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竹馬竹竹馬
我、一、定、不、能、讓、他、睡、到、我、床、上!
高悅心裏狠狠地想着。他飛快動着腦筋想辦法要把這個壞心眼兒的傢伙請出去。高悅陷入沉思,臉上卻是一副被驚住的獃滯。
他這副模樣,落在帝王眼中卻又是另一番意思,至少從周皇帝漸漸彎起的唇角可以看出,在不知高悅真實想法的情況下,他成功被高悅這一臉呆相取悅到了,甚至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感慨着‘悅兒還如兒時那般可愛’。
殿裏又是極靜。
高悅腦速飛轉,皇帝緬懷童真。
少頃,高悅雙眼一亮,扭頭看了眼窗外幽亮的月光,向帝王提議道:“今日我睡得有些早,又吃得有些急,現下腹中積食,想要去御花園走走,不知陛下可願同往?”
皇帝這會兒正覺得他可愛,自然欣然應允。
於是,皇上陪高侍君逛御花園的消息在後宮中如一石激起千層浪,震得後宮眾人集體激動了。原本每日到了晚上便清幽寂靜的御花園,在今天突然成了後宮集市,整個後宮的人馬幾乎全都齊齊趕了過來。一時,竟是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高悅站在御花園的一處錦鯉池邊,看着燈火闌珊間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各路人影,忍不住勾起嘴角,彎出一個略略得意的笑來。他甚至在心中吶喊:後宮的各路同僚們,不要拘着,有謀的出謀,有力的出力,快使盡你們的渾身解數,趕緊把這個壞心眼兒的妖孽皇帝從我身邊弄走!
敏銳如帝王,自然看出了高悅的得意。他只是不明白高悅在得意什麼?直到一位最先趕到的尚人哥兒,興沖沖向他行禮,而高悅在這時悄悄往後退了兩步,皇帝才算明白高悅的得意來自何處——
想把朕甩開?!
周斐琦心中莫名地炸開一聲冷笑,幾乎想都沒想抬手就將準備溜走的高悅一把拉住。
高悅冷不丁被抓了手腕,一時都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掙動起來。然而皇帝此時不知怎麼想的,竟是用足了力氣,攥他攥得死緊。高悅甚至有種預感,如果他再掙紮下去,皇帝很可能直接把他的手腕骨攥碎!
好,周斐琦,你行,你狠!高悅心裏有氣,卻也不敢真拿自己這副小身板去賭,最終還是屈服在了皇帝的‘暴1力’之下。
意識到高悅乖乖任自己抓着了,皇帝果然立刻鬆了手勁兒。也是到了這時,他才對那位行禮的尚人哥兒說了句‘平身吧’。而後,皇帝陛下就在那位尚人哥兒火熱激動如看到奇珍異獸的目光中拉着高悅快步向前走了。
皇帝走得很快,拉得高悅幾次踉蹌,他卻沒有回頭,也沒有放慢速度。甚至在兩人橫穿整個御花園時,面對各路妃嬪的行禮參拜,他的回答都是清一色的‘平身吧’。且在說這話時,周斐琦臉上無悲無喜,令那些妃嬪和郎君哥兒們根本摸不透他到底是幾個意思。而這些妃嬪中也包括目前後宮地位最高的淑貴妃。
如果說其它人等不知皇帝是幾個意思,與這皇帝有過幾次交鋒的高悅卻自認為他能看清——周斐琦這傢伙,這個壞心眼的傢伙,拉着他橫穿御花園不過就是要想用他來拉仇恨!對,沒錯,這傢伙就是要讓他拉滿整個後宮的仇恨,這樣一來,他日後必定要面對各種明槍暗箭的針對,為了生存下去,他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依附於帝王,努力邀寵,討他的歡心,否則就等着萬劫不復吧!
高悅想到此,盯着皇帝後腦勺的目光,那真是恨不得直接給他來個穿刺!同時,他也意識到了這周斐琦應是識破了自己今晚逛御花園的目的,這既是將計就計,也是在報復他,還是警示他以後不要在他面前用這種手段,他是帝王,可不是隨便就能甩開的阿貓阿狗!
兩人眼見就要走出御花園,突然迎面一道人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見到帝王‘噗通’一跪,竟然是個小太監!那小太監見到帝王邊磕頭邊帶着哭腔道:“陛下,求陛下去看看我們青書君吧,他剛剛又暈倒了!”
皇帝腳步根本沒停,只對身後跟着的胡公公道:“太醫院都是幹什麼吃得?今日再治不好青叔君就提頭來見!”話音落時,人已拽着高悅走到了十步開外。
高悅回頭看去,正好迎上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監怨憤的目光。
就這樣,高悅一路跌跌撞撞被皇帝拽着走,竟然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極陽殿。殿裏主事的大太監張公公並貼身伺候的甲、乙、丙、丁等小太監一見兩人這氣勢,連忙為皇帝陛下打開寢殿大門,大氣兒不敢出地垂首站好。
高悅是被皇帝一把給推進極陽殿的,這一推,高悅絆到門檻,差點摔倒。這下,可是直接觸了高悅底限。他就算是再怎麼初來乍到,原本也是個總裁,從小到大,高悅還真是生平頭一次被人這麼不客氣地對待,當即也有些氣血上涌,想着大不了一死,死了沒準就回去了,不受這壞傢伙的氣了,一拳就掄了過去——
然而,受到原文病弱哥兒的設定限制,高悅這一拳放在周斐琦這位帝王眼中註定只能算是花拳繡腿,當然沒有打中,不但沒有打中,甚至相當於是主動把手腕直接送到了人家面前!於是,人高馬大的皇帝陛下,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病弱嬌美的哥兒給再次扯進了他懷裏,並且毫不客氣地給緊緊抱住了!
“你放開我,你放手!”高悅氣得拚命用手肘撞他。
周斐琦一言不發,他抱着撲騰得異常厲害的高悅,抿着唇暗暗加力。高悅被他勒得肋骨生疼,心裏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覺,就像是受了什麼極大的委屈,對周斐琦的擁抱越發排斥,就好似完全無法忍受被他碰觸一般,瘋狂地掙紮起來。
出乎意料,周斐琦見高悅如此,竟然一反剛才的強硬,柔聲安撫起來:“悅兒,悅兒別怕!是朕!你看清楚,是朕!”
殿門緊閉,門外站了一溜兒的大小太監們面面相覷,殿裏那兩位的動靜鬧得實在太大,就算他們想堵住耳朵,那聲音也無孔不入。
一陣桌椅翻倒的聲音自殿裏傳出,緊接着是高悅一聲高亢卻帶着哭腔的大喊‘啊——’
之後,一切回歸安靜。
殿裏,高悅捂着脖子,不斷後退。他滿臉戒備,瞪着周斐琦,就像在嚴防什麼洪水猛獸。
周皇帝有些僵硬地站着,沒有再往高悅那邊走一步,他抬手揉着眉心,顯得有些疲憊。良久,周斐琦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陷入了什麼回憶,輕聲道:“過了這麼久了,你還是……唉,果然還是不行嗎?”
高悅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周斐琦這個‘狗’皇帝今天又咬了他,這筆賬他可在心裏記得清清楚楚。一絲冷笑在他的唇邊盪開,只聽他不無嘲諷地道:“君無戲言?”
“什麼?”周斐琦一時不解,微微皺眉。
高悅道:“你昨天說得,不會再咬我了!”
“朕說得是,不會再把你咬哭。”周斐琦下意識辯解,說完之後,又有些懊惱,一時面顯尷尬。
高悅卻不管他,一口咬定,“我要回景陽宮。”
“不行。”周斐琦想也不想,立刻回絕,甚至還加了一句,“以後你就住在這兒,哪兒也不許去!”
“你——”
高悅本想爭辯,然而周斐琦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丟下那句‘哪也不許去’就拉開殿門出去了。
他一走,高悅立刻虛脫了般一屁股坐了下來。好在他這會兒已經退到了床邊,否則這一屁股蹲地上,指不定又磕成什麼樣兒呢。
掌事大太監張公公一路伺候着皇帝進了偏殿,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他見皇帝揮手,輕輕為陛下關好殿門。
作為當年那件事為數不多的幾個見證者,張公公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不由抬頭望了望天,想起多年前的那天晚上,好似也是這樣的一個月圓之夜。
那件事要說,還得從皇子們在尚書房讀書時說起。
那時候,陛下也才十歲,還沒登基,還是這宮裏的三殿下。大殿下和二殿下也還沒有掌兵權,大家還都是半大的小孩子。那時候一起陪着三位殿下在尚書房讀書的伴讀除了梁霄和還有淑貴妃的二哥,如今的鎮東將軍李景,柳大學士長子柳清歌,和江南高家送進來的那個孩子高悅。
高悅那時才八歲,還看不出是哥兒還是男子,只是他自幼便長得玉雪可愛,小小一隻,又乖巧懂事。他一進尚書房,沒過幾天就成為那群男孩子們爭相搶奪的玩伴。大殿下和二殿下年紀稍長,自持身份尚且知道端個架子,三殿下和其他幾個年齡小些得可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尤其是最調皮的李景和三殿下,本就是混世魔王的脾氣,一天不把高悅捉弄哭一次簡直不肯罷休。不過,三殿下與李景又不同,每次兩人一起將高悅欺負到哭,李景哈哈一笑,轉臉可能又跑去捉弄別人,倒是三殿下每回都會把高悅帶到沒人的地方,悄悄地哄,直到小高悅臉上重新露出笑容,三殿下卻又會板起臉來,一頓說教,直說得高悅連連點頭才罷休。
那時候張公公跟在殿下身邊,每每看到此,都不禁感慨,三殿下小小年紀已懂得玩弄心術實在不簡單。然而,直到後來他才明白,那時的三殿下對高悅恐怕不是玩弄心術,而是年少懵懂的好感。
※※※※※※※※※※※※※※※※※※※※
周斐琦:你們懂什麼?切!
張公公:是,奴才們不配。
李景:?
高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