?”
“哈。”黃尚苦聞言竟面色和緩乃至於笑起來,他轉身回道:“因為我要成親。”
“......?”
“成親要準備的事情很多的,你不懂。”
......
“走了!”
夜鵬愣在原地,只希望平地一聲驚雷把黃尚苦的鞋底炸出一個洞來。他嘁了一聲,卻猛地想起一件事來,抬頭大喊:“喂!什麼時候去北海啊!早點去行不行啊!”
回應他的只有早已空蕩的走廊和緊閉的房門。
“......行吧。”夜鵬轉身回房,暗自思忖道:黑心老闆啊,我可是幫過你了,他們去不去北海可就不是我說了算了。
卧房之內,楚行舟倒上茶水問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黃尚苦笑着從背後摟過來,道:“想我了?”
“...有他一直陪着我,何須再想念?”楚行舟眼角撇過黃尚苦出門前硬要留在房中的那具身體——是個同他一模一樣卻毫無神識的□□。雖說他先前在西海龍宮裏也見過,但今日看去,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詭異。
“你騙人。”黃尚苦抬回收起榻邊坐着的□□,道:“我只去了三刻。”
“所以除了調查杜大人,你還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黃尚苦蹭蹭笑道:“阿楚果然聰明。”
“是什麼?”
黃尚苦抬手化出數大包東西,琳琅滿目擺了個遍。
楚行舟望着一屋子的金紅滿地,晃得眼睛睜不開:“這是..”
“成親!”黃尚苦樂道:“所需物什大多都在,還有幾樣大件兒,明后兩日店家才能送過來,阿楚要再等等了。”
楚行舟沒想到他會準備的如此之快,疑惑道:“你何時準備的?”
黃尚苦湊地極近:“在拾夢坊的第一日就開始想着了,當時你把我壓在榻上說可以了,我進——”
“好了我知道了。”楚行舟這幾日和他親近太久,早已知曉他接下來會說出怎樣的話來,於是立刻截斷改口道:“你,你選的日子是哪天?”
黃尚苦笑起來:“是個黃道吉日,十日後。”
“十日...”楚行舟點點頭,“可要請誰?”
“唔..你想請誰?夜鵬?桑羽?敖易?冥府的人要不要?”黃尚苦笑着看他:“只要是你喜歡的,我們就都請過來。”
楚行舟搖搖頭,一本正經道:“我只喜歡你一個。”
黃尚苦有片刻愣怔,一時回不過神來——這是楚行舟為數不多的第二次向他表明心跡。第一次是在拾夢坊的榻上,他當時頗有些瘋魔,恨不得把人弄成一灘水兒,非逼着人說出一句喜歡來。事後楚行舟雖還是笑着去抱他,但他暗搓搓看過的,那些痕迹漫山遍野,着實觸目驚心。黃尚苦直到現在仍自責不已,痛心難當。
“想什麼呢?”楚行舟喝了口茶,抬眼看他。
“想何時才到亥時。”
“亥時?”
“亥時上榻。”
“噗——咳咳咳......”楚行舟噴出一口茶來,一言難盡地看着他,“什麼?”
他總覺得不太對勁。這幾日兩人皆放肆地有些過了頭,導致楚行舟見到他就腰酸腿軟。偏偏這人還不知饜足,像是得了什麼皮膚接觸饑渴症一般,整日就要和他黏在一起。左抱抱右蹭蹭。雖然這些觸碰最終都會在雙方水到渠成的情緒下演變成更深層次的肢體交流,但楚行舟還是覺得——這樣不行。凡事都該適度,他雖然阻止不了自己荷爾蒙的分泌,但畢竟還是有清醒的時候的。
有一次他在昏睡中隱約醒來,覺得有些口渴,迷糊間費了好大勁鑽出黃尚苦的懷,慢騰騰下了榻準備去倒些水來。然而沒成想,他剛走沒幾步,便聽到身後之人猛地一聲低呼:“阿楚?!”
楚行舟聞聲回身看去,卻在轉瞬即逝看到了黃尚苦從未在他面前流露出的神情。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呢。楚行舟在那一刻只覺到了一股透徹心底的涼,冷到骨子裏,結出冰渣和碎刺,凍停了血脈。不知是不是月深夜沉的緣故,黃尚苦周遭好像帶着一股地獄羅剎般的黑氣,正一點點蠶食着他的身軀。絕望而無助,像是深陷沼澤掙扎的野獸,在咕嚕咕嚕的氣泡聲中靜靜消失,自此沉默於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寂靜。
“我在。”楚行舟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幼時跌入冰湖時幾近溺亡的時候,又想到了糾纏自己十餘年的詭異噩夢。他每每在夢中驚醒,總是覺得父親正飄在床頭看他,可是燈啟,什麼都沒有,只有冰涼的空氣和窗子在寂靜中沉默。
可這一切,也不如他看到黃尚苦的眼睛時所感受到的痛苦來的令人心悸。
“我在。”他啞着聲音走過去,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渴了?”黃尚苦眼睛裏早恢復了往日的深愛與痴迷,一雙墨綠色的眸子看不夠似的望着他,彷彿剛才的寒意只是楚行舟精神混沌的錯覺。
“嗯。”
“我在床頭放了水的。”黃尚苦伸手拿過溫熱的杯子,慢慢給他餵了下去。
楚行舟乖乖喝完,抬眸問道:“你用了靈力?”
“嗯,怎麼,不好喝了?”
“沒有。”楚行舟搖搖頭,“我只是不小心喝進去了一些,而後突然想起了靈流交融一事。那日我們互食靈力后,在桑羽的小廚房內......”楚行舟沒再說下去,但黃尚苦卻從他淡淡的眉眼中看出了不同之處。他有時也會回想起當日之事,就如同即將破土而出的萌芽,鉚足全力去思考,卻怎麼也無法突破最後的屏障。他總覺得那日之事非常重要、異常重要,甚至決定着他未來的終生幸福。
“再給我吃一顆吧。”
“你想不想知道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后又錯愕地望着對方,隨即露出欣喜的表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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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人:我這就去領個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