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又算什麼?
平淡無奇的求婚,又帶着江遙見了家長,接受了曲葵的刁難后,商眠扯着江遙出了門:“我媽那人就是嘴硬心軟,我們先去拍個婚紗照,等我哪天偷戶口本出來,直接去登記,看她還能說啥!”
婚紗照也拍了,戶口本還沒有偷出來,江遙便為了保護她而亡。
這張光盤被送來后,商眠便塞在書中,一次也沒有看過,卻也不捨得丟——因為她和江遙在一起好幾年,那竟然是兩人唯一拍過的照片,劣質的影樓風,成了他們唯一的紀念。
郁雲初看着商眠臉上的錯愕和痛苦,憤怒與悲傷慢慢消散,化成了自嘲,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小丑。
江遠回學校郁雲初是知道的,郁雲初沒有去深究理由,他有自己的私心。
商眠出差,他決心好好將房子裝扮一番,給她個驚喜,如果可以的話,順便讓商眠從客房搬到他的房間。
他是這麼想的,卻還是尊重商眠的意願,不敢先斬後奏,只先換了沙發,換了窗帘,結果,工人在換窗帘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她書架上的書,這張光盤隨之掉了出來。
郁雲初知道,那是她的私隱,不能窺視,但當他看到封面上商眠與江遠相似的面孔站在一起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拿走了它。
商眠,江遙,這兩個名字在屏幕上顯現的時候,郁雲初覺得,真是莫大的諷刺。
看着與江遠相似的名字和面孔,他想起了曾經聽說的關於商眠與江遠的事,江遠是她故人的弟弟,江遠的哥哥為了保護商眠身亡。
只怕不止是故人,也是愛人吧。
他還是不願意相信,所以他給江遠打了電話。
那些難以解釋的事情,終於都得到了解答。
江遙是她的未婚夫,為了保護她而亡,所以她承擔了他的責任,帶着江遠一起生活。
電話那頭的江遠帶着一點難以釋懷的不甘:“如果不是你,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郁雲初最初以為,商眠是他生命里忽然降臨的驚喜,現在才知道,自己才是闖入者,破壞了他們的安寧。
原來,她最初搬到觀瀾半島壓根兒不是沒地方住,而是商明建欠了郁家人情,再然後,則是因為當年他為警方畫的毒販巴洛畫像,因為他給警方提供了線索,她一直感激他的恩情,害怕他被報復,所以一直默默地守護着他。
郁雲初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巨大的笑話。
為什麼商眠對江遠如此關愛和呵護?為什麼江遠對他總是帶着仇視與敵意?又為什麼,商眠對他顯得特別?並不是她喜歡他,而是她的接近本就別有意圖。
現在想想,當初她對小雨那麼失控,或許也是因為他和巴洛案有關。
多麼偉大,為了江遙,她竟犧牲至此。
而自己,又算什麼?
現在想想,他們在一起本就很荒謬,都是他一廂情願地步步緊逼,商眠卻從未說過一句喜歡。
“原來你和我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報恩,不過是虛與委蛇。”這並不是最令他痛苦難過的,“你的心裏,原來一直住着另一個人。”
商眠想說,不是這樣的。
她一直沒有主動坦誠,是因為無論最開始以何種理由接近,她待他始終遵循自己的內心,從未有過虛情假意。
她愛過江遙,但這些年她做的這些事,更多的是因為責任,江遙為她而亡,江遠是她的責任,抓住巴洛也是她的責任。
她之所以急切,不放過一絲線索,是因為遇見他之後,他慢慢走入她的心裏,她迫切地想結束當年的舊案,想還江遙一個公道,她想要有新的生活。
她和他在一起,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她愛他。
從前她還不夠確定,這會兒看到他眼中的失望與難堪,她幾乎無法抑制住內心席捲而來的悲愴。
原來我愛他,比想像中還要愛。
她有很多的話要說,可在郁雲初的注視下,她卻忽然嘴拙。
而郁雲初壓根兒也沒打算聽她解釋,他問完這一句,轉身便走。
直到他走出了大門,商眠才如夢初醒,衝上去拉住了他,但她的手剛觸碰到他的衣服,他已經迅速地抽了出來。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無論是我爸得罪的人,還是那個毒販。我做的所有一切,我都能夠自己承擔後果,我也不會後悔我做的一切事情。”
他沒有回頭,聲音在午後的走廊里聽起來有些空靈。
他幾乎是咬着后槽牙,擠出這最後一句話:“我唯一後悔的事情……是遇見了你。”
他的語氣不重,商眠卻像忽然被人攥住了心臟,疼得讓她無法喘息,她甚至不知道,郁雲初是何時離開,又是何時進了電梯。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不停地回蕩着郁雲初最後那一句話。
直到周遭的景物越來越模糊,商眠才發現,自己哭了。
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哭泣是什麼時候了。
是江遙中槍的那一刻,還是他的葬禮?還是她去江舅舅家中接江遠,看見他生活在那可怖陰暗的地下室的時候?
商眠記不清了,她只覺得難過又委屈。
她淚點向來高,看悲情片不哭,吃苦不哭,疼痛也極少哭泣,見人號啕大哭甚至有些驚奇,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有那麼多的眼淚要流?
可這一刻,她卻發現有淚從自己的眼眶中流出。