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沒有來看她
是女孩報的警。
在她解開郁雲初的繩索之前,她已經偷偷地報了警。
是她的電話引來了郁雲初,她隱隱已經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可她太過怯弱膽小,不敢反抗,終究還是違背了自己的心,做出了不可挽回的決定。
她用盡自己最大的勇氣報了警。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已經設想過千萬種可能,警察沒來,然後女人發現她報警,然後她繼續遭受虐待和毒打,或者警察來了,女人被抓走,她變成孤兒,或者和那個男人生活在一起,過着更煎熬的生活。
無論是哪一個結果,都令她害怕。
但她看着郁雲初,無論是發現他上當受騙,還是他被傷害,他看着她的眼神都帶着憐憫和心疼,沒有一丁點責備,那是她第一次受到如此溫柔的對待。
他那樣美好的人,她卻將他拉入了這個可怕的深淵裏。
最後,她報了警。
警察來的時候,商眠已經暈了過去,郁雲初抱着商眠,兩人的血混在一起,也分不清誰傷得更重。
直到被送上救護車,他都沒有放開商眠的手。
商眠臉上的傷看着兇險,卻遠不及頭部嚴重,因為受到嚴重撞擊,她陷入了昏迷,被送到醫院后,直接送入了手術室。
對商眠來說,她更像睡了漫長的一覺。
意識里的最後一個瞬間,是郁雲初震怒的臉,以及他濕潤的猩紅的眼。
可惜,那些話都沒來得及和他說。
她這一覺昏昏沉沉,一直到術后第三天才醒來,她的眼皮才微微有了動作,便聽到一聲驚呼:“她醒了,快,快叫醫生。”聲音沙啞,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商眠辨別了好久,才知道那是江遠的聲音。
隨即是各種嘈雜的聲響,她感覺到有人在掰自己的眼皮,她像個扯線木偶一樣任由他們擺弄。
“能別碰我嗎?疼!”她發出了一聲抗議,明明用了很大的力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小得可憐,隨着她的動作,疼痛後知後覺地襲來,左臉與頭部都疼得厲害,她咬着牙,才忍過了那一陣疼。
我還不如昏迷着呢,商眠想。
然後,她就聽到她媽曲葵女士那獨特的刻薄的聲線:“你也知道疼?我還以為你是鋼鐵做的呢!”
她費力地睜開眼,才發現滿屋子的人,除了醫生和護士,有她爸商明建同志、她媽曲葵女士,還有江遠和何小空。
唯獨沒有郁雲初。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但疼痛又讓她重重地栽回床上,商眠卻也顧不上:“郁雲初呢?他怎麼樣了?他在哪裏?”
“他沒事,他也受傷了,在樓上病房住着呢!“何小空給了她回答,商眠終於覺得安心。
“你們怎麼都這麼肅穆,我還沒死呢!”她嘟囔着,聲音不大,足以讓屋子裏的人都聽見。
曲葵伸手就要往她頭上招呼,想起她是個病人,硬生生地收回了手。
“我這輩子真是倒了大霉,嫁了個沒心沒肺的,又生了個沒心沒肺的!”曲葵咬着牙,恨恨地扔下一句,轉身摔門而出。
商眠半晌沒說出話來,如果她沒有看錯,她媽的眼睛是紅的,剛哭過。
那可是曲葵,在單位是冷麵無情的女法醫,在家是說一不二的大當家,平時皺皺眉商明建和商眠都唯命是從,哪敢惹她生氣,更別說把她氣哭。
商眠尷尬地看着商明建,沒想到向來與自己同一陣營的父親也對着她搖頭嘆氣:“你啊你,你都昏迷了三天,你知道嗎?”
三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她感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后所有的事情卻都塵埃落定。
後來的事情,商眠都是從何小空嘴裏得知的。
商眠被女人這一砸,實在兇險,顱內出血,加上面部的刀傷、身上的好幾處皮外傷,整個人就像從血里撈出來的一樣,當即就被送進了手術室。
術后還有三天的危險期,她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來。
這三天裏,她的父母和江遠基本都守在醫院,壓根兒沒回去睡過覺,她和陳肅則要去處理公務,在醫院和警局兩邊跑。
商眠聽到這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頭上和臉上的紗布:“那我不是成了光頭?會不會毀容?”她雖然對容貌不是特別在意,但想到自己臉上要掛着刀疤,心情還是十分沉重。
“不會毀容!您老放心吧!”
“那就好!”
何小空看着她,欲言又止,好在商眠的注意力很快被分到了別處:“那女人招供了嗎?”
何小空面色一沉,搖了搖頭。
女人叫羅雪,是巴洛的情婦,女孩是她的女兒,叫羅小可。
巴洛落網后,羅雪帶着女兒嫁給了一個開修車店的男人,男人酗酒,一喝酒就打羅雪和羅小可,羅小可臉上的傷,就是拜他所賜,當然,這其中也有羅雪的功勞。
羅雪恨男人,但她上半輩子都是依附着男人生活,離開男人,她連活下去都成問題,所以只能一邊忍耐,一邊等着巴洛東山再起。
先前的神秘電話與快遞,都是來自她。
但女人一口咬定對她和郁雲初的報復行為都是自發性的,與巴洛並無關聯,自巴洛逃亡后,她便和巴洛失聯了。在調取了安置區的監控后,警方也沒有發現一丁點巴洛出現的跡象,倒是在她的通話記錄中,發現了不少境外電話,定位后尋求了邊境警方的幫助,過去時已經是人去樓空。
市局的刑警隊輪番審了兩天兩夜,同事們都疲倦不堪,女人仍舊咬緊牙關,沒有吐露半點消息。
再這樣下去,就算對她做出指控,送她進監獄,巴洛案也依舊毫無進展。
何小空說著,氣得咬牙:“那女人就是個變態,聯合她的丈夫折磨自己的女兒,一脫衣服檢查,女孩兒身上都是傷,令人髮指。女孩兒打電話也是受她指使,不聽話就是一頓毒打,還好最後女孩報了警,不然還真不知道會是怎樣……現在女孩還在住院,案子完結后,會把她送到福利院。”
從剛剛,商眠就覺得不對勁,但因為受了傷,腦袋一陣陣發疼,一時間也想不起哪裏不對勁。
郁雲初一直沒有來看她。
他為她擋了一刀,卻沒有來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