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切都會好起來
這一年的除夕，他們是在慕塔雪山的營地度過的。
商眠提前和父母打過報告，帶男朋友回家過年，結果因為江遠出事，匆匆忙忙就前往慕塔雪山，一時也沒有和父母報備，以至於除夕夜商明建和曲葵準備一大桌菜等了大半天，也沒有人回來，氣勢洶洶來質問。
商眠看到父母的視頻請求，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麼事，老老實實地挨訓：“對不起，我忘記了。”
曲葵眼尖，一眼就看出背景不對勁：“你在哪裏？好好的除夕夜怎麼跑到荒郊野嶺？男朋友呢？”
商眠想起還沒和父母說自己和郁雲初的事，此時趕緊將鏡頭一轉：“在那裏呢，看見沒有？”
營地信號不大好，商眠明明對準的是郁雲初，結果視頻卻卡在了江遠的臉上，那邊的曲葵當場就炸了：“好你個商眠，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你說帶男朋友來給我們看，帶的就是江遠？你是不是不氣死我不罷休！你口口聲聲說把人當弟弟，這是姐姐該做的事嗎……”
視頻聲音是外放，曲葵的罵聲和商明建的嘆氣聲回蕩在空曠的營地上，當場就有無數目光掃來，江遠莫名地幸災樂禍，也不解釋，就在那邊笑，商眠正尷尬着，電話卻被郁雲初搶過去。
“商叔叔、曲阿姨好，我是小郁，對，郁雲初。你們誤會了，商眠和小遠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我才是商眠的男朋友。”
郁雲初冷靜沉着，條理清晰，但商眠卻看見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着。
曲葵和商明建給他的反應也不是想像中的欣慰，他們互相對了對眼神，曲葵先問出口：“郁雲初？郁法官家的郁雲初？”
“是……”
“好你個商眠，你在哪裏，趕緊給我滾回來，你做的都叫什麼事！”
在曲葵情緒崩潰之前，商眠迅速地掛了視頻，然後關機，動作流暢，一氣呵成：“好了，世界清靜了！”
郁雲初顯得有些失落：“你父母……好像不怎麼喜歡我？”
商眠擺擺手：“沒有的事。”
“那他們……”
“哦，他們只是不敢置信，覺得我把人家家裏的好白菜拱了，覺得對不起你的父母。”
商眠毫不吝嗇地自嘲，但確確實實，她沒有曲解自己的父母，在他們心中，郁法官家的兒子帥氣又優秀，與自己在一起，的確是自己佔了大便宜。
商眠看着這根正苗紅的大白菜，慶幸又得意。
“萬一……你的父母不喜歡我怎麼辦？”沒心沒肺的她原本只是想開個玩笑，但想起嚴肅的郁長安法官，忽然犯怵，難得認真起來。
郁雲初滿臉不認同：“你那麼好，怎麼可能？”
“電視裏不是都演過，你們這樣的家庭，門檻是很高的，我只是個小刑警，他們會不會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不可能！”
“那萬一呢？”
郁雲初篤定得很：“沒有萬一，我媽一直覺得我會一個人孤獨終老，我找女朋友，她開心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反對？”他看着她，認真道，“如果你非要做這樣的假設，那麼我告訴你，即便他們不同意，我也會和你在一起，因為我是我，我是獨立的個體，誰也不能阻撓我的決定，即便是我的父母。”
生命的意義，直到遇見你，才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詮釋。
所以，和我在一起的人，只有你，只能是你。
大年初一，郁雲初、商眠和江遠一起離開慕塔雪山。
郁雲初動用了一點人際關係，買到了機票，雖然是經濟艙，但也是一票難求。
“你這人也沒什麼朋友，怎麼關鍵時候還挺能發揮作用。”
郁雲初皺了皺眉，不理會商眠的明褒暗貶，兀自看報紙，但虛榮心還是忍不住作祟：“我曾經給航空公司老闆的孫女做了個修復手術。”
那是在三年多以前的一場車禍中，女孩臉頰被鋼筋貫穿，因為緊急手術縫合做得不夠完善，女孩毀容了，後來女孩的親屬求助了很多知名整形醫生，他們都不願意做這台手術，畢竟女孩太小，風險太大，做好了不說，稍微出了差錯，名譽毀於一旦。
最後是郁雲初接了這台手術，雖然女孩兒最終還是留下了一點瑕疵，但相比原來，已經好太多了。
郁雲初的名氣，便是在那時候傳開的。
“你就沒想過，萬一那台手術做不好，以後誰還敢找你？”
郁雲初不解：“誰又能夠保證每台手術都成功？無論是醫生，還是整形醫生，我們都只能盡自己的能力去做，無愧於心便好。”
“無愧於心”，多麼簡單的四個字，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
飛機緩緩上升，離開了慕塔，郁雲初的王子病又一次複發，坐在座椅上渾身不自在，一會兒調整靠背，一會兒又要小毯子，一會兒又嫌棄位置太小腳無法伸展，一會兒被後座的熊孩子鬧騰得頭疼。
在火車的硬卧都沒見他有這麼多事，商眠正要吐槽，他卻猛然伸手過來，將她的手拉起，緊緊地握住，隨後閉上眼：“這樣舒服了。”
商眠正在看書，被這麼一握住手，她沒有單手翻書的技能，只能訕訕地合上書。
她想說，你舒服了，可我不舒服。
可是，這一刻，她不想鬆開他的手，兩人的手就這樣緊緊地握在一起。
也不知道郁雲初是不是故意，江遠的位置沒有和他們挨着，與他們隔着一個過道，此時他正平靜地望着窗外不斷掠過的雲。
他在青旅認識的那個男生，終究沒有找到，生死未卜，但有救援經驗的國際救援隊已經婉轉地告訴他，在這樣惡劣的環境裏，受災七天生還的概率非常小，除非是上天眷顧，才可能有奇迹出現。
他想起了許多事。
哥哥去世那一年，他被接到舅舅家生活，住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偶爾還會遭受舅媽的虐待，那個時候，江遠總在忍耐。他知道，會有忍不下去的那一天，到那時，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他也不敢想像。
可就在他瀕臨絕望的時候，商眠來了，領着他一步步走出地獄。
她是他的奇迹。
他想，或許那個只知道名字的男生，也會等到奇迹，就像他一樣。
他微微轉頭，商眠與郁雲初的腦袋正靠在一起，睡得深沉，兩人的手也交握在一起。
今天是大年初一，是一個嶄新的開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